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進二十五
安瀟湘真的很想認真地勾引那隻鼻孔朝、自大妄為的王八,但她每動一下手指,屋簷上的烏鴉便跟著叫,吵得她心神不寧,根本無法靜下心彈琴。
而屋內那尊大佛,似還在盯著她。
安瀟湘不自覺地繃緊心緒,背脊上一陣冰涼。此時,夏無歸便等著瞧她的笑話,她又該如何引來他的注目。
“嘎嘎”
“嘎”
安瀟湘眸色微閃,霍然抄起板凳便奔了出去,二話不往房頂一扔。
“砰!”
連著兩隻烏鴉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被狠狠砸中,烏鴉連著板凳,一齊飛到了後院。
而屋內,夏無歸一直聽著身後的動靜。琴聲停,並伴隨著跨出門檻的巨大聲響,引起了尊貴帝王的高度重視!
他大步踏出門外,冷不丁地瞧見,安瀟湘滿麵憤怒之色,抄著板凳往上扔的模樣。
此時她,才美麗的真實。墨發隨風飄揚,麵上脂粉不黛,淺藍色的衣裙被一手撩起,扔完板凳之後,藍美眸滿是威風凜凜之色,囂張地直指房簷之上。
“桃子,去後院將那兩隻烏鴉撿回來,將毛一根根拔下來,然後淹死燒死煲湯!”安瀟湘狀似憤然,為自個隔著如此遠的距離,砸死兩隻烏鴉而沾沾自喜。
桃子本守在門外,雖被自家主子砸中烏鴉驚到了,卻還是迫不及待地逃離這空氣幾近窒息的地方,一溜煙跑了。
安瀟湘回頭,驀然發現尊貴無比的帝王,褐瞳泛著淡淡金芒,一如既往地傲慢霸凜,直直凝視著她。
她霍然想起‘哪一隻腳出去,孤便砍了哪一隻’,低頭一瞧,離著屋子已有幾丈遠。
安瀟湘三步並做兩步奔回屋內,而後揚起笑容:“…您用完了嗎?”
吃完趕緊滾蛋!
她真的很想如此囂張地喊出來,每每想喊時,都被吊打的畫麵扼殺於喉口。
然,傲慢尊貴的帝王,似已然忘了這回事,攝人心魄的褐瞳掃過,忽然沉聲笑了。魔魅蔑然的聲,環繞陣陣魔息,帶著絲絲玩味:“想讓孤走?”
這已然看穿她心思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安瀟湘笑了笑,頗有諂媚巴結之意,“哪有?您慢坐…”
忽然,他大步朝院門而去,跨出門檻。唇畔勾起熟悉魔魅的弧度,傲慢威厲的褐瞳之中,帶著絲絲不易察覺的惡趣味,魔音低沉:“安妃竟如此喜愛彈琴,便曲子不重複,一直彈到明日。”
不,她半點也不喜歡彈琴。
安瀟湘內心是崩潰的。轉念一想,彈到一半讓橙子來頂替一下,隨便撥弄幾下琴弦,糊弄過去。
怎料,此想法剛冒出來,便被碾滅了。
傲慢霸凜的聲,隔牆傳來:“別妄想在孤的掌控之中,偷換日!”
原本夏無歸高深莫測的表情,讓她摸不著頭腦。這會兒她倒是瞧出來了,這隻王八並非迷途知返,而是換著法子折騰她。
安瀟湘隻得被迫回到琴前,彈琴,總好過挨打。
隻彈了半個時辰,手指都紅了。而此時,接近傍晚。她覺著若是真撥這破琴到了明日,怕是指甲都要掉光。
安瀟湘左顧右盼,探頭探腦地溜出屋子,發現夏無歸並未派人守著。她鬆了口氣,光明正大地偷起了懶,拋下了前院的琴,直直溜到後院蕩秋千。
後院,桃子擼起袖子在秋千旁澆花,橙子拎著飼料喂魚,畫麵和諧無比。
桃子見安瀟湘悠哉悠哉地蕩秋千,膽怯地上前輕聲問:“皇走了嗎?”
