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見如此,二人沉默了片刻未語,隻擺一擺手命人將禮送了上來,隨即,春香便從不知道哪個角落鑽了出來,使換著人端出一盤又一盤的磁石,每一顆磁石都有專門的錦盒包裝,無比華貴。
最終還是沒有將瀟湘劍算入百裏忘川的嫁妝中,臨時換了另一樣貴重物什,而瀟湘劍則擱入了庫房中繼續積灰。
安瀟湘看了一眼春香,才想起了不日之前她一舞驚鴻之事,“這才休養不過幾日,你的傷好了嗎?”
春香輕輕點頭應下,“已好多了,謝姑娘掛心。”
安瀟湘點了點頭,隨手攔下了一婢子,掀開了錦盒,便見晶瑩剔透如同水晶一般美麗的磁石,靜靜的躺在上麵。
安瀟湘端詳著珠子,讚歎道,“雖說單調了,但磁石還是好看的。”
安柚兒意味深長地看了安瀟湘一言,“你可知這種磁石,這一方有多麽值錢?”
還不待安瀟湘說話,墨白便嗅著磁石的氣息奔了過來,一見有這麽多的磁石,他立馬眼都直了,“這…這…”
墨白激動的語無倫次,“這些都要算入神醫的嫁妝單子中嗎?不如我出錢將他們買了下來,你開個價吧。”
雖說機關大師都愛磁石,但像墨白這般瘋狂的,她還是頭一回見。
安瀟湘拋了拋手中的珠子,瞥了他一眼,“至於嗎?不就是一顆珠子嗎?還能貴的過金子?”
“輕點!”墨白生怕她手一抖,便將手中的磁石拋了下來,他有些欲哭無淚,“這磁石放在星雲大陸,那可是有價無市,可比金子值錢多了!”
聞言,安瀟湘整個就是疑惑臉,卻真的不敢再抖一抖手中的珠子了,輕輕地將它放在了錦盒中。她仍是不敢置信,“真的這麽值錢,安柚兒何時變得這般有錢了?”
安柚兒聳了聳肩,“做了這麽多年生意,沒點身外之物怎行?況且這磁石,在星雲大陸可比在星雲大陸值錢多了,給她好過擱置在我的後院積灰。”
墨白整個就是哭喪臉,“那你還有多嗎?賣我一些可以嗎?”
橙子神出鬼沒一般,毫無聲息地出現在墨白身後,“你可要點兒臉吧,這可是人家的嫁妝。”
這下,墨白才意識到自己的言行不妥,訕訕一笑,退到安瀟湘的身後去。
其實安瀟湘很想說,即便將隨百裏忘川的千斤金收回,也壓根兒不夠還那百萬金。可若讓她伸手向安柚兒借錢,她是死也伸不出那手的。
安柚兒將產業交給她,是讓她越做越大,怎料她做到最後一無所有、負債累累。即便安柚兒借她,她也沒有那個膽借,舍不下麵子伸手拿。
這一頭聊到了一半,那一頭已經開始呼喊。
“吾皇萬安!”
眾人雙手扶肩,行了夏國至高的禮儀。
夏無歸微微抬手,示意眾人不必拘謹,各顧各的。他緩緩轉頭,褐瞳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隨即很快將視線落在了與人交談甚歡的安瀟湘身上。
安瀟湘頷首張望了一番,卻未看到人群中那個魁梧的身影,她又轉過了頭,又與安柚兒繼續聊了起來。
“我同你說,你相信我這一回,可樂真的研製出來了。”
安柚兒嫌棄的甩了甩手,“我不僅是你的至交好友,還是個孕婦,你怎能如此待我,讓我喝毒藥?”
安瀟湘抽了抽嘴角,嘴巴都說幹了,最後還是沒有說服安柚兒入股投資這款新品可樂。
這一頭,歐陽習習似春風拂麵一般,笑的人畜無害。他手中握著那熟悉的折扇,慢悠悠地晃著,便朝此處而來,卻霍然瞧見花車邊上的千隴,又臨時改變了路線,朝她而去。
千隴正與陪嫁侍女說著什麽,卻豁然被一道翩然肆意的聲線打斷,“在下歐陽習習,敢問姑娘芳名?”
