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二
紅衣公子長腿隨意置放於長榻之上,纖細卻不顯嫵媚,妖惑卻萬種風情,舉手投足間盡顯高傲勾人心弦。他同貓兒一般慵懶地探手,支起弧度勾饒下顎,每一個動作都似放慢了一般,令人心神向往,無盡憧憬。
妖而不媚,豔而不俗,比狐妖更妖,比貓兒更高傲,未沾染半分風塵,卻引來了萬丈紅塵,將之淹沒,卻未將之吞沒。
隻見那輕倚長榻的紅衣公子唇畔掛著慵懶的弧度,卻有著勢在必得的傲慢,及勾魂奪魄的異魅之香,隨風迎麵而來。他修長白皙的指縫,正夾著晶瑩剔透的紅玉,溫潤而泛著一陣妖紅,讓人挪不開視線。
窗口映入一縷月光,照耀出刺目的紅,晃了安瀟湘的眼。她自袖中探出另一半紅玉,與之遙遙比對,果真嚴絲合縫,絲毫不假,就是失蹤多年的半壁赤玉,執掌半壁生意場的令牌!
安瀟湘滿目驚意,慢慢將半壁赤玉收回袖口。她強壓震驚,不讓他瞧出她的不同尋常,卻仍被他一眼望穿了心思。
芷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赤玉,時而拋起,時而落下,瞧得安瀟湘心驚膽戰,卻不敢輕舉妄動。
空氣霍然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出聲,僅有窗沿在嘎吱響動,讓安瀟湘莫名緊張了幾分。聽著耳畔呼嘯的風聲,她勉強挑起了笑顏,“這玩意,你打哪撿來的?”
聞言,芷輕笑一聲,妖眸之中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戲謔興味。他緩緩偏頭,掃了她一眼,邀請一般探出手,節骨分明的長指微微一挑,“來芷身邊,芷告訴你。”
“安兒,過來。”
他分明笑著,笑得勾人心弦、誘人沉醉,卻讓安瀟湘忍不住心頭一緊,腳,卻不受自控地邁了出去,朝他而去。
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甚至雙目,挪不開他豔絕而精致的半邊容顏,僅有揭開他麵具的欲望,僅想細細端詳他的容顏,擁抱那具誘人沉淪的身軀,卻並非尋常的欲望,而是連她自己也不清的情愫。
好熟悉,但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卻又下意識地想伸出手,用盡全力抓住那隻好看的手。
安瀟湘魂不守舍地佇立於長榻之前,僵直著垂首,目色空洞地凝望著他,甚至幾番動了動袖中手,想探出手觸碰他。
而長榻之上的芷亦怔然,見她朝他而來,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心髒狂然跳動,似即將有什麽呼之欲出一般,久久不息。
怎麽回事。
芷玄色麵具之下妖眸微暗,他霍然抬手,掀起一陣妖息,打破了怪異的沉寂,喚回了安瀟湘的神智,亦喚回了他自己的神智。
“芷是不是男人,安兒大可試試…但若如此,夏無歸便是當真無能…”紅衣公子不徐不疾地輕笑一聲,不乏輕蔑傲慢,又掃了她一眼,目色有意無意地掠過她的容顏,又似不屑一般挪開,“也難怪,安兒如此醜顏,夏無歸大抵也瞧膩了。”
聞言,安瀟湘連眉頭都未皺一下,絲毫未氣惱,反而分外從容,事不關己地仿若他的並不是她。
“即便我如此醜顏,也有我夫君瞧我,不似你空有美貌,卻孤家寡人,”安瀟湘轉了轉藍眸,漫不經心地探手撫了撫臉上的疤痕,餘光卻落在了他手中的赤玉之上,“我在問你,這玩意你打哪撿來的?”
前番話,是膈應她那句不是男人,後番話,她又膈應他空有美貌卻無知己人。雖她膈應他,卻並未將話死,便怕惹急了這尊大佛,對她或是赤玉做些什麽。
二人夾槍帶棒的言語,卻無一例外絲毫未放在心上,仿若對方罵的並非自己,而是無關緊要的人。
芷並未回話,更是漫不經心地拋耍著赤玉,反倒提及另一個久違的話題。惑人慵懶的聲,拖著長長的尾音,極盡誘人,卻讓安瀟湘忍不住心間一顫,“芷倒想問問安兒,千萬金何時償還?”
