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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滄海護昱

  賓客區的秦自在席地而坐,一邊喝酒,一邊支棱著兩隻耳朵,嘴裏還不停地問旁邊的少年對他有何意見。少年被他問得煩了,終於想要離開這個尊位,但是在他離開之前,他掏出了一把刀子,道:“你不就是想趕我走嗎?我走了,這位子你也坐不得,大善人,今日我就讓你在全天下人麵前出醜!”


  秦自在身旁兩個不說話的依舊不說話,好像看不到主子有危險似的。


  秦自在嚇得縮了縮身子:“少俠請息怒,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找天門的桌子出氣?”


  少年用力地在紅木案上刻了六個字:孤望到此一遊。


  筆法嫻熟沒有錯字,令人佩服。


  “你叫孤望?”秦自在問道,然後又自言自語一般,“孤望……孤嶽觀……”


  那少年一聽孤嶽觀就愣住了:“你怎麽知道孤嶽觀?”


  “你果真是孤嶽觀的?尊師如今可好?”


  叫做孤望的少年眉毛一揚,道:“關你什麽事?我師尊跟你很熟嗎?”


  “熟,當然熟,我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去看望他老人家了。想當年,我路過孤嶽山,身無分文,餓得走不動了。是他老人家一個饅頭讓我起死回生的。”他仿佛想起了那些久遠的事,分外唏噓。


  孤望卻不信,冷笑道:“哼,你也會身無分文?你也會餓得走不動?”


  秦自在長歎一聲,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行走江湖,隨時都有命懸一線的可能。大概是我太氣派了吧,那次,錢財被山賊洗劫一空,險些連褲子也被扒了!”


  孤望終於有些惻然了,道:“這都怪你自己。”


  “對啊,怪我自己!從那次之後我就告訴我自己,以後一定要更加氣派。”


  “這……這是什麽歪理?”


  “那些人要是能吃飽穿暖,為什麽要出來搶劫呢?一定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如果我有足夠多的錢,多到填飽了他們的需求,興許還能給我留下一點買|馬的錢,我也就不至於餓死了。”


  孤望有些聽不明白,畢竟他才十五歲,他撓了撓頭皮,似乎覺得他說得有理,可又覺得哪裏不對。


  秦自在道:“這些年來,我分外想念孤老前輩,若是你能替我將心意帶到,秦某感激不盡呀。”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張銀票,“待我下了蜀山一定會登門拜訪。但這幾日我還有事情要辦,請你務必交給尊師。”


  孤望沒有接他的銀票,而是沮喪地道:“實不相瞞,這一次,是師尊讓我來找秦公子的,我們需要秦公子的幫助。”


  “什麽?”秦自在一把握住他的手,十分激動,“尊師怎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道觀……沒米下鍋了。”


  “哎呀,那為何不早點跟我說?老人家身體安康吧?”


  “師尊還好,就是撿了幾個小師弟,都快餓死了。我來天門也沒機會告訴你,那些人不讓我靠近你。”少年說著說著就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你快快回去,別誤了師弟們的性命。”秦自在將銀票塞到他手裏,然後將桌上的點心包起來給他路上吃。


  孤望看了他幾眼,歉意地道:“秦公子,是孤望錯怪你了。但是不需要這麽多錢,五十兩足矣。以後我會還你的。”


  那一千兩的銀票又被推了回來,秦自在道:“孤望呀,這是我對老人家的歉意,這麽多年我都沒有去看他,是我的錯呀。”

  孤望堅持隻要五十兩,最後秦自在給了他一百兩。孤望這才收下了,臨走之前他突然回頭道:“秦公子,我師尊沒那麽老,你不要一口一個老人家。”


  秦自在訕訕地笑了笑,讓穿藍色道袍的去送孤望一程。


  他們走後,旁邊的鬥笠人慢悠悠地道:“主人,你壓根沒去過什麽孤嶽山吧?”


  秦自在嫌他多嘴,道:“他刀子上便刻著‘孤嶽觀’,我可沒有胡編亂造。”


  鬥笠人輕笑了一聲,這個主人果然還是太愛氣派了。


  *

  靈石台上,白宗主赤裸裸地告訴眾人,他兒子就是找端木昱兒來的。端木昱兒也無從反駁,自己來了天門之後,也不知道祖父有沒有推掉這門親事。白宗主話裏話外,竟然還把他當未來的贅婿!


  這讓少年氣得五髒六腑隱隱作痛,隻想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此時一直不說話的梵滄海道:“白宗主,我替昱兒拒了這門親事,若你還顧著宗門大派的身

  份,勸你欣然接受。”


  他說話不緊不慢,不疾不徐,沉穩得讓人錯覺,他才是今天盛宴的主人家。


  暮行天問坐在上麵,倒也沒有阻攔他。


  這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竟然說出這樣不成體統的話,白宗主冷笑道:“請問梵公子,你是以什麽身份作這個決定?”


  “我們是親傳弟子,有守護人間淨土的責任。昱兒現在是我道侶,一切將聽從我的安排,日後我讓他娶誰他就娶誰,你的兒子明顯不合格。就憑白宗主的兒子要與男子成親,這就已經不符合親傳弟子的規定,除非白宗主覺得你兒子的親事比守護人間淨土還要重要。”


  梵滄海將神職搬出來壓製白宗主