見是歐陽習習,千隴不動聲色後退一步,躬身行禮,“見過二皇子,我名喚千隴,花車中人乃是我的師尊。”
千隴的言語畢恭畢敬,毫無越軌之意。坊間早已傳的沸沸揚揚,世間的浪蕩公子歐陽習習有多麽招人,尋常的清白家姑娘絕不會與她扯上半分關係。
“琉璃,將在下備好的禮物送給千隴。”歐陽習習仿若未聞,她的疏遠一般,又湊上前一步,搖了搖折扇。
琉璃默默從手中一大疊禮單中抽出了一張,交由歐陽習習的手中。
琉璃表示,二皇子讓他隨身攜帶百十份禮,便是為了隨時應付這些個姑娘,若是看對眼了,當即便能帶回尚國去。
千隴並未接過禮單,而是恭了躬身,“千隴想起師尊還吩咐了一些事,先行告退。”
說罷,千隴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轉頭的一瞬間,千隴的臉色便變的嫌棄。
她暗啐一聲,果真是個浪蕩公子。
看著千隴腳步漸快的背影,歐陽習習又玩味一笑,滿麵皆是輕佻玩味,“俊倒是挺俊的,不過性子倒是挺倔,正合在下的意。”
“千隴是天下第一神醫百裏忘川的親傳弟子,也是唯一一個弟子,性子傲一些也是正常,”琉璃四下掃視了一圈,又默默添了一句,“還有,她可是天下機關大師之首,墨華的女人,同方才開始,那墨華一直在盯著你。”
歐陽習習笑意微斂,順著琉璃所說的方向望去,正瞧見不遠處跟在夏無歸身後的墨華,那臉色黑成的像墨汁一般,他頓然笑的更為開心,“優秀的女人,都有男人的愛慕,無人追捧的女人,又怎配得上在下?”
琉璃:……
他覺著二皇子就是純屬的欠打,所以說他作為下屬很不想生出這般的想法,但二皇子的想法實在太欠打,他忍不住就這麽想了。
人群混雜,夏無歸見安瀟湘身側有墨白指領著皇衛保護,他便沒有再擠入擁擠的人群,而是坐上了玻璃命人備好的王座,那泛著鎏金色燦芒的褐眸,卻從始至終未從那纖細的身影上挪開。
夏無歸下了山後,百裏忘川與青木時川便相繼下來了。百裏忘川坐回了花車上,靜靜等待著婚宴結束,而青木石川秉著男主人的稱號,與在場的每一桌客人打著交道。
隨即,便不待何人點頭,青木流沅便轉身,徑直朝南宮而去。倏地,霸凜傲慢的帝王似想起了什麽一般,緩緩偏過俊美堪比神魔的容顏,掃向那隱秘的黑暗一角。
淼沝水一言未發地隱現而出,恭敬俯首,“屬下在。”
夏無歸又轉過頭,掃過熙熙攘攘的眾人,將視線落在那巨大花車之上,“去告訴百裏忘川,師尊來不了,卻備了一份厚禮。至於禮為何物,等會她便知道了。”
淼沝水點頭,再略一後退,隱匿於黑暗之中,再一晃眼,便出現在那花車前,無人看清淼沝水究竟是如何穿過人海到那花車前。
即便武功高強如玻璃,也僅瞧見空中一道微乎其微的殘影,可見其輕功極其高強,已是無人之境。
花車中,見是淼沝水,百裏忘川微微偏目,那清冷孤傲的眸直穿過人群,眺向了夏無歸,再微微點頭。
這也應當是出嫁之前,她與夏無歸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在百裏忘川上花車後,安柚兒立馬便湊了上去,好似說了好多好多話,連眼淚都憋出來了好多。
安瀟湘不明白,不過便是嫁個人罷了,又不是去了便再也不回來了。想到自己還未出世,便拉不到投資的可樂,她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見安瀟湘吃一口糕點,歎三口氣,橙子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聲,“主子,您這是怎麽了?”
