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滴血認親
端木媛儀是嫡長女,在這裏輩分最高,五十來歲,仍舊風韻猶存。因為端木昱兒的仙骨,母憑子貴,這些年來,她在端木家頗有地位。大戶人家極講究尊卑長幼,家主也就是端木昱兒的大舅,看到長姐來了,趕緊親自上前去攙扶,要將主位讓給她落座。
端木媛儀卻不讓他碰,也不落座,隻站在正廳中央,看著李月娥。
端木昱兒掙脫出去站到了母親的身旁,叫道:“阿娘!”
他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想要在年紀加起來能是他幾十倍的長輩麵前平安脫身,確實是很難的。何況李月娥還言之鑿鑿。
下人抬來了一張花梨木交椅,放在端木媛儀身後,她緩緩落座,目光依舊放在李月娥身上。
李月娥懷中的孩子哭得越發厲害,她由於害怕,更加沒能將孩子安撫好。
端木媛儀伸出雙手:“來,讓我瞧瞧他,這個孩子,確實有幾分端木家的樣貌。”她剛到,卻像是對此事了如指掌,應該是早有耳目告訴她李月娥所說,否則深居簡出的她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可她說的這句話,讓大部分人都覺得水土不服,身份如此高貴的他們,卻要跟這個平民村婦做親戚,想想也都覺得不自在。有些人還拿著小手絹子嫌棄地捂著嘴巴,唯恐會吐出來。
他們認為身份尊貴的媛儀夫人能說出這等話,倒是像極了當初那個不顧一切為愛私奔的勇敢女神,敢於衝破一切世俗的枷鎖,可惜下場並不好,可悲可歎呀。
李月娥猶猶豫豫地將嬰孩遞過去,怕夫人手抖抱不住孩子,便幹脆安安穩穩地送到她手上,還在下麵用手虛托著,生怕被摔了。她與丈夫成家多年未曾生育,所以對這個孩子十分疼愛,不難理解。
端木昱兒看向那個嬰孩,剛一到母親懷中,他就停止了哭泣,眼睛睜開一條線緩緩地瞧了下四周,又緩緩地合上眼皮,繼續睡覺。
端木媛儀抱著嬰孩仿佛想起了極久遠之事,也許是想起了小昱兒,竟露出十分慈愛的神情來。李月娥看她這樣,卻是一陣心虛,又將頭埋了下去。
此番情景,一些人十分不能理解,紛紛眼神催促家主快點蓋棺定論。家主豈能不明白大家的意思,隻是長姐在此,就算他是家主,恐怕也要聽一聽長姐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阿姐,既然您已經來了,那咱們就一同討論一下這件事該如何處置吧。”
端木媛儀抱著嬰孩輕輕地搖晃著:“還需要怎麽處置?你們不是定了昱兒的罪嗎?”
二舅疑惑道:“長姐您也覺得那孩子像端木家的?”
“我隻是覺得他麵容頗像。”
“那不就對了,此事可以蓋棺定論了。”
“他麵容像極了在場的每一個端木氏。”端木媛儀緩緩地道。
她這話將單一的對準端木昱兒的矛頭轉向了每一個端木氏,憑什麽這事就非得是端木昱兒幹的呢?別人就絕對無辜了嗎?
端木昱兒道:“修道之人最應該潔身自愛,昱兒怎麽可能做這等蠢事!請阿娘為我主持公道。”
小舅道:“可白頭發隻有昱兒一個人有。”
端木昱兒道:“她可以撒謊!”
大舅母提出了一個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來:“不如滴血認親吧,這個總不能有錯,就不會白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會放走一個壞人!”
李月娥心中顫了一下,吞了吞口水,隻想著將嬰兒抱回自個懷裏來。端木媛儀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遂將孩子遞還給了她。
這個村婦,從貴婦人的眼睛裏感受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壓力,整個人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隻有懷中的孩子能給她半點力量支撐。
滴血認親是民間常用的辨別親生關係的一種手段,百姓十分認可。
在場的除了端木媛儀不說話,也都覺得可行。端木昱兒更以為這樣便能為自己洗脫冤屈:“那就滴血認親,我端木昱兒才不怕呢。”
李月娥不知在想什麽,沒有表態。但顯然,她的意見在這裏並不重要。隻是當孩子被人抱去取血,她執著地緊緊抱著不放手。
“你害怕了嗎?”端木昱兒道,“既然如此,就早點還我清白!省得你兒子要被割傷。”
李月娥一直備受壓力,這會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一味地搖頭,也不知道她想要表達什麽。
孩子終於被抱走了。
下人抬來一張桌子,又端來一碗清水放在中央。
端木昱兒拔出小刀,刀光一閃,一滴殷紅的血液落到清水當中,尚未暈開。隨著小孩一聲啼哭,他的血也落入了清水中。兩滴血呈現出兩條絲帶狀,不知會不會融合在一起?
眾人的眼睛都盯著那碗水,隻見絲帶正緩緩地擴散開來,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端木昱兒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兩滴血融合在一起了!
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可能!不可能!”端木昱兒發瘋地喊道。
“證據確鑿,端木昱兒,你還有什麽話可說?”家主命令道,“自己收拾東西,離開吧。”
大表姐道:“父親,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懲罰隻是離開端木家這麽簡單嗎?”
二表姐道:“應該打傷他一條腿,再趕出去!”
“懲罰太輕了!”
所有人都覺得懲罰太輕了,一些往日裏對他早有怨言的,現如今提出來的建議匪夷所思,殘忍至極。
端木昱兒氣得臉色煞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唯有向母親投去求助的眼神。母親仍舊沉默不發一語,似乎還沒從真相中回過神來。
也許兒子給她的震驚實在是太大了?
她向來冰清玉潔的兒子為何會做出這種事?
滴血認親已經證明了一切吧!
牆外麵的端木喬終於等到小廝回來報:“媛儀夫人又加派了人手,小的打聽不到後麵的。”
“那前麵的呢?聽到多少趕緊說來!”端木喬急躁地道,他正著急著要怎麽出去宣揚端木昱兒這一事跡呢,對下文已經迫不及待了。
小廝道:“據說那個女人是一個村婦,一天夜裏,丈夫不在家。一個陌生男人潛入了他家中,被她當成了丈夫……”
端木喬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事,怎麽聽得如此耳熟呢?
直到小廝說到那人送了白玉給婦人,還自稱端木昱兒,端木喬兩眼一睜,額頭滲出了冷汗。
“大公子你怎麽了?”
“快,快走!”
“大公子不打聽啦?”
“王二家有筵席,正等著我呢,快走,快!快!”
端木喬飛也似的衝出家門,上了一台華轎,就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