頓了頓,他又偏頭,掃了她一眼,那目光仿若將她看得赤條,一覽無餘,“若是肉償,未嚐不可,雖如此醜顏,身段倒看得過去.……隻不過他夏無歸玩過的女人,攀不上這個價,髒。”
安瀟湘呼吸微窒,心中仿若有一麵平靜的湖水,被芷拋入了一塊巨石,波瀾四起。
不知為何,前頭他辱罵夏無歸,或是辱罵她時,她的內心都毫無波瀾,直至此時他她,髒。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將她沉入湖底,再無聲息。
安瀟湘麵無表情地垂首,凝望著眼前人,慢慢眯起了藍眸,後知後覺地道,“千萬金?”
“安兒,這是不想認賬了?”芷霍然輕笑一聲,不徐不疾地探手入袖,再出來時,赤玉已然消失,隨之而現是一紙墨書。
她與他本便近,他一探手,便將墨紙“啪”地一聲打在臉上,不痛,卻是赤條條的羞辱。
安瀟湘顧不住氣惱,伸手欲接過那紙,卻被他牢牢攥住。她無奈,隻能借著幾分月色,定睛瞧了個清楚,頓然麵色大變。
‘我今借走賭莊百萬金,來日必償,我心甘情願肉償抵債,願永生永世為公子當牛做馬,願為公子赴湯蹈火,願隨時隨地為公子獻出性命……’
最下頭摁著碩大的指印,是她當日在地下賭莊親手摁下的。
她記著清楚,那日借得匆忙,且她也未料到芷能認出黑衣是她,討債上門,隻瞧了上頭那一排字,便隨手一摁。
安瀟湘忍著青筋狂跳,眉梢幾經扭曲,探手便欲奪過那紙欠契,卻倏地撲了個空。
而那麵帶玄色麵具的紅衣公子霍然挑唇,握著欠契修長的指尖一彎繞,僅一瞬欠契便被收入袖鄭他亦隨即攥住她的手腕,翻身而起,輕輕一帶,她本便傾斜的身軀當即更為不穩,不由自控朝長榻倒去。
紅衣藍衫翻飛之間,已然融作一團,牽扯不清。
長榻之上,紅裳妖紅耀目,墨發繚亂而彌漫著令人著迷的異魅妖息,流連忘返,久久不散。他修長身軀半壓著她,隻腿半曲起,卻將頭深深埋入她的頸,嗅著她的氣息,久久未有動作。
而紅裳之下,藍衫妖治幽森,長腿曲起,勾撩著他的紅衫華袍,陡生唯美之感,卻僅有旖旎滿屋,月華滿室。她怔在芷的身下,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卻絲毫不想反抗。
絲毫不抵抗,亦不想抵抗他的觸碰,甚至還想伸手擁住他,
平靜的湖麵,再一次被他擊得波瀾四起,心如潮水。
心髒,不由自控地砰砰作響,為什麽,這種感覺,如此熟悉。
而此番動作,亦讓芷自己也怔了一怔。還未反應過來,下意識將鼻翼埋入了香頸,分外熟悉的眷戀流連,湧上了心間。
安瀟湘強使自己清醒過來,發狠了一口咬上他的肩,奮力推阻。
屋內昏暗不定,一襲紅衣豔絕,讓人瞧不清紅裳之上的血跡斑斑,僅瞧見安瀟湘唇畔的點點紅澤。
芷連都也未動一下,甚至連痛呼聲也無。他霍然撐起身軀,隻手攥住安瀟湘纖細的頸,重重一叩,將她的後腦勺磕在了長榻之上。
雖長榻柔軟,卻仍是被砸出了‘哐’的一聲,好似被砸在了棉花上,不痛,但卻仍舊砸得她頭暈目眩、片刻恍惚。
安瀟湘呼吸微沉,雙臂撐在身側,卻無法動搖或改變她的處境。而頸間那纖長的手卻仍未移開,不輕不重地撫摸著,一下,又一下,竟陡生了溫柔的錯覺,卻讓她不自覺心生寒意。
芷微微偏目,餘光掃過肩頭,恰巧鮮血滴落,讓本便妖紅的衣衫更為奪目。
血,染紅了安瀟湘的藍衫,僅一瞬便暈染而開,似罌粟盛開,豔目而美絕。
芷低笑一聲,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畔,同貓兒一般慵懶傲慢的妖息迎麵,誘人沉淪。靡靡之音,緩緩的道,“看來,安兒是想賴賬了.……既如此,便隻能肉償了。”
話音剛落,安瀟湘便瞧見那玄色麵具離自己越來越近,直至二人口中的氣息混為一體,同是滿口血腥,卻夾雜著芷的惑人異香,勾人心弦、誘人沉淪。
而她口中則泛著甜茶味,茶香流連,奶香深攝,數月來常做糕點、喝奶茶,將舌尖也時常彌漫著奶茶香,於他口中,分外香甜。
一閃而過的熟悉感,卻憶起一片空白。
溺於深吻,沉於各自的氣息,卻拚命想抓住腦海中那一個念頭。
正在安瀟湘怔神之際,芷霍然與她分離,二人唇畔連著一絲透明的色彩,於月光的映照之下分外晃眼。見她若有所思,他輕舔唇瓣,“倒也不錯,便是這醜顏煞色.……”
芷霍然揚手,將玄色麵具取下,叩在了她的臉上。他漫不經心地輕笑一聲,不乏輕蔑傲慢,“如此醜顏,若是不加修飾,肉償,豈非千年也還不清?”