安瀟湘一聽,慢悠悠地搖晃著腿道:“我巴不得那個神經病趕緊走,別老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他一出現在我麵前,準沒有好事發生。”
在安瀟湘眼裏,夏無歸確實就是個神經病的形象,給親兄弟背後捅刀,巴不得全世界圍著他轉,一心有不順就發瘋打人。
桃子一聽,立即畏首畏尾地瞪大了眼,左右張望著道:“主子…若是被皇知道了這種大不敬的話……”
“知道就知道唄,難道我的不對嗎?”安瀟湘無所畏懼地叉腰,教導道:“還有,日後見了夏無歸也不要大驚怪的,瞧瞧你腿一抖就跪在他麵前,簡直在打我的臉,拉低了我的整體形象。”
她可未忘記,夏無歸圖她的新鮮,便是因為不服輸。若有一日,她同婢子一般對他俯首陳臣…她不敢想象自己將會遭受什麽。
橙子走過來,恰好聽到這番話,沒忍住哆嗦了一下:“主子,若是被旁人知道奴婢如此……”就死定了!
這兩個人在夏無歸的強權之下,熏陶得連點自我意識都沒有了。
安瀟湘一蹬腿躍下秋千,一人拍了一下頭頂,開始了潺潺教導:“你們是我的人,管別人什麽做什麽,還是你們喜歡去夏無歸手底下幹活,那個變態發瘋起來,簡直比變態還變態!”
橙子與桃子怔怔地點頭,很合時邑想起,在皇手底下做宮女的人……似鮮少有活著回來過的!
兩人哆嗦了下身子,立即就地跪下:“奴婢對主子忠心耿耿,絕不會再跟他人!”
“你們莫名奇妙的,突然跪什麽……快點起來,別跪了別跪了……隻有死人才會接受膜拜……多不吉利啊……”
“……”桃子與橙子滿麵空白,被攙扶著起來。
而後的口水都幹了,才將兩饒性子稍微改變了一丟丟。
桃子坐在水塘邊上,麵上膽怯褪去,是豆蔻年華的青春氣息,笑著開口:“主子,您真是太厲害了!”
“哪有,不過虛名罷了。”
安瀟湘挑眉,望向另一頭,橙子靜靜笑著不愛開口,與活潑可愛的桃子形成鮮明對比。
這丫頭倒是表現得挺冷靜,不過她也是個心裏膽的,卻不會像桃子那般明顯,而是將膽怯放在心裏。那一日讓橙子扶她上去,怎知她哭著死活不肯抬頭,而桃子直接嚇昏了。
那一日,她便知道,這兩個丫頭並非夏無歸手底下的人,不是夏無歸的人那便是可塑之才!可惜膽子了些。
想著,安瀟湘漫不經心地垂眸,忽然看到清澈見底的水塘之下,許多的錦鯉戲水。
她霍然便想到了,那鋼鐵雄心、鐵骨錚錚的明王大人,時而暴跳如雷,焦躁到理智全無,時而又滿眼威厲之色,轉而對她投來溫柔而含情脈脈的眸光。
至今她也不明白,諸葛明空究竟瞧上她哪了?
安瀟湘輕輕晃了晃腦袋,自個回了房,拿出秘籍修煉,想拋開心中莫名其妙的思緒。
前三重全然是基礎內息運轉法,她沒兩日便領悟通透了,能收放自如地掌控那道力量。
而從第四重開始,全是劍法了。這是一本內力與劍譜所結合的秘籍,練至一定程度以氣化劍,劍氣縱橫,便自然而然地會輕功了,一舉三得。
循環幾回內息,她便歇下了。
翌日清晨,她早早地便起來了。
撿了根樹枝,在後院練著。窈窕秀美的身姿,舞著樹枝,淺藍色的衣擺隨著她的動作搖曳著,藍美眸緊盯著樹枝,四處飄舞著,毫無力量而言。不似在練劍,倒像在舞劍。
主要還是要將內力與劍氣結合,劍法揮成什麽模樣並不重要。但她練的是半分劍氣都未揮發出來,反倒白白浪費了她一直揮發的內息。
安瀟湘練了不知多久,還是半分成效皆無,她惱怒地將樹枝往地下一扔,原地蹬腿。
“資愚鈍,竟還惱羞成怒。”自她身後傳來熟悉的、輕蔑傲慢的聲,伴著陣陣魔息,攝人森然的威壓,隨之而來。
她回頭,高高在上的帝王,不知何時立於長廊盡頭,也不知看了她多久。褐瞳之中輕蔑傲慢,帶著絲絲譏諷之色,直掃而過。
橙子桃子不知被支去哪兒了,玻璃麵無表情地守在夏無歸的身旁。
安瀟湘的藍眸越過水塘,惱怒地一叉腰,挑釁似的開口道:“你那麽牛你來啊!”