安瀟湘轉頭撇了橙子一眼,又歎了口氣,“一言難盡,其實是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但是又不大好意思同安柚兒說。”
安柚兒將星凜大陸所有的安柚茶坊都盤給了她,結果她不僅一毛沒賺到,還將自己都陷入了裏麵,進入了財產糾葛,她哪還好意思向安柚兒伸手借錢呐?一百萬金可不是小數目。
安瀟湘又若有所思的支起了下顎,去霍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道如沐春風的聲音,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禮數周全,“這位姑娘,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安瀟湘僵了僵身子,轉過身去。見來人正是青木時川,她幾番欲言又止,“此事我自會處理,多謝青木王君關懷,煩青木王君莫將此事兒同它人說,尤其是百裏忘川。”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笑麵虎絕非好相與之人,自古以來,眯眯眼、溫文儒雅、整日帶著假笑麵具的,都是反派角色的代言詞。
見安瀟湘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青木時川倒是半分也未惱,反倒風度有禮地笑道,“若姑娘有難處,在下於星凜大陸有個做生意的親戚,若你有需要,大可去尋她。”
青木時川真的很有情商。這番話不僅給了安瀟湘一個台階下,又將此事給她解決了,為她拉來了投資商。
這下,安瀟湘便不好再拒絕。她點了點頭,“多謝青木王君,祝你們夫妻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這頭又應承了幾句,交代了那親戚所在的位置,青木時川又去了別桌交際。
那頭,歐陽習習慢悠悠地搖著折扇,同樣的風度翩翩,兩隻笑麵虎的交際。他笑著拱手道,“沒想到青木王君年紀不大,卻最早婚配,還娶了這全星凜大陸的第一冷美人。”
青木時川不徐不疾地點頭,絲毫不失翩然有禮,“能娶得夫人,是在下三生有幸。”
“說起來在下還未隨禮,說來真是慚愧,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說著,歐陽習習便從容淡定地自袖中取出幾紙禮單,“還有在下的幾位好友,奈何有要事纏身,實在不便到場,還請見諒。”
青木時川眸色微沉,卻仍是不急不緩地接過了禮單,又抬眸看了一眼麵色如初的歐陽習習,“在下自不會介懷。”
說著,他便慢慢掀開了禮單,便見上頭的幾個名字,微微眯起了眸。他又不動聲色地收起了禮單,“替在下謝謝那幾位好友。”
隻見禮單上霍然寫了“歐陽斯”,夾層之中帶著“諸葛隻”。
看著不遠處青木時川笑意盈盈的神情,安瀟湘不由讚歎了一句,“果真是個聰明人,與他成為了好友,那當真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反之,若誰與他成為了對手,遲早會被他玩死,被賣了數錢還不自知。”
青木時川人脈廣、善交際、後台強,極難與人結仇,隻要是青木時川不想對著幹的人,那便在生意場中有一席之地。
反之,若青木時川有想對著幹的人,那人便在生意場中便永遠都出不了頭。
正若有所思著,又一陣呼喊,引開了安瀟湘的注意力。她轉過頭去,便見是諸葛明空騎著黑鬃麒麟來了,身後跟著焱炎火。
一陣好說歹說,焱炎火才幫諸葛明空找到了來送花車的理由。他們這才發現,沒給百裏忘川隨禮,便趕來送禮了。
一到此處,諸葛明空的視線便直勾勾的望著那花車,也未入席,隻是其中的黑鬃麒麟兜來兜去,讓周遭人瞧不出他到底想幹什麽。
而這一頭送禮的事,盡是由焱炎火安排,他麵色肅然地拿出了禮單,交給陪嫁侍女。
侍女掀開禮單,先是驚愕地瞪大了眼,隨後越發不可思議。她不由轉過了頭,看了一眼那騎著黑鬃麒麟的諸葛明空。
明王大人這是…將整個明王府都陪嫁給了南陵王妃嗎?
呆滯了片刻,侍女便將禮單收下,與陪嫁單擱置在了一處收好。
此時,早晨時攔城門的那些個喜娘又跑了出來,“新娘子拋繡球,各位未有婚配的公子姑娘,快快來奪彩吧!”
安瀟湘站在已有婚配的那一頭,看了一眼遞繡球上花車的千隴,“你擱這站著做什麽?不去奪繡球?”
千隴意味深長地撇了一眼安瀟湘,忽然笑出了聲,“我可有未婚夫了。”
“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