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家門不幸
梵家出事之前，與門當戶對的南宮家定了一門親事，已經擇好日子，大婚在即。
紅娘將南宮姑娘的畫像帶給梵滄海看過一次，確實是一位端莊秀麗的女子。據說她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梵家十分滿意。
端木昱兒任性地央求，梵滄海不得不給他講述一下這段往事，不是多久遠的事，也就半年前，一切都還記憶猶新。
成親之日定在一月後，梵滄海要外出求學，至少得半月有餘。
梵滄海在父親麵前中規中矩，從不惹是生非，以至於他老人家還要時刻叮囑他要勞逸結合，不要變成書呆子。
兒子百般稱是，頻頻點頭。殊不知到了百裏之外，他除了求學，就是上一個道觀去念經。而且大部分的時候都用在了修道上。
當然對於修道而言，短短一個月也做不了什麽事，但他不一樣，在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他收獲頗豐，以至於連自己快要成家的事都忘了。
直到乳母渾身是血地出現在他麵前，她顫顫巍巍地告訴他：“公子，梵家出事啦！”
梵滄海帶著乳母連夜趕回清絕城，看到梵家有重兵把守，家中人顯然已經被帶走了。乳母不讓他暴露身份，他可是梵家最後的血脈。如今城中的官兵四處在追捕他們，這時候回來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但他豈能棄雙親於不顧？
他喬裝打扮，扮成邋遢的中年漢子，乳母則成了一個駝背的老太婆，兩人方敢在清絕城中逗留。梵家被定叛國之罪，將要滿門抄斬，三日後行刑。
夜裏他們宿在乞丐堆裏、肮髒的牲畜圈裏、鬼火零星的亂葬崗裏，以躲避官兵無休無止的盤查。
乳母看著他從一個清秀的白麵書生變成如今邋遢不堪的庶民模樣，心中百感交集：“公子，乳母無能呀，不能將你照顧好。”
乳母程元靈是隨母親嫁過來的陪房丫頭，在梵滄海出生後，一直當他的奶娘，其實也相當於二娘了。
根據乳母所述，母親在被帶走之前，已經身負重傷，臨危之際叮囑她一定要好好照顧梵滄海，不要讓梵家斷了香火。她帶著夫人的遺言逃跑，被官兵追出去好遠，身上也是傷痕累累。
所幸梵滄海不在清絕城，逃過了一劫。
但他沒有一絲活著的喜悅，隻是不停地追問：“仇家是誰？是哪位達官貴人？”
父親為官清廉，兢兢業業，竟然被扣了一頂叛國賊的帽子！他的心快要被怒火燒成灰了。
可乳母仍舊不肯透露半點：“夫人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說仇家背景深厚，你手無寸鐵，不要去追問仇家何人，該隱藏身份好好活下去。”
梵滄海哪裏甘心？他隻想將平日裏父親官場上的對手全殺了，但他終究什麽都做不了。
三日後，他們在刑場下麵，目睹了刑場上慘絕人寰的一幕幕。天下起了大暴雨，他化身成為撿屍人，將父母的屍身一點點地撿了回去。
他空有一身本領，卻連一個朝廷爪牙都不能殺，還要東躲西藏。他仍然想在清絕城中找出仇家。乳母勸他離開這裏，重新開始生活，最好是能入宗門，必須是大的宗門。小宗門護不住他，終有一日會被朝廷發覺。
身無分文，如何離開清絕城？乳母逼著他去找親朋好友，湊夠了買路錢方能走得遠。
梵家沒了，哪裏還有什麽親朋好友？果不其然，他到處碰壁，他們所施舍的銀兩比扔給乞丐的強不了多少。梵滄海哪裏受過這等侮辱，經常將那可憐的銀錢扔在地上，手上的靈火吱吱吱地冒。乳母一個個地將它們拾起來。那時候，她的背影給梵滄海造成了強烈的刺激，為了一口飯，人得低賤到這種地步！
他是一輩子也忘不了乳母的背影。
一籌莫展，乳母終於還是勸他不妨找找南宮家，梵滄海馬上就拒絕了。
若無那門尚未促成的親事，梵家和南宮家根本無甚交集，現在落難了找上門去，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公子，是麵子重要還是日後複仇重要？”
“我現在就想複仇！”
“好吧，那你先殺了我，再去複仇，我也就不用眼睜睜看著你被人亂刀砍死！”
乳母以自身威脅他，南宮家是最後的希望，否則根本別想出城。
梵滄海最後還是去了南宮家，當然連大門的台階都是沒有資格踩上去的，人家家仆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南宮老爺聽說來了叫花子，為了積點陰德，親自出門發點吃的。可當他看到是梵滄海，嚇得六神無主了。
他可是罪臣之後！
梵滄海被好一頓毒打，險些就招來了官兵。
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失去了活著的信心，不管乳母如何勸慰，他一心尋死。但是尋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他不是學了點道術嗎？哪怕是戰死也比餓死好！就在他滿心想著夜裏去偷襲城門的時候，有個丫鬟帶著個包袱找到了他們。
“這是我們姑娘的一點心意，望你們路上平安。”她不敢多作逗留，立刻離開了這肮髒的乞丐窩。
“貓哭耗子！”梵滄海一把將那包袱扔到了地上，這些東西於他再也無用了，他需要的是一把刀，將那些官兵殺個精光。
乳母無奈地看著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默默地蹲下去撿起來。那被他扔掉的包袱裏，掉出了好大一捧金銀，還有華貴的珠釵、玉石。顯然這是閨中女子的珠寶首飾，足夠給他們當買路錢了。
梵滄海方知道這個南宮姑娘與她父親並不一樣。
靠著南宮姑娘的饋贈，他們離開了清絕城。但很快官兵們就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展開了無休無止的追捕。
端木昱兒聽完梵滄海的講述，再也忍不住了，他伸出雙臂就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熊抱。
也許這個擁抱來得很遲，但他不知如何安慰他，唯有靠近，讓他聽到自己的心聲。
“梵兄，你一定會達成心願的，惡人一定會遭到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