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茅塞子之心
然而長生,似乎並沒有按照尉靖夫所想之常理出牌,一開口,便問道:“令尊在談到兵教時,曾說過:‘凡興師,必審內外之權,以計其去。’敢問尉大博士‘審內外之權’的依據是什麽?”
??尉靖夫聽罷,先是一楞,不是有事相托麽?怎麽研究起家父的著作來了!又看到長生和常山兩人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不知是要考一下他的兵略思想,還是真的想一起研學家父的兵法理論。
??他本是個直率人,知常山這位在軍隊和戰場上成長的大將軍,也是有軍人的直率,稍加思索,便答道:“審內外,必先要知內外。而知內外,必當掌握天下情報。”
??“說得好!”長生很高興,他正是想有明白的人,能夠讓他概覽天下事。便又問道:“那敢問掌握天下情報的方法如何?”
??“家父曾在雲夢山鬼穀中研修師祖收集的天下情報多年,在下又跟隨家父一直在旁進修精進。”
??尉靖夫反應很快,沒有拘束之後,答話也變得很快。長生也來了興趣,他看了眼常山低頭拿著茶盞,也有點笑意的神情,便知他也發現了什麽,忙又問尉大博士,道:“那當下,天下之情景又如何知曉呢?”
??“兵家弟子,多會不間斷地從老師那裏獲取最新情報。”尉靖夫仍不加思索地回答著。長生卻皺了一下眉頭,尉靖夫馬上察覺到,便停下詳解之意,等待公子殿下的發問。
??“比如,我現在立即要了解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你是不是要遁去鬼穀數月,才能返回告知呢?”
??“哈,那哪能呢!”
??沒想到尉靖夫坦然一笑,隻表示那是不可能的,便沒再多說。長生稍鬆口氣,然後才又問道:“尉大博士,我想問,冒頓太子現在何處?”
??“就在都城鹹陽。”靖夫還是不加思索地,脫口六字,便直截了當地回答。
??“我最快什麽時候能見到他?”
??“公子殿下願意什麽時候,就可以什麽時候見到冒頓太子。”
??長生一聽,心中大喜,又看了一眼常山,“嗬嗬……嗬,”馬上開心地笑出聲來,並用手指了指茶樽。
??尉靖夫還是正襟危坐著,一本正經地並沒有笑,隻是在長生的提示下,才一手端起麵前的那盞茶,輕輕喝了一口。
??又聽長生說道:“其實,找到冒頓是一個契機,我想知道怎樣能如此迅速地知曉天下之新事物?”
??尉靖夫這次,卻沒有馬上回答,他思索片刻,然後才說:“兵家弟子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盡相同,通過各種各樣的溝通,了解大量的情報,但最後都要把不起眼的各種各樣的情報,進行去粗存精、去偽存真地篩選,才能得到有用的東西。”
??長生感覺到一個深層次的東西,他很受啟發,心中馬上有個概念呼之欲出:迅速了解天下最新鮮之事,得通過各種溝通渠道,獲得各種知識。開始這些知識,很多也許都無甚用處,但經過研讀加工,就能得到有用的東西。
??他覺得自己仿佛還有個“茅塞”沒有打開的樣子,說道:“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吾之心矣。”
??尉靖夫聽罷忙說:“孟子之說,亦是‘茅塞子之心’公子殿下語出,自然是吾心非公子殿下之心矣。公子殿下實不必過謙,亦或不必謬讚在下。”
??長生自然知尉靖夫厲害,又看著常山笑了笑,便直接道:“那尉大博士怎樣為博士台構建一個百用的‘溝通渠道’?”
??靖夫這才明白了長生心中大智。便抓住時機,直接說道:“博士台不必過於規範廷議製度,讓人人都能表達,人人都能發聲。不存在所謂的‘濫芋充數’,如果上妓院、上茶社、上劍道、上酒肆之類的博士都成了不正經的‘閑人’,予以驅逐,那麽就真的‘茅塞吾之心矣’。”
??長生聽著,覺得一楞一楞的,這個尉靖夫也真敢說,這不是明明白白地否定我的博士台改良嗎?我的改良規劃,可是父皇讚同的!可又一想,父皇也確實告誡過自己:要的是百花齊放,不允許罷黜百家!
??尉靖夫看著長生陷入沉思,半晌無話,便有些不知所措,隻說道:“公子殿下恕罪,在下有些失言了!不過,在下說的不必‘規範’,是特指廷議時的暢所欲言方式,並不是指‘分門別類’方式。”
??長生這才反應過來,他使勁搖了搖頭,說道:“尉領事,本台並無責怪之意,反倒認為,你說的很有道理。即日起,你不僅掌管兵略門,還以大博士台二層樓為基地,籌辦博士台情報所涉事項,直接向我告報。”
??尉靖夫想了想,馬上意識到,自己今後,也許將同蒙常山一樣,成為公子殿下的左右手,馬上起身,走到長生坐前,跪下,很正式地應道:“諾,在下願為公子殿下效力!”
??長生很果斷地做出了決定,正如父皇的老國尉繚子所說:“凡興師,必審內外之權,以計其去。”如今,他要找到冒頓,但冒頓不僅僅是長公主華陽大姐的兒子,他還是西都頭曼城的匈奴太子。他必須弄清楚所有有關事項,不能一知半解,不能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當下,”長生又說道:“華陽長公主已離開西都,冒頓太子之位也被廢除,匈奴已在邊境上不斷挑釁,過些時日,他們滅了月氏國,一定會更肆無忌彈地大舉侵擾咱大秦。”
??“公子殿下是擔心冒頓的為人?”尉靖夫試探地問,讓長生又抬起頭,仔細看了看這個尉靖夫,仿佛他能鑽進自己心中,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隻一語就能點破。
??長生點了點頭。
??尉靖夫輕輕“嗬嗬,”地笑了一聲,然後坦然地說:“公子殿下,此人決無信義,西都頭曼大單於,在冒頓幼兒之時,就開始向他灌輸凶狠之‘狼道’,業已深入他的心髓。將來,頭曼大單於必定死於自己訓練出來的兒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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