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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分堂契機 四

  “觀月齋”五層,景、席二人舉杯品茶、言談甚歡。


  “.……嗬嗬,景兄弟,這麽說來,你因禍得福,反而拜入了‘易神宗’?據我所知,‘易神宗’擇人嚴苛,好多散修铩羽而歸,不簡單啊,不簡單.……”


  “談不上因禍得福,隻是有些運氣.……哦,對了,席兄,此次前來,小弟有件薄禮不成敬意。”


  景華轉頭示意,席遠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其實席遠剛一進屋,就發現了地上的包裹。褐色大包呈長條形狀,鼓鼓囊囊地裝著物件。


  他了解景華的底細,對方絕非信口胡說之輩。若是普普通通的常見物品,景華不會專門搬上五樓,而且如此鄭重其事。


  “薄禮?哈哈,景兄弟太客氣了,如此.……咦?是‘血蚊’?這是蠹修‘血蚊’?”


  席遠並不矯情,上前便揭開皮蓋,立時看見裏麵的屍首。“血蚊”耗盡生命而亡,屍體十分完整,因此他一眼便認了出來。


  “正是此獠。席兄,小弟還要托你的福,發筆大財哪……”


  “哈哈哈,景兄弟不必客氣。這場大功勞送上門來,為兄可解了一大心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當年在太白嶺上,蠹修“血蚊”鬧出諾大風波。二十五名供奉清晨出門,最終活著回來的隻有十八人,其中九個傷勢嚴重。


  死的七個築基供奉修為不高,但人人俱是“宿老派”後輩,家中都有師長和親族。他們莫名其妙地斃命山嶺,把左、年二人弄得焦頭爛額。


  分號甚至請出化神上人,專門去太白嶺斬殺“銅頭瘋牛”。妖牛是殺了不少,可再想尋找蠹修“血蚊”,對方早已蹤跡全無。


  “血蚊”仿佛知道闖下大禍,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化神供奉不可能常駐在太白嶺,此事過後,齋中又兩度派人搜索太白嶺,可依舊一無所獲。


  死者親眷哭鬧不休,“觀月齋”高層為此頭痛不已。但齋中發出的懸賞已然超額,若非血債累累,區區蠹修絕不會價值五十靈玉。無奈之下,通天城隻能嚴令兗洲七郡大力徹查。


  蠹修“血蚊”獨來獨往、不露痕跡,各分號也拿他沒轍。畢竟“觀月齋”是做買賣的地方,大夥兒總不成放下生意,個個跑去鑽山溝。


  為此每隔幾年,各分號主事便會受到齋中的斥責。米脂郡主事嚴寬最倒黴,遭齋中撤職查辦。席遠曾聽人提起,他最終被派至西荒道小郡,而彼處蠹修橫行、風險極高。


  如今“大案”一朝得破,著實惠及兗洲七郡同僚,大夥兒都能過幾天安生日子。席遠驗看多時,確認遺骸是蠹修“血蚊”無疑,連忙喊來夥計、管事妥善收藏、嚴加看護。


  忙碌多時,諸事底定,席遠這才轉身回屋,滿麵堆笑一躬到地。


  “景兄弟,此事為兄欠你個大大的人情。賢弟稍候片刻,我立刻讓夥計去取賞格。今日你無論如何不能離開,我們兄弟.……”


  景華擺手笑道:“席兄嚴重了……酒一定要喝,不過在此之前,小弟還有件事情不明白,要向席兄當麵請教?”


  “哦?什麽事情?”


  “席兄,如今小弟在定邊九城做事。九城盛產‘鬆草蟲籽’卻無銷路,席兄何以教我?”


  席遠何許人也?他長年在齋中司職,對貨殖買賣十分熟悉。景華剛一開口,他就知道對方的目的。


  在商言商,“觀月齋”對各洲各郡的買賣了然於胸。定邊九城與“黑巫教”的爭執,在兗洲早不是秘密。若換做旁人,齋中一句“本齋概不收購”便可打發。但景華發問,情況大大不同。

  對方長期擔任客卿供奉,對齋中事務頗有了解。“血蚊”的懸賞放在散修處隻是樁買賣,他們按圖拿人,然後到“觀月齋”換取賞格,事後貨銀兩清概不賒欠。


  但事情放在景華處,則是樁大大的人情。因為他曾參與太白嶺事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兗洲七郡數處“觀月齋”分號,對方為何不選米脂郡、長穀郡等等,單單繞道送到金穗郡來。因為他知道無論哪處分號,拿住“血蚊”都屬大功一件,齋中按期考核,會頒下對應獎賞。


  席遠很清楚,自己與景華有舊,所以他才挑選金穗郡交人,送了自己一份大禮。眼下他求上門來,斷然不能夠隨意打發。


  “鬆草蟲籽”的秘密旁人不知道,席遠因與齋中高層有往來,多多少少知道些底細。隻是齋中嚴守“商業秘密”,不會無緣無故地告知他人。


  思索片刻、權衡利弊,席遠很快有了腹案。“黑巫教”的利益與“觀月齋”無關,透露點“內部消息”無傷大雅。


  “景兄弟,不是為兄不肯幫忙,實在是‘鬆草蟲籽’無甚用處,齋中買來也不知如何處置。不過嘛……”


  席遠故意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曾聽引荽郡分號的同僚說起‘黑巫教’的生意,他們專門販賣茶餅至漠北道、西荒道各處,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唉……可惜漠北、西荒兩道蠹修橫行無忌,元嬰真人到了那兒也得小心三分。哦,對了,本齋行商各處,在此兩道分號最少。彼處的蠹修個個好勇鬥狠,一言不合便要動手。和他們做生意,著實讓齋中頭痛得很……景兄弟,為兄道聽途說,大都作不得數。你我二人多年未見,待會兒一起到城中酒樓敘敘舊.……”


  景華長身而起,一躬到地。


  “多謝席兄指點,景華銘感於心。”


  “景兄弟太客氣了,幾句閑話而已,走走走……”


  席遠說得當然不是閑話。所謂“聽話聽音”,他話語不多,已把其中利害盡數告知。


  首先是“茶餅”。引荽郡離此極遠,是“黑巫教”山門所在地,與定邊九城八竿子打不著。席遠特意點出“茶餅”,想必其與九城的“鬆草蟲籽”有所聯係。


  其次席遠抱怨兩道生意難做、分號較少,意指漠北、西荒的修士秉性不良。景華很清楚,“黑巫教”此前一直收購“鬆草蟲籽”,加上席遠點出的“有聲有色”,說明茶餅是項長期買賣,而且利益絕對不小。


  試想如果“鬆草蟲籽”斷絕,“黑巫教”不能按時供貨,漠北、西荒兩道蠹修發作起來,“黑巫教”在彼處的據點肯定蕩然無存。兩道蠹修會不會膽邊生毛,摸到中原道來報複,更是難以預測的後果。


  定邊九城卡死蟲籽供應,這招數有沒有用?用處在哪裏?分堂上下原本心中無底。如今拿到了“底牌”,雙方比拚的不過是耐性而已。


  若較真起來,“易神宗”輕而易舉便能中斷雙邊來往。“問道峰”雖然不富裕,區區數萬靈晶肯定不會放在心上。


  有席遠點破了關鍵,景華已然胸有成竹。他並不準備驚動“理宗院”,而是計劃獨力解決分堂問題。


  “席兄,我們不醉不歸。”


  “對,對,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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