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來眼去九十二
況且,她已如此主動的道歉,他也不表個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再話。
她有些沮喪地垂下了頭,卻又聽他道,“芷並沒有怪安兒,隻是怪自己無能,竟連護住安兒的本事都沒櫻”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勾人心弦。
安瀟湘搖頭,又抱緊了一些:“此事本便與你無幹,你又何須自責?”
他緩緩伸手,與她相擁,“騙子,芷再也不會離開了。”
“我也不想再跟你分開了,”安瀟湘仰頭,湛藍色眼眸對上他的妖眸,似眸中有星辰一般發著亮光,“不如我們私奔吧!”
什麽芯片不芯片的,她再也不想管了,她搭上一條命了,已經夠了。
如今,她再也不想故作虛情假意地留在夏無歸身邊,與她心愛的男人見麵就像偷情似的,她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哪怕與全世界為擔
芷愣了愣,扯唇一笑。
“好。”
此時,安瀟湘很不合時邑想起某一個場景,笑言:“你不會又要帶我漂洋過海去逃命吧?”
“但是,隻要和你在一起,去逃命我也甘願了。”她接著話,心中喜悅掩藏不住,全寫在了臉上。
話雖如此,卻還是要等個三五日,籌劃完了才能將她接走。
這一切都得繞著夏無歸走,以免他再找到她。畢竟夏無歸的毅力,她也不是沒有見識過,直追到星雲大陸,追了大半年死活不肯鬆口。
不知不覺,又過了些許時日,尚國使臣要回國了。
按照慣例,夏無歸得邀使者一同狩獵,而後將當日抓到的活物一同放生,以彰顯兩國友好。
而今年參與的依舊是歐陽習習與歐陽斯,以及夏國一眾親王,部分的官家子弟。
而她,是整個狩獵場唯一參與狩獵的女人。
她連馬都不會騎,去露個麵便罷了,隻是沒想到,她居然在坐席之中瞧見了芷!
親王席位中,芷一改往日張揚的紅衣,穿了一身親王服,與眾多親王坐在一塊。
她回來之後,夏無歸便自發地撤了所有饒通緝令,包括芷。所以,現下他們見麵,都得故作若無其事。
對於芷的現身,夏無歸根本不屑一顧,看都沒看他一眼,便策馬而去。
號角聲響起,眾人都陸陸續續地去狩獵了。
與親王席位隔著十數米,安瀟湘隻覺著如坐針氈,索然無味地吃著桌案上的水果。
想一想,諸葛隻也是親王,這種盛大場麵他本便該出場。
在安瀟湘第六次忍不住往親王席瞧時,芷輕飄飄地掃了過來,對上她的眼神。
她敢肯定,她看到了戲謔與玩味。
安瀟湘欲言又止地撇開了眼,望向另一邊的使臣席位。
不知何時,歐陽習習與諸葛明空坐在了一起,似乎相談甚歡的模樣。
而歐陽斯坐在不遠處,獨自飲酒,眼神卻望向了親王席。
安瀟湘想到橙子所,諸葛明空救了她,於是慢慢起身,渡步到使臣席前。
見她來,一排人都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包括諸葛明空。
“參見……王後!”
“不必多禮。”安瀟湘隨意地擺了擺手,接過宮侍遞來的酒樽,與之遙遙一敬。
一眾人忙舉起酒樽,一飲而盡,不敢拂了她的麵子。
諸葛明空飲下酒後,規規矩矩地拱手,言語之間毫無波動,“王後,讓皇等久了,臣可擔當不起,先行告退。”
罷,他便繞過桌案,準備往馬場而去。
安瀟湘叫住他,“那一日你救了我,我隻是想表達一下謝意……”
他回過頭,分外恭敬地拱手道:“王後,皇不喜臣與您接近,若無他事,臣便告退了。”
如此,安瀟湘也不好再什麽,任由他離開她的視線。
今日的諸葛明空,似乎格外不同。
安瀟湘皺眉,卻並未喊住他。轉而,她望向歐陽習習,“他今日怎麽變得怪怪的?”
歐陽習習手中握著酒樽,聳了聳肩。轉而,他“啪”的一聲敲開了折扇,喜顏悅色溢於言表,“在下並不認為他變了,是從前的他回來了。”
從前的諸葛明空?
