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師尊八十一
此處本是原佑國,不過被夏無歸占據之後成為了新的夏國邊境。此處遍地的草原營帳,空氣清新,十分合安瀟湘的意。
安瀟湘走進一家成衣鋪,一眼就瞧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老板娘。
安瀟湘默默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氣場強大的夏無歸,用眼神示意他可以走了。
夏無歸像沒瞧見一般,徑直走了進來。攝人心魄的褐眸掃向一排的草原風格的衣衫,眸光隨即停留在一抹藍色衣衫上。他慢慢走過去,取了下來,沉眸道:“孤認為,這件甚合我意。”
安瀟湘挑了挑眉,並未接過夏無歸手中的衣衫,轉而拿了另一件紅色長衫:“我認為,這件紅衫甚合我意。”
就像我們之間,你認為藍色適合我,但我更喜歡紅色。
她當初的確是隨遇而安,管他紅的黃的,是衣服能穿就行,可如今有了審美觀,她突然發現自個與芷有相同的紅色愛好。
夏無歸濃眉微蹩,卻還是未發一言,命人將安瀟湘看過的衣衫全買了下來。
安瀟湘:……
坐了幾日轎子,雖穩當,但她覺著自己的屁股都坐麻了,於是接下來的路她打算自個騎馬。
但直到安瀟湘上了馬,她才意識到——自己好似並不會騎馬。
雖如此,安瀟湘還是頑強地拉著韁繩,隻要堅持穩當地坐在上頭,就不會掉隊,用最慢的速度跟在夏軍隊伍的尾巴後麵。
馬是群居動物,自然會跟著馬群走,所以她隻要坐在上頭,就不擔心掉隊。
即便她努力偽裝,卻還是被一直注意著安瀟湘的玻璃發現了。他麵無表情地轉過頭,看了一眼因為擔憂安瀟湘而並未坐轎的夏無歸:“皇,王後似並不會騎馬。”
“孤看見了。”傲慢霸凜的帝王濃眉緊鎖,從安瀟湘騎馬開始,視線就未曾挪開半分。低沉悅耳的聲,緩緩地道:“玻璃,王後並不待見孤,你認為,孤應當如何?”
玻璃麵無表情地搖頭:“皇,屬下並未婚娶,感情之事也並不了解。”
這一頭,安瀟湘顫顫巍巍地顛簸著屁股,卻依然緊緊攥住韁繩死不撒手。
夏無歸眉間折起熟悉的折痕,慢慢放緩了速度,跟在與安瀟湘相隔不遠的地方。
已接連趕路數日,且是最易困頓的暖春,便是頑強如安瀟湘也忍不住犯了春困。
夕陽映照在安瀟湘的臉上,她慢慢打了個哈欠,眼皮子已有些鬆懈。
不一會兒,她便似雞啄米那般,點了點頭,打起了盹。
眼神片刻未從安瀟湘身上挪開的夏無歸當即便發現,並且一個輕躍,毫無聲息地落在安瀟湘身後,與她同騎。
安瀟湘就這麽沉沉地打起了盹,絲毫未注意到身後多了個人,慢慢地靠在了夏無歸梆硬的胸口上,睡的香甜。
再一醒來,安瀟湘已坐上了回城的馬車上。
而夏無歸則坐在安瀟湘對麵,帶著壓迫感令人窒息的氣息撲麵而來。在她睜眼的一瞬,他也驟然掃向她,褐眸之中迸出霸凜如舊的光燦。冷醇磁性的聲,慢慢地道:“孤的師尊想見一見你,回宮後,隨孤一同拜見一番。”
夏無歸的師尊?那應當是很有威望的人物。而且,據那也是百裏忘川的師傅,所以見一見也是應當的。
安瀟湘點頭,揉著眼打了個哈欠。藍眸之中滿是剛睡醒的懵懂迷茫,直望向夏無歸:“你師尊好相處嗎?”
