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開槍

  顫抖著腳步,單其瑞要上前,但姚如雲倒地的悶哼怔住了他的腳步,她的臉深深的磕進雪地裏,她的手攬在姚如逸的胸前,像是昏睡中還貪婪的要感受到大哥的心跳。


  冷風吹過他的臉,他冷眼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兩個人,居然無動於衷,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他淡淡的說:“按家規辦事。”


  幾個侍衛明白的上前將姚如逸的屍體扛回去,而另幾個要將此地處理幹淨,當看見地上的姚如雲時,有人問:“總司令,夫人……她……”


  伏在車門把上的手頓了頓,單其瑞看了一眼身後,說道:“監獄。”


  他上了車,暗沉的眸子望著窗外,風雪淩亂飄絮,撞在擋風玻璃上,又融化成水,聚集的快速滾落下去。


  回到單家的時候,天也亮了,夜裏的一場大雪,恍惚是做了一個夢,一晃就過去了。


  “如逸?”大概是聽見了汽車聲,單其馨還穿著睡袍就順著樓梯跑下來,她臉沒洗,頭發還散著,雙手抓在樓梯扶手上,氣喘籲籲的,“是不是如逸回來了?我睜開眼睛就沒看見他……”


  單其瑞剛好從外麵走進來,仿佛從他身上驟然騰起霧氣,有寒意逼來,單其馨穿著單薄的一件絲毫不覺冷,隻高興的跑到單其瑞身邊:“二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和好了,你總喜歡半夜三更的帶著如逸往外偷玩,天亮才回來!”


  天際終於亮出淡淡的紅光,太陽露出了一個小頭頂,屋簷上,有水滴下來,也會突然掉下一坨白雪,屋子裏的暖氣管子有輕微聲響,縱使得四周,愈加寂靜了。


  因為單其瑞不說話,站在他身邊的王中超,從進來到現在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過。


  “二弟?”她微笑著,“你又想和小時候一樣,想耍大姐什麽了是不?”


  他什麽也不說,或許他並不知道該怎樣開口,那子彈來的毫無防備,當時的現場慘不忍睹,他終究是沒有理由要說什麽。


  單其瑞的眼裏冷冷的,卻像是一種淒楚,他的眼底,終究斂不去最深處的傷痛,單其馨突覺心頭一顫,她莫名的害怕起來,與單其瑞姐弟一場,他眼裏說的是什麽,她終究也是讀的出幾分來。


  嘴角的笑意漸漸的被隱去,她不笑了,她問他:“如逸呢?你到底看見了如逸沒有?”望著他,從上到下都打量他一遍,可他還是不說話,隻是淡淡的看著她,單其馨突然急了,“義方,如逸他喜歡守著我的,可是我今天睜開眼睛來沒有看見他,找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他,所以……我想問問你……”


  “他走了。”他的嗓音,有些發澀,“所以你不要找他了。”


  “走了?”單其馨不敢相信,眼珠瞪的大大的,“他沒有和我說,怎麽會走了呢?他去哪裏了?”頓了頓,她好似想起什麽,“他說他會帶我一起走的,二弟,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沒有騙你,他不會回來了。”


  單其馨一怔,恍如絕望。


  “我該說的都說了。”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


  “不——”她哭了出來,嗓音幹澀的劃破了,她走上前,抬頭望著單其瑞,“你沒有!你對我說謊了,我看的出,你對我說謊了!”


  姚如逸可是從來都將她當成寶一樣捧在手心裏的,他今生都不會負她的,她不會相信他是丟下她一個人去和平縣了,單其馨哭的更委屈:“義方……你倒是告訴我,如逸他到底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急啊?馬上要結婚了,我們連衣服還沒有挑好呢……”


  “他死了!”單其瑞猛然咆哮,血紅的眼睛像是要噬人,“你別再哭了,姚如逸死了!”


  他的聲音仿佛在耳邊回蕩著千百遍,驅都驅不散,她傻傻的望著單其瑞,哭泣止住了,隻是眼裏的一滴淚水幹巴巴的流了下來,她憋的眼睛通紅:“你又騙我……”她的話顫抖起來,淚水泛濫,“你騙我的對不對?如逸怎麽會死了呢?要我怎麽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人都拿回來了。”


  當她看見擔架上的一襲白布,白布下那張熟悉的麵孔,唇線的弧度,漂亮的鼻梁,俊秀的眉毛,雖鮮血布滿整張臉。


  血早已幹涸,她撫摸著那張冰冷的麵容,看著他的千瘡百孔,她嚐到了數彈穿心的滋味,她看見了慘不忍睹的場麵,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內心,隻是快要痛的窒息。


  她哽咽著叫他:“如逸……”她斷斷續續的說,“昨晚……我還與你在一起的……昨晚……昨晚我們……還說說笑笑的……昨晚你還對我說……不離開我的……我甚至……手掌心到現在還有你的溫度……


  “你還將我嚇著了……我還不理你……如逸……你……你現在怎麽……怎麽……換成……換成是你不理我了……如逸……”她低頭埋在他胸前,放聲大哭,“你真的不理我了——”


  “姐!”看單其馨哭的昏天黑地,單其瑞終於不忍,但他每一次伸手,都會被她打開,他一狠心,過去硬生生將她拽起來,沒想到她發了瘋,反手打了他一掌,他一怔,轉過臉來說道,“冷靜點!人死了就別發瘋了,你再怎麽發瘋,人也不會回來了!”


