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深夜幽會
夜色如水,景府書房內燈火昏暗。
梨木桌椅,檀木書架,整塊玉石雕刻成的床鋪。
書架上擺滿各色玉簡,間中還能看到幾本線裝典籍。書桌上整齊排放筆墨紙硯,顏色、形製和普通文房用品大不相同。除了書架下幾袋糕點外,房裏再沒有其它雜物,前麵一大塊都是空地。
景華雙腿微曲,伸臂在胸前反掌,由下而上緩緩推出,此為太極拳術“如封似閉”。
識海中四周“靈”動,在神識控製下規律行進。身軀如同無底黑淵,吞噬著稀薄的靈氣,由外及內、時緩時急。靈氣逐漸融入四肢百骸,疼痛感若有似無、大不如前。
景華運轉靈藏數個周天,倏地攤開左手。微弱碧芒浮出掌心,若隱若現散發綠光。他兩指一彈,綠芒離開指尖,消失於身前的花盆。花骨朵似有所感,花瓣輕舒微微顫抖。
少年吐氣開胸,收勢而起。
他神識較常人敏銳,所以在用符時能迅速把握要義。“太極法”不止能舒緩疼痛,更擅長控製運化。
煉體過程中景華習慣引導靈藏、控製節奏,如今轉而修習家傳技法,自然事半功倍、遊刃有餘。
數日前他“驅靈潤花”,結果植株瞬間枯萎,很有點“拔苗助長”的意味。他夜以繼日研究玉簡、反複揣摩,把控靈藏愈加自如,花朵的反應較之前大有進步。
不過盆中植株受到影響,會提前開花結果。由於靈力損害其內部結構,結、開出的花、果變得瘦小、幹癟。
對此景華不以為意。按玉簡記述,聚靈弟子修為尚低,能達到“花蕾不死”便算成功。抬眼望去,外麵天色黝黑、接近半夜。
景華來到床邊,取出一套灰色便裝。他換下身上衣物,緊腰帶、束鞋幫,悄悄從窗口“飄”了出來。
第一次溜出趟景府,結果引發騾馬行大火。加上後來對陣鮑虎、惹出是非,景華曾蟄伏過數日。
表麵上形山城一切如常,少年很快再度外出。今夜月朗星稀、時機適宜,景華在一善堂周圍轉了兩圈,轉身直奔城北。
“靈粹”威力當真非同小可,少年進退間猶如鬼魅、輕靈無聲。不要說護院家丁們毫無知覺,景福仁、藥姑同為修士,也完全沒發現異樣。
算上首次火燒騾馬行,這是景華第六趟夜行,早已選好目的地。
出了景府,少年貓下身子、腳步如飛。路線經過事先查,專揀一些僻靜、陰暗的角落行走。數日來景華五次前往城北修煉,一個時辰左右返回,輕車熟路暢通無阻。
長街後、屋簷下,少年如靈猴,似脫兔。他時而伏高、時而竄低,五六尺高的圍牆,輕輕一躍便過,下落無聲。手臂在牆頭微微一點,少年能借勢飄出丈許,像狸貓般靈活自如。
掠過巷口,景華帶起一陣微風,驚動裏麵的野貓。野貓回過頭來,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在黑暗中發出幽光。看了好一會兒,野貓無聊地打個哈欠,拖著尾巴慢慢走開。
放在前世,這些都是不可想象的本領。或許午夜夢回、偶爾出現,但沒人可以真正做到。今時今日對修士而言,它們是再平常不過的技巧。
景華身在半空、雙目微閉,享受著“自由自在”的酣暢感。神搖魂蕩、虛幻飄渺,以至景府到城北一段長路,成為某種異樣的陶醉。
平心而論,半夜外出不是好選擇。景華曾想過和“家人”商量,他們肯定會有更合理的辦法。可這麽一來,無師自通的“神技”很難解釋。
盡管二老的關懷發自肺腑,和他們相處多日,少年慢慢對新世界、新家庭有了牽掛。可他畢竟是穿越而來,心理上隔閡猶在,始終無法完全釋懷。
在觀月大陸,“移魂奪舍”不是神話傳說,景華曾在典籍裏數次讀到。記錄中其過程凶險無比,好像還要極為複雜的儀式。古籍裏一筆帶過、語焉不詳,景華也弄不明白。
由此可見,任何出格的舉動都要三思後行。兩世為人是少年的秘密,景華隻把它深埋心底。
進入城北後,景華放緩速度,慢慢來到修煉處。
此地離王宅較遠,是樹叢中間的一塊草坪。旁邊不遠有幾叢繁密灌木,借著假山石凳的阻擋,草坪成為視覺“死角”。隻要不刻意搜索,很難發現其中的異常。
確定周圍無人後,景華立於草坪中央。他全身放鬆、精神內守,開始存思觀想。
四麵寂靜黝黑,靈氣一如以往般濃鬱。隨著少年雙手鬆掌、徐徐提起,靈氣開始旋轉匯集,融入四肢百骸。
不知不覺間“靈粹”加快,身體由麻到酸,由酸到痛。景華無喜無悲,雙掌慢慢按下,身軀隨之轉動,勻衡圓融、綿綿不斷。
隨著“淬煉”加劇,各處“痛感”越來越強。景華舒展開雙臂,後座扣腳,右轉分手。緊接著他回體收腳抱球,身意相隨,動意不動心。
“靈粹”逼近極限,靈氣瘋狂聚集,痛感漸漸扼製不住。它們像海浪般洶湧澎湃,一浪高過一浪。景華的心神逐步失守,他轉動身體,收腳合抱、旋臂分手,退出觀想狀態。
“呼……”
輕輕呼出一口氣,少年閉上了眼睛。背後短衫黏住身體,已經被汗水浸濕。
北城地勢偏高、環境清幽,很適合景華修煉。如今在景府書房觀想,隻能感到輕微刺痛。而在北城,連一波疼感都熬不過去。
對此少年並不著急。在“太極法”幫助下,他進步十分明顯,已比第一次來多堅持了半刻鍾。
景華背靠大樹默默調息,準備迎接下一次磨練。就在此時,遠處傳來男子聲響,迷迷糊糊、聽不太清。
“雨妹,你.……來了……”
聲音不大,但眼下夜深人靜,少年勉強可以分辨出來。
是王德?這麽晚了,他來外麵做什麽?
雨妹?是畢思雨……難道他們在幽會?
景華屏氣凝息,把身體挪入陰影。女子聲音隨後傳來,聽著十分耳熟。
“德哥,都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事?”
“白天要修煉,晚上爹又拉著訓話,嘮叨不停。雨妹,我們幾天都沒親近過了……”
遠處傳來“籲籲嗚嗚”的響動,夾雜著畢思雨幾句“不要……”,斷斷續續不太清楚。
“德哥.……”
畢思雨聲音忽地變大。
“德哥.……德哥!我們不是說好一同修煉,風風光光地成婚嗎?你……你…….你不能輕賤於我…….”
王德似乎怕對方生氣,不敢過份強迫。
“雨妹,我是太喜歡你了……你別介意……我已經和爹說好,等年後我們入門,就立刻結為道侶……”
二人邊說邊走,聲音逐漸往草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