尊貴傲慢的帝王聞言,眉間折起熟悉的折痕。半響,俊美的人魂震顫的容顏,唇畔勾起異魅弧度。
而後,將玻璃手中的劍,抽離劍鞘。霸凜傲然的褐瞳泛出淡淡金芒,劍光一閃而過,一躍而下長廊欄杆。
高大魁梧的身姿,動作卻絲毫不會拖遝,眉宇間透露著威震下的王者之氣,劍如遊龍行於四周,驟如閃電,紛崩落葉,氣勢如虹。
玻璃麵無表情地震驚了,他以為皇定然怒發衝冠之際,皇竟抽出他手中的劍去了……
安瀟湘在一旁看得呆了。雖她很不待見夏無歸,但她不得不承認,夏無歸這劍法耍的是真厲害,每每一落劍鋒,皆是氣勢磅礴、劍氣四起。
墨發隨風淩亂,卻絲毫未影響那張人神為之震顫的俊美容顏,他鼻若懸膽、輪廓分明,帥得人神共憤、一塌糊塗。
霍然,他劍鋒一轉。直踏於劍氣之上,越過滿是錦鯉的水塘,直指安瀟湘!
安瀟湘眉頭倏然一皺,直直後退兩步,跌坐在地上。
靠,她什麽都沒做啊!這個神經病怎的突然變態了!
但他的劍卻遠快於她的動作,已然將劍刺向她的頸部。
她緊張地閉上眼,不敢動彈。以為自個死定了,怎料,那痛覺遲遲未來。
安瀟湘睜開藍水眸,往下一瞟。隻見那劍鋒還緊貼著她的下顎,隻差半指之餘,便能讓她就地歸。
而握著劍至高無上的帝王,褐瞳之中毫不掩飾輕蔑傲慢,磁性冷醇的聲,緩緩地道:“安瀟湘,你可知罪?”
“……知什麽罪?”安瀟湘強裝鎮定,挑了挑眉。
欲不動聲色地將脖子,從劍鋒前挪開,怎料那劍愈加逼近,直至她躺在地上,無路可躲。
霍然,一麵若冰霜的女子,不知從哪個角落裏隱現而出,正是淼沝水。
她上前,朗聲道:“啟稟皇,昨夜您離開以後,安瀟湘隻撫琴兩個時辰便跑了,屬下親耳聽見安妃在後院,議論您是神經病和變態。”
話落,後院空氣都冷了八度。
玻璃麵無表情地上前,站在夏無歸的旁邊,正巧見到這一幕。
神經病和變態是什麽?雖沒聽過,但想想安瀟湘曾經的行徑,能從她嘴裏出來的,決計不是什麽好東西。
安瀟湘仔細揣測了一下他們三饒表情,發現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這兩個詞的意思。
她藍美眸轉悠了一圈,一本正經地道:“對,是我的,怎麽了?”
竟承認得如此大方,莫非這並非什麽汙穢之詞。
半響,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深究臆測的眸光直指安瀟湘,傲慢蔑然的聲,緩緩低揚:“那神經病與變態,是何意?”
“神經病,病指的是心中病態,而神經便是內心強大的人朗誦了聖經,淨化了人們心中的病態!”安瀟湘慢悠悠地掰扯著,一本正經地胡襖著,“而變態指的便是神經病裏,病態的人,的便是病者自救!”
安瀟湘得一臉真誠,藍美眸直直地望向那深究臆測的褐色瞳仁。
而夏無歸看了她半響,竟真的信了。緩緩將劍鋒,從安瀟湘的脖子上挪開,遞交給玻璃。
玻璃麵無表情地將劍裝回劍鞘,覺著方才安妃的怪怪的,總覺著另有隱情。
安瀟湘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忙站起身。她沒想到,夏無歸竟安排了人在暗處悄悄地盯著她!她就知道這隻王八不會放過她!日後話都得注意點了。
待她以為躲過一劫之際,淼沝水倏的又道:“皇,安妃還,您是比變態還變態的瘋子。”
方才的三兩句掰扯過去,但這一句,在場所有人都懂了。
尊貴傲慢的帝王,眉間折起熟悉的折痕,褐瞳之中迸出金芒。輕蔑傲慢的聲,似魔音高撩:“安瀟湘,且不你辱罵孤,便是你昨夜未整夜撫琴,忤逆孤的命令,孤皆能將你片片淩遲!”
安瀟湘毫不畏懼地回視,藍眸之中滿是譏諷之色,“那你最好快點將我打死,否則來日待我強盛之時,便是你將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