第041章 母親的戀情（一）
義哥哥來了。
石季婉有些詫異，既然他已經與姑姑分手了，還來這裏幹嘛。
丁緋瓊一改自己在女兒麵前時對他的抱怨，非常熱情地開門迎接他，並嬌媚地用法語笑著跟他打招呼。
義哥哥沒有想到，他跟石文珊分手之後，丁緋瓊還會對他這麽的熱情。
他明顯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
其實他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石文珊挪用丁緋瓊的錢營救他爸爸，特意上門來向丁緋瓊道歉的。
原本他還以為丁緋瓊要對他不冷不熱的，現在看到丁緋瓊這樣，他那顆懸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坐下之後，他向丁緋瓊問道：“歐洲要打仗了嗎？”
自從丁緋瓊和石玉舟離婚之後，他就不再叫她表嬸了。
“嗯，法國人怕死了，就怕打仗，對德國人對怕又恨。”
之後，他和石文珊也簡單地寒暄了幾句。
看來他們兩個分手後，也並沒有成為完全意義上的仇人。
但是他們在跟彼此說話的時候，眼睛卻看著別處，幾乎從不正視對方。
石文珊看上去很忙的樣子，在客廳裏出出進進。
在大家麵前，她盡量裝作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到了吃飯的時候，石文珊跟義哥哥偶爾說上幾句話，眼神卻有些呆滯，聲音聽上去也不是那麽的自然。
畢竟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無可挽回，不可能天衣無縫地就這麽一直裝下去。
為了擺脫這種尷尬的書麵，義哥哥用毛巾拍了拍冒汗的額頭：“這屋子裏真暖和。”
“把大褂脫了吧，”丁緋瓊關切地說道，“否則出去時會著涼的。”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義哥哥不好意思地說。
他把棉袍擱在沙發上，屋內的其他三個人一齊看向他。
他頓時又有些拘束起來。
當然，也許是知道自己對不起石文珊，他不自覺地有些心虛。
“公寓房子就是太熱了。”丁緋瓊說。
“熱有熱的好處。”他道。
“是啊，熱水很多。”
“熱水多了洗澡就比較方便了，尤其是冬天的時候。”
“嗯，這倒是，我一回來我弟弟就來洗澡，還把一大家人都帶來了，他們經常為了洗澡去開房間。”
“這個主意不錯，旅館比澡堂幹淨。”
“你要不在這裏洗個澡？”丁緋瓊問他。
“不，不用麻煩了。”他推脫著說。
石文珊裝作不耐煩的樣子說：“就在這兒洗個澡好了。”
說罷，她站起身來，拿了條毛巾，然後很隨意地往他手上一放。
義哥哥拿著毛巾，好像不知道浴室在哪裏似的，雖然他之前不知道已經來過多少次了。
石季婉差點想笑出來，她覺得這些大人真是太虛偽了。
丁緋瓊親自去了浴室。
她看到女兒剛洗過澡，浴缸洗得不幹淨，便彎下腰去把浴缸重新洗了一遍，一邊洗一邊小聲笑著說：“這怎麽能叫人家洗澡？”
是她高興的時候那種溫暖羞澀的笑聲。
石季婉有些不太理解她的母親，埋怨義哥哥的時候，那簡直是恨得直咬牙，可是義哥哥真的在她麵前了，她反而又表現得如此的殷勤。
丁緋瓊放了一缸溫熱的水進去後，義哥哥穿著白綢短打進了浴室，顯得他更加的矮小。
石文珊看著他的身影，又淚眼模糊了起來。
石季婉實在無法理解，那麽爭強好勝的姑姑，怎麽會愛上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義哥哥。
而且，即使義哥哥對姑姑那麽絕情，她依然還對他念念不忘。
反正她對義哥哥從來就不感興趣。
丁緋瓊有個英國朋友，叫傑克遜。
傑克遜瘦瘦高高的，紅通通的臉，是個年青的商人，正在學習中文。
他經常請丁緋瓊陪他去劇場看話劇，讓她解說給她聽。
這天，他又打電話過來，要丁緋瓊看他去打水球。
丁緋瓊一邊精心地打扮著，一邊同小姑子開心地聊著天。
“老是水球水球的，他就喜歡水球。”
石文珊問道：“他跟誰去打水球？”
“聽說這一次是跟美國陸戰隊比。”
“傑克遜講話我老是聽不太懂，嘟嘟囔囔的，一句話吞進去的倒有一半。”石文珊抱怨道。
“不對，是話說到一半就開始笑，笑得後半截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嗯，有點。”
“洋人喜歡運動，可是他們又很容易流汗，你看過他的襯衫吧？”
石文珊笑了起來：“從脖子下麵的衣服都是黑的。”
“你要不要跟他聊聊？”
“我跟他聊什麽，他又不喜歡我。”
“他有時候會給人那種印象，其實他是真正的朋友。”
“嗯，英國人隻要成了朋友，就會是真正的朋友。”石文珊表示同意。
“可憐的傑克遜，他真的是個好人。”丁緋瓊不知道為什麽，歎了一口氣。
臨走前，她囑咐女兒道：“有人來了，就說我是你的阿姨。”
石文珊笑著說：“可惜她長的太高了，不然就像了。”
“傑克遜沒關係，他知道。”
丁緋瓊忙著為外甥女們介紹男朋友。
“你還真是投入。”石文珊說。
“沒辦法呀，她們的娘非要我介紹，還非得要歸國的留學生。”
“我聽見她們說要嫁給高大的人，我自己倒是有點吃驚。什麽‘馮先生不夠大’之類的，女孩子家說什麽大不大的！”
姑嫂二人一起曖昧地笑了。
石季婉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不曉得高大的男人有什麽值得可笑的。
“所以說我們中國人不懂戀愛。”丁緋瓊說：“不是有人說嗎，一旦和洋人談過戀愛，就不會再愛上中國人了。”
“中國男人也不喜歡和洋人打過交道的女人。”
“幸好我不想再婚了。”
“反正中國男人也不願意娶離過婚的女人，你現在這樣最好。”
“哎，你真該看看我的菲力普。”丁緋瓊笑著說，“多英俊啊！”
“他是念法律的？”石文珊懶洋洋地問，顯然，嫂嫂已經給她提到過不止一次了。
“是啊，現在當兵去了，他們得服兵役。”
“要服多久？”
“兩年。他真怕會打仗，說他自己一定會被打死。我走的時候，他說再也見不到我了。”
“他在等你回去？”石文珊隨口問道。
丁緋瓊笑著別過頭去：“這種事情，走了還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