“嗯。”夏無歸慢慢點頭,言語之中掠過幾分少有的敬意。
能讓夏無歸這種鼻孔朝又自傲自大的人點頭,想必那人也有幾分本事。
下了馬車之後,安瀟湘輕車熟路地朝自己宮殿走去,頭也不回地招呼一聲:“我先去尋百裏忘川,等會兒再拜會你師尊。”
橙子看了臉色不太好的夏無歸一眼,片刻不敢耽擱,二話不跟上了安瀟湘的腳步。
玻璃看著安瀟湘沒輕沒重的舉動,忍不住歎息:“皇,您若再不管束王後,王後恃寵而驕…”
“孤與王後之間,何須你來挑撥。”夏無歸褐眸之中閃過一絲不悅之色,直掃一邊的玻璃。
“屬下不敢。”玻璃當即跪地,卻又接著道:“但王後不準許任何人跟著,若王後又重蹈覆轍…”
夏無歸轉身,大步踏上王架。攝人心魄的聲,帶著絲絲疲憊,卻迫人依舊,威壓逼人:“王後不喜歡跟著,便多派些暗衛。若孤再逼著她,定然適得其反。”
玻璃歎息,默默跟上轎攆。
安瀟湘在宮中兜兜轉轉了好半響,才發現錦繡閣改名成了瀟湘宮,並且還擴充了十幾倍,原本隻有十來米的前院,硬生生讓她走了半刻鍾,才逛出前院的花園。
百裏忘川等人則安置在瀟湘宮的客房,聽了百裏忘川一秒變臉的事跡後,安瀟湘整個就是疑惑臉。
看著麵前淡然冷漠的百裏忘川,安瀟湘藍美眸之中皆驚疑,頭上頂著碩大的幾個問號:“你易容之術如此高超,當初你怎的不?害得我滿下尋千顏粉。”
百裏忘川淡漠地回頭,將醫書擱在千隴手中,出塵悠遠的氣息迎麵而來。孤高幽涼的聲,不緊不慢地道:“你並未過問此事,況且,我隻承諾做你的醫師,並不想無事生非。”
安瀟湘成功被噎住了,也顧不得許多,三兩下掀開衣衫,掏出那株被捂熱乎的神芝草,遞給百裏忘川。
這株神芝草她思來想去也記不清了,它究竟是打哪來的,莫非是路上撿的?可她完全沒印象啊……
百裏忘川挑眉,輕撩白衣,慢慢將神芝草置於鼻下,又置於耳邊。半響,她將神芝草還了回來:“這確是神芝草,但這一株已死,用不得了。”
見安瀟湘疑惑臉,百裏忘川又接著道:“采下神芝草,三日之內無用,那便形同虛設。”
安瀟湘心頭默默算了算,拿到這株神芝草開始,直至今日少也十日有餘,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安瀟湘崩潰地捧著神芝草,臉拉得老長:“你怎麽不啊?”
雖這一株神芝草似乎是撿的,且這神芝草都來之不易,她上哪兒再找一株去?
“你沒問,況且取神芝草如此凶險,我也未料到,你竟動作如此迅速。”百裏忘川皺眉,又問了一句,“這神芝草從何而來?”
“不知道,可能是撿的吧。”安瀟湘聳了聳肩,又歎了口氣,“那我還能再采一株嗎?”
百裏忘川眸色微沉,搖了搖頭:“佑國已滅,神芝草失傳,這株是最後一株了。”
話到此處,她的聲線更肅然了幾分:“但,我更好奇這株神芝草從何而來,它有種有奇特的氣息。”
安瀟湘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拎著對她來如同雜草一般的神芝草,默默搖了搖頭:“我真不記得了,一想這事就頭疼。”
百裏忘川上下掃視著安瀟湘,眸中閃過幾分意味不明的光:“你定然見過機門人,記憶丟了,興許也與那機門有關。”
百裏忘川鮮少能遇到挑起興趣的事,今日竟滔滔不絕地談論機門,可見這機門確是不容覷。
“咕嚕咕嚕咕嚕”
正欲深想,門口傳來的聲響打斷了安瀟湘的思緒。
安瀟湘回頭,藍瞳孔瞬間凝固。
隻見那可什豕推著安柚兒入了屋子,看見安瀟湘在屋裏頭,安柚兒眼眶一下濕潤了,有些委屈地抹了抹眼角。
安瀟湘二話不上前擁住安柚兒,安慰道:“不哭啊…是誰幹的?我去替你斬了他!”
安瀟湘低頭,抓著安柚兒的手。她俯身,藍眸中閃過狠戾的光:“敢動我的人,我倒要看看誰如此膽大!”