  她無法控製,話語的音調破了千倍:“就是人回不來了我才這般發瘋!”頭發淩亂,有的貼在她眼角,她絕望的望著他,胸膛劇烈起伏,轉而呼出一口氣,眼睛一閉,軟軟的攤了下去。


  繁軍監獄。


  翕動的眼瞼,眼睛終於睜開,模糊的視線,昏暗暗的,近距離好似是有人在看著自己,擔心的,緊張的。


  “小花生……”微動唇瓣,嗬氣如蘭。


  “夫人,你終於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我睡了多久?”


  小花生骨碌的轉著眼珠子,努著嘴巴說道:“這裏看不出時間……總之夫人睡了好久了呢……”


  “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了我大哥……”她動著唇瓣,忽然這樣說著,像是真的夢境一般,好似吃力,“夢裏麵他穿著戎裝,拿著佩槍,好耀眼,好威武……我看見他來救我出去……我看見他被好多人追趕……可是他還是將我救了出去……”


  “夫人……”小花生突然開始掉眼淚。


  “然後……”她繼續說著,從眼角滾落出如珍珠般璀璨的淚水來,“單其瑞開槍了,單其瑞打死我大哥……再然後……好幾百支槍……我大哥……就死了……”她側過臉,揪住小花生的衣服,“我沒有大哥了……在這世上我沒有親人了……”


  小花生哭的斷斷續續,好似比姚如雲還要傷心:“夫人……別想了,您就別想了……”


  “督軍!”外頭有人尊稱。


  鏈條也“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們一同回過頭去,原來看見的是單其瑞,小花生下意識的往姚如雲身邊靠過去,雙手緊緊的攥緊她,發現她手指冰涼。


  她眨著眼睛,眼神漠然且黯淡,微微眯著,又仿佛是嫵媚一般。


  她坐起身子,靜靜的坐在那裏,睜開些望著他走過來,有些奇怪,看見他沒有什麽感覺,不會害怕,更不會擔心,可能是心裏充滿了恨意吧,滿滿的。


  單其瑞終於走過來,彎下身子蹲在她身側,看著她的樣子,問道:“終於醒了?這一昏睡,真夠久的,整整兩天兩夜了。”


  “啪——”


  “……”


  好脆響的耳光,火光都像被怔的搖曳幾分。


  一見麵就悄無聲息的吃了個耳光,他的臉上漸漸浮起紅色的指印來,他慢慢回過頭瞧著她,隻見她的身子劇烈顫抖著,像是控製不住就會爆發出來,她的眼眶很紅,她說:“你還來?你怎麽還到這裏來?!”


  她氣的渾身發抖,脖子揚了又揚,硬生生的吞下心酸:“你知道我本就痛恨你,可你為什麽還想讓我有殺你的衝動?!”


  他的唇瓣顫了顫。


  姚如雲突然站起身子,遠遠的躲開他,他一怔,慢慢起身,雙眸顫抖的凝望向她,一種無耐與心痛的交織湧上心頭。


  因為出現在他麵前的是她舉著槍對著他,那是他給她的,上麵鑲滿了翡翠,防身的槍支,在此刻成為了解恨的武器。


  她的體力不夠,連那槍的手都在發抖,好像要掉下去了一樣,她往前走,他也往前走,直到那槍口抵在他的胸口。


  他倒不覺傷心,而是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你居然一直都將它帶在身上。”


  她隻是問他:“你為什麽不走?”


  “在你心裏,早就已經認定理由了不是?”


  “你為什麽不走?!”她重複問他。


  他的唇線很性感,話語很冷淡:“我沒有解釋。開槍!”


  她恍如被他的最後兩字怔到,看著他的瞳孔驟然一縮。他突然伸出手來,牢牢的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一把拽到跟前,湊近她的臉:“想要謀殺親夫是不是?”


  姚如雲隻覺全身汗毛瞬間豎起,別過頭去不看他,拿槍的手在掙紮。


  他突然張口吮吸住她的唇瓣,她懵了,卻恍然又覺醒,掙紮的手被他扣的太緊,惶急之下是“啪”的一聲,他的吻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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