分明知曉眼前此人是誰,卻在瞧清了他的容顏那一刻,她仍忍不住呼吸窒了一窒,藍眸微縮。
那是她見過,最貌美豔絕的麵皮,哪怕並非頭一回瞧見,卻每一回瞧見皆忍不住為之沉醉,為之傾倒。
隻見那揭露聊玄色麵具之下,勾魂惑世的豔絕容顏,比女人還美上幾分,妖眸慵懶而漫不經心、微微上挑的唇誘人沉淪。
方才她口中他的鮮血,亦沾染到了他的唇畔,堪比櫻桃的鮮紅,分外惑人,直叫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墨發隨意散落,垂落與她的發絲交纏,同二饒呼吸一般,混沌不清。
還未回過神,芷又將唇覆下。唇齒之間,彌漫著勾人心弦的異魅之香,直將她的聲息淹沒、沉淪。
而與此同時,長街不遠處。
已是深夜,玻璃卻率著皇衛隊大肆而來,他身側跟著麵若冰霜的淼沝水,“玻璃大人,方才王後便是在這附近失蹤。”
玻璃沉眸,他麵無表情地掃視四周一圈,卻見異樣。他將視線投向街角處,隻見那處半掛著一方霜紗,隨風而蕩,隨時可以再一次飛遠。
“接著查。”玻璃眉頭一皺,著,便迅速走了過去,拾起那一方霜紗,暗了暗眸色。
而皇衛隊身後,一陣狂肆的馬蹄聲傳來,眾人頭也未抬,當即步調劃一地退後一步,跪伏於地,不敢阻攔其道路。
一襲暗墨衣衫的帝王絕塵而來,同煉獄魔域的魔君一般,自黑暗長街之中破空而至,攝人心魄的魔息卷席而來,極強的壓迫感湧上眾人心間,令人不由為之膽顫。
夏無歸濃眉緊蹙,長扯韁繩,馬兒一聲嘶吼,佇立於原地。他不怒自威,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氣息彌漫整條長街,堪比神魂一般俊美的容顏令人不敢逼視,隻掃一眼,便讓人心跳如鼓,不由緊張萬分,生怕惹怒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君主,就此萬劫不複。
玻璃恭敬上前,麵無表情地雙手將霜紗捧上,“皇,是鳳雲絲所製,王後定在不遠處。”
言之此處,他又倏然頓住,不再向下言述。
王後不論行至何處,都不會揭下麵紗,而今霜紗落地,毫無疑問其容貌已暴露。
若是旁人便罷了,偏是那諸葛隻,眾人皆知,皇最容忍不聊便是王後與諸葛隻有所牽連,哪怕是一根頭發絲也不容旁人沾染。
夏無歸沉眸,伸手攥住了那方霜紗,細細地撫平皺褶,疊齊整,收入懷鄭他慢慢偏目,褐瞳之中迸出淩人震懾的燦芒,“若見諸葛隻,殺。”
聞言,眾人一驚,又很快能理解與讚同他的決策。
皇從前提及此事,總是猶豫不決,顧及王後的感受,怕王後忽然憶起此事,會更恨他。
但,當二人真的碰上時,皇便再也按耐不住,隻想將沾染王後的任何人,挫骨揚灰、碎屍萬段!隻恨當年沒有將諸葛隻徹底弄死,還讓他有了蘇醒的機會!
果真,從古至今恒古不變的,就是男饒占有欲。
如今,皇終於下定決心,要將諸葛隻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