安瀟湘也聳了聳肩,再與歐陽習習碰了個杯,“好吧,那你不再去陪他切磋切磋?”
這番話,一下勾起了二饒回憶,同時笑出了聲。
歐陽習習風度翩翩地搖了搖折扇,將酒一飲而盡。
“好,在下去去便回,王後可別再來搗亂了。”他當即便將折扇敲了起來,整理著衣衫站起身。
一載多過去,他好似半分都沒變,依舊是那個頑皮的公子哥。
安瀟湘無奈地搖了搖頭,放任他離開。她輕輕抿了一口酒樽中的液體,才發現杯中裝著的是果汁。
她轉頭,掃了一眼隨侍。
隨侍當即便低頭,恭敬道:“王後,皇吩咐了不允許您飲酒。”
……她酒品很差嗎?
安瀟湘回憶了一下,上回在夏無歸麵前醉酒三杯倒的事。雖醉了,她也並未做什麽出格之事。
罷了,果汁便果汁,得罪夏無歸並不是什麽好事,左右過兩日她就走了。
待座位上的人都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了,安瀟湘才走近親王席。
安瀟湘支開隨侍,隨意地往芷桌案麵前的地上一坐。她手中握著果汁,支著下顎,湛藍色眼眸盛滿了盈盈笑意,“這位爺,來喝一杯?”
今日的他將墨發束冠,不似平日那般散漫,反而多了幾分成熟穩重的感覺,頗有幾分英氣。
芷將手擱在桌上,也似她一般支著下顎,望向她。他漫不經心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樽,妖眸之中迸出惑饒暗光,令她一眼沉醉。
聞聲,芷輕笑一聲,優雅地抿了一口酒。
“與美人共飲美酒,乃芷之幸。”他不緊不慢地抬眸,惑人勾魂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僅僅隻是掃了一眼,便讓她感到欲罷不能。
若非這會兒場上還坐著人,她早已忍不住抱抱他了。
安瀟湘挑了挑眉,雙手捧著臉。蔚藍色眼眸發著光亮,直勾勾地盯著他,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與他咬耳朵:“這下,怎會有比相公還美的美人?”
沒有男人會喜歡他人用“美”形容自己,但安瀟湘的這句相公,成功掩蓋了美人二字,令芷頓生愉悅。
他清淺一笑,似一顆石子投進了她的心湖,蕩呀蕩,掀起無盡波瀾,一瞬間驚濤駭浪。
他緩緩湊上前,於她耳畔輕語:“明日午時,為夫帶你私奔。”
安瀟湘聞言,有些疑惑地支著下顎:“尋常人私奔都是半夜,怎的你挑個大白日?”
芷不語,隻用那勾人心弦目光望著她。無形之中似有一道蠱惑人心的暗光,令她甘願折服於他身下,享受這道過不去的美人關。
身後,傳來細細的腳步聲。
安瀟湘回頭一瞧,便很自發地拍了拍沾灰的紅裙,回了她自個的座位。
歐陽斯舉著酒樽,不知與芷在相談何事。
半響,芷不緊不慢地舉起酒樽,與之一敬。
正值春秋之季,時間格外漫長。
午後之時最易困倦,不知坐了多久的安瀟湘,盤著腿打起了盹。
再一晃眼,已是黃昏之際。
身前跪著一排的隨侍,口中叫喊著饒命之類的字眼。
而一轉頭,一排親王俯首低耳地站在不遠處,而芷也在其鄭
她看到,芷眼中毫不遮掩驚愕之色,似對這一切很不敢置信。
她低頭,手中不知何時拿起了一柄刀,刀尖上不知沾了誰饒血。
安瀟湘眨了眨眼,腦袋有些懵,一鬆手,刀便落霖。她垂頭,凝視著自己的手,有些愕然。
她什麽時候站在這的,她方才做了什麽?
一瞬間,安瀟湘感覺有些耳鳴。她捂住自己的耳朵,跌坐在地上,而身前的一排隨侍仍在喚著饒命。
安瀟湘坐在地上,望著自己沾血的手。她強迫自己鎮定,深呼吸,擺了擺手,“下去吧。”
“謝王後恩典!”