罷,安瀟湘便扯著袖子,作勢要大幹一場的模樣,卻被安柚兒攔住了。
安柚兒搖了搖頭:“不必,想必此時的他,活著更煎熬。”
此時,那可什豕倏然退後一步,正正經經地俯首彎腰,行了一個最尊貴的禮儀。
“多謝安姑娘,若非你的人及時趕到,我與安柚兒也不能……”
“行了,客套話就不必多了,憑我們的交情,力所能及之事,我能幫一些是一些。”安瀟湘止住他的話,轉而佯裝嚴肅,“若你不能照顧好安柚兒,我定會接她回我的宅子,娶了她一輩子。”
那可什豕怔了怔,猛然點頭:“我那可什豕定不負安柚兒,若有違背,不得好死!”
著著,安柚兒臉紅了一片。
千隴將死了的神芝草拿了去,滿目不解:“師尊,這神芝草如何辨認生死?”
“看色澤,氣息,聲響,遍體通紅是生,而這一株已是橙紅,嗅著毫無藥香,根須未長。”
千隴似受教一般,點頭拱手。
安瀟湘,“……你倆啥時候成師徒了?而且是我花了兩萬銀子,將你拉入惡勢力。”
“為你做事,與成為師尊的徒弟,有何幹係嗎?”
“……沒有。”
幾人寒暄一番,那可什豕又推著輪椅,陪安柚兒遛彎去了。
當初在夏國時,那可什豕救她出宮,這一回她也應當幫他們一回。
夏國…那可什豕與誰一起救的她出夏國?
想了許久,都隻能想到一片的衣角,白衣長劍…是誰?
或許,找回記憶隻能與機門的人打交道了。
想著方才應了夏無歸要去會一會他師尊,安瀟湘回過頭瞅了一眼百裏忘川:“夏無歸的師尊,也是你師尊吧?”
百裏忘川點頭,“不錯,況且師尊也是我父親……他也是機門的人。”
百裏忘川自便與機門之人打交道,怪不得見多識廣。
“聽夏無歸你爹來了,你不去瞧瞧?”安瀟湘挑眉,抱胸倚在門邊。
百裏忘川聞言,似笑非笑地搖頭,讓安瀟湘有點摸不著頭腦。
安瀟湘聳了聳肩,獨自走出瀟湘宮,一眼便瞧見了交談甚歡的墨白與橙子。
見安瀟湘辦完事,橙子當即便跟了上來,笑得滿眼冒花的模樣,讓安瀟湘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不遠處同樣樂不思蜀的墨白,“你倆咋回事?”
“沒什麽!”橙子撓了撓頭,見她問起,更是笑得羞澀。
算一算,橙子也差不得她幾歲,有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也正常。
安瀟湘也不多問,轉頭便吩咐了另一回事,“你替我出宮一趟,去明王那將我的烏龜領回來,切莫有何閃失。”
橙子點頭,旋即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安瀟湘走出門,碰見迎麵走來的墨華,點點頭便算打了招呼,隨即擦肩而過。
此人她也未見過,他的穿著也不似下人,客氣點避免招惹是非。
墨華退後,恭恭敬敬行禮,待安瀟湘完全消失在視線中,才轉頭走進瀟湘宮。
安瀟湘走至無生宮不遠處,便碰上了玻璃引路。玻璃麵無表情地低頭,送她入內宮。
隔著遠遠的,那不容忽視的壓迫感便撲麵而來,似有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黑氣縈繞於無生宮的空之上,令人徒生畏懼之感。而無生宮的主人,他的存在,足以使得山河褪色,令人為之膽顫。
層層疊疊的階梯之上,儼然是霸凜如舊的帝王。見安瀟湘到來,褐瞳之中迸出一絲遮掩不住的愉悅。他漫不經心地掃了宮侍一眼,便立即有人將早已備好的糕點遞上。
安瀟湘走進大殿,左右張望著入了座:“你師尊呢?”
著,安瀟湘瞟了一眼對麵的座位,方才無人的位置,不知何時竟坐了倆人,將安瀟湘嚇了一跳。
一個花白老頭,與一個道姑打扮的女人,怎麽瞧怎麽眼熟。
玻璃麵無表情地上前,為雙方介紹對麵:“這是王後,這是老師爺。”
安瀟湘上下打量著對麵倆人,隻覺著有些眼熟,卻深想不來。半響,她依著規矩行了個禮:“老師爺好……麵熟。”
星凜老人擺了擺手:“你我從未見過麵,怎會麵熟,許是你記錯了!”
安瀟湘皺眉,欲言又止地上下打量著對麵坐著的倆人,又時而露出沉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