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滄海心意
阿鍾一語將自家少公子和梵滄海撮成了道侶,雖是問句,卻不難聽出來,這應該也是他主子本人的意思。
當下,在場的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首先是端木昱兒,臉上一紅,扶著梵滄海的手抖了兩下,竟不知所措起來。他臉皮薄,要不是夜色籠罩,會覺得更難堪!
雖然他離家正是為了去天門尋找梵滄海,半路碰上,原可坦然將訴求說出,可接連發生許多波折,讓他無暇顧及結道侶一事。現在青朝情況不明,他心中擔憂至極,早就把自薦結道侶一事給拋在了腦後。
如今梵滄海有梁詠懷照顧,他便可放心去找青朝了。
阿鍾一來,卻不假思索提起此事,打他一個措手不及,這話給旁人聽到不是惹人笑話嗎?梵滄海是門主指定的親傳弟子,想要與他結道侶,可不是隨便胡來的,阿鍾言辭草率,叫當主子的騎虎難下。
果不其然,梁詠懷一聲輕笑,道:“原來,這位公子是想和未來的四師弟結為道侶呀?”
端木昱兒眉頭擰成了疙瘩,不自然地側了側臉,因為他感覺到了梵滄海的視線。
那兩位外門弟子早已恢複了元氣,君無殤有些懵懂地問二師兄:“二師兄,這未來道侶一事,不是由門中弟子擔任的嗎?這外人也能隨便摻和?”他聲音柔和,還帶著一絲隱約的妖嬈。
興許這聲音讓梁詠懷十分受用,他看了君無殤一眼,笑道:“自是門中弟子擔任,我們早已擬定了道侶提名,師尊正在考慮最合適的人選。”後者接收到二師兄的眼神關懷,含羞一笑,心領神會。
空鬆不解道:“奇怪,這天門的規矩為何會讓外人知曉?”
君無殤道:“可不是嘛!外麵魚龍混雜,若什麽人都為了爭這半個親傳弟子之位洶湧而來,我們天門豈不是成了人人都可以踐踏的凡俗之地!”
阿鍾聽了不高興:“我家公子哪裏差了?你們休要侮辱我家公子!”
端木昱兒拉了拉阿鍾的袖子,不讓他胡說八道。對於結道侶一事,他已經有些不想解釋了,任他們說去罷。
君無殤一張巧嘴豈能落於人後,阿鍾搭理他便是給了他機會:“非也,外人隻道天門靈氣充沛,是修仙福地,卻不知天門規矩森嚴,凡夫俗子來了也是受不了那艱苦。隻有自家門人才適合當這個道侶,並非在下妄言。”
阿鍾焦急了,也不管少公子的阻撓:“你意思是,外人絕對沒機會?”
兩個外門弟子相視輕笑,笑這無知下人不知天高地厚。
端木昱兒被阿鍾氣得已然內傷,搞得氣氛怪異至極,他心中一口氣衝上來,幹脆也不顧了這臉麵,直接道:“我無意與你們爭這道侶之位,在此祝你們二位心想事成,能夠成為半個親傳弟子,不比這苦修十年還是外門弟子強太多?”
兩人明顯感到了對方的不屑,特別是君無殤,正要反唇相譏,梁詠懷事先開口,了結口舌之爭:“此事還需師尊親自定奪,任何人說了都不算。梵公子,這一趟你必須隨我去天門麵見師尊,你是去是留我不管,自己當麵跟師尊說清楚。”
聽得他們對道侶一事的爭論,梵滄海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但他對結道侶並不熟識,聽到道侶相當於半個親傳弟子,心中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梵滄海一直覺得這親傳弟子之位是端木昱兒相讓出來的,當日他如此赤誠,寧願放棄最渴望的東西也不願自欺欺人,如此冰清玉潔,早已令人歎服。
現如今聽到還有結道侶一事,而端木昱兒似乎就是為此事而來。可他們倆相處大半天,端木昱兒也沒有開口相問。梵滄海有意替他圓了這一心願,免得他現在就去找那青朝,白白送了性命。便對梁詠懷道:“我若要帶個人去,你可應否?”
梁詠懷疑惑道:“哦?你要帶誰?”
梵滄海突然抓住了端木昱兒的手腕,後者不知他要作甚意欲掙脫,但接觸到了他鼓勵的目光,心中一動,便安靜了下來。
梁詠懷見兩人拉拉扯扯,有些好笑,饒有趣味地看著。梵滄海與他身高相差無幾,平視過去,氣勢也不輸半分,道:“便是端木公子。”
“你帶他作甚?”
梵滄海沒答他,反而問端木昱兒:“端木公子,你願意當我的道侶嗎?”
他這句話又讓在場的驚訝了,特別是君無殤和空鬆,覺得梵滄海是不是糊塗了,怎麽能隨便拉個人做道侶?這該不會又是推掉親傳弟子之位的托詞吧?當真沒見過如此愚笨之人!