隨侍激動地連磕了好幾個頭,當即便頭也不回地奔離了此處。
安瀟湘慢慢站了起來,藍眸之中滿是迷茫之色,觀望著四周。
此處仍是宴席,所有人都站著拱手,似對她有所忌憚。
地上躺著幾具隨侍的軀體,滿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而王座之上,夏無歸始終飲著酒,不論她作何舉動,他都不予阻攔。
見她望向自己,霸凜傲慢的帝王擱下酒樽,對上那雙湛藍色眼眸。深褐色瞳孔之中迸出攝魂奪魄的光燦,令人不敢逼視。沉聲道:“竟惹得王後不快,拖去喂狼。”
玻璃麵無表情地應聲,當即便命人將那幾具軀體拖走了去。
安瀟湘看著那幾具被拖走的軀體,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再望向自己的手。
好像是她做的。
安瀟湘瞪大了湛藍色眼眸,下意識望向了人群之中的芷,一瞬間竟有些委屈,迫切地想與他解釋,這些事並非她所願。
見她望來,芷回望一眼。似在安撫她,他並未責怪她。
安瀟湘顫著手,卻絲毫回憶不起方才發生了何事。她轉身,一步一頓地回了營帳。
當夜,安瀟湘便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回了宮。
瀟湘宮。
夜晚,光線昏暗。
鏡前,接著窗口映入一絲月色,瀟湘慢慢地梳著頭。
她的動作很慢,很漫長。
半響,她擱下了梳子,慢慢拉開了梳妝盒,拿出從未用過的唇脂,不輕不重地塗抹在唇口上。
身著紅裙,肩披長發,唇紅如血,湛藍眼眸在黑夜中發出奇異的幽光。此時的她,既美豔動人,亦令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另一抹紅影閃過。
芷立於黑暗之中,眸色晦暗不明地望向梳妝台前的人。
瀟湘慢慢地描眉畫眼,自始至終沒有回過頭。她聲線平緩,“你來了。”
“你是誰?”他的聲線依舊勾人,卻夾雜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冷意。
她回過頭,笑靨如花,“我是瀟湘啊。”
她雖笑著,卻毫無溫度。
芷不語,惑饒眸色微暗,凝視著她美豔絕倫的臉。
瀟湘站起身,隨意地撩了撩發絲,“哦?居然將我忘了,那往後便別再來尋我了,你滾吧。”
“當真?”芷偏過頭,臉色愈發難看。
瀟湘語氣平淡,卻分外刺耳,“你聾了?我讓你滾。”
芷不為所動,靜靜地立於黑暗中,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與之對視。
倏然,安瀟湘眨了眨眼,有一瞬間的晃神。
她茫然地望著眼前的芷,又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
怎麽回事,她方才還在睡覺,怎麽忽然站在了這裏?
安瀟湘皺眉,不明所以地望向芷,又覺得氣氛不大對。她心翼翼地望著他:“發生了何事?”
見她滿目茫然的模樣,芷霍然皺眉。勾饒聲,帶著絲絲疑惑,“你記不得方才的事了?”
安瀟湘仔細回憶,都隻想到方才睡下的場景。她有些驚慌地搖了搖頭,再次垂眸望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為何,完全沒有印象。
“機門。”芷轉過身,麵色越發難看,“安兒莫怕,為夫去去便回。”
安瀟湘滿心都是恐懼,朝他伸出手,想叫住他。可一晃眼功夫,眼前之人卻消失了。
能不能不要走…她很害怕。
安瀟湘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重新爬回床榻上,將被褥捂著緊緊的。
不敢睡著,也睡不著,她好害怕。
一眨眼功夫,安瀟湘卻已然不在床榻之上。
眼前陌生的場景,令她十分驚恐。
她的腳下踩著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宮侍,滿地都是血紅色的液體。
安瀟湘趕忙將腳從宮侍身上挪開,驚慌失措地退後幾步,想尋個沒有鮮血的地方站著。
可她滿身都是鮮血,手上也是鮮血,卻全都不是她的鮮血。
方才不是還在床榻上,為何一晃眼變化如此大。
安瀟湘忍下驚恐,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此時已是大白日,此處有些眼熟,是瀟湘宮中的花園。地上躺著數十具不知是生是死的軀體,邊上站著一排夏無歸禦用皇衛。
橙子得遠遠的,在邊上打著哆嗦,頭也不敢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