梁詠懷反而甩開了懷中折扇,輕輕地扇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梵滄海怎麽想怎麽選於他而言其實並不重要。況且這道侶之位,不是人人都能當的!
阿鍾可高興壞了,急忙替他家公子應承下來:“當然好,我們這次離家,就是為了找你談這件事……”
他接到了少公子一記瞪視之後,不得不閉上了嘴巴。
端木昱兒道:“梵兄,阿鍾說的沒錯,但那隻是初衷,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你跟我過來。”梵滄海拉著他的手,要到一旁說話,端木昱兒隻好隨他走遠。
兩人到了五、六丈遠處,才停下來,端木昱兒以為他要說話挽留自己,卻聽到他問:“端木公子,你的鬼煞符怎樣了?”梵滄海剛才昏迷了好一陣,醒來時犬妖不見了,反而多了三個外門弟子還死了一個,不清楚當下狀況。但他這一關心,才讓端木昱兒想起了要命的鬼煞符來!
“我居然把這事給忘了!”端木昱兒說著就扯開衣領察看,肌膚上麵幹幹淨淨,沒有一枚鬼煞符!他又裏裏外外看一遍,確定沒有鬼煞符,這才高興地喊道:“好了!我好了!”
原來在他把真相說出去時,鬼煞符的詛咒就消除了。至於犬妖最後的結局是好是壞,已經不是他的責任。
端木昱兒作為商賈世家的少公子,活在民間,玩在鄉間,平日裏逍遙自在慣了,對傳統君子禮儀並不那麽尊崇,因此對寬衣解帶這種事並不甚在意,卻不知對麵的少年已被他明快的舉止嚇得眼睛都直了。
梵滄海幹咳一聲,道:“沒有鬼煞符就好!奇怪,你如何找到真相的?”
端木昱兒便把神識遊離狀態下所看到的,犬妖老六的一生和六胞胎的真相告訴了梵滄海。老六是被族長一句話控製了一輩子,漂泊在外,最終化成混沌黑霧徘徊不去,令人唏噓。
不過當梵滄海問他是如何接到這種詭異的任務時,端木昱兒胡亂搪塞了過去,並不敢將妖獸語這件事告訴他。
妖獸語來由不簡單,端木昱兒還想查清楚些再說。
梵滄海道:“看來,修道之人一定要先修心,切忌半桶水,害人害已呀。”
“可不是嘛!”
君無殤見他們兩人在那裏嘀嘀咕咕,十分友好,心生厭煩。
拋開其他不說,結道侶的兩人也講究緣分和情誼,這樣方能互相助益。眼下二人十分熟絡了,那梵滄海不懂世故難免會偏袒一個外人,可能最終連眾多外門弟子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這就叫做近水樓台啊!
他心中不免將端木昱兒罵了千百遍。隨後有些撒嬌地對二師兄道:“二師兄,你難道就這麽看著不管嗎?”
梁詠懷手搖折扇,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說話。令他更加捉急,仍舊想撒嬌,聽到空鬆幹咳了一聲,這才注意形象地罷手了。
梵滄海說回正事:“端木公子,你不是很想入天門嗎?否則為何參加考核?”
端木昱兒歎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入蜀山天門是我從小到大的心願。可現在我深知,有些機遇強求不來。青朝那個樣子,還不知道被什麽邪魔外道擄了去,讓我如何安心?”
“端木公子重情重義,在下佩服,可你應該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你我二人相處這一日,你可曾發現有什麽異樣?”
端木昱兒看著他,又歎了口氣,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梵滄海道:“對抗犬妖之時,在下實力有所增長,靈鋒破刃的威力前所未有。可端木公子,似乎還停留在你我初遇那時,絲毫沒有長進。”為了說服他,梵滄海也不跟他繞圈子了,必須將話說得明白一些,好斷了他的念想。
“連你也看出來了嗎?我……”這是端木昱兒的心病啊,何止是停留在初遇那時,他這一個月來就沒突破過!
他的金屬性術法,再也無法突破了,因為那不是他真正的仙骨屬性。
“所以,為何不把握好機會?我的家仇都可以日後再報,你為何不能等一等?先把道侶一事落實了,咱們一起進天門,日後一起修道。”
端木昱兒心動了,他說得何其有理!
“梵兄,你為何要幫我?在天門,有一堆人等著你去選,你選我這個……”
“雖然你我相識不久,但端木公子的為人,在下深感佩服。”
能得到他的認可端木昱兒心中是高興的,可還是擔憂:“梵兄覺得門主會答應嗎?”
梵滄海突然湊到他耳邊說了什麽,端木昱兒聽了噗嗤一笑,狠狠地捶了他胸口一拳,梵滄海哎喲一聲,傷口似乎被撞痛了。
“梵兄,你沒事吧?”
“有事……”
“讓我看看!”端木昱兒緊張地撩開他的衣領,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你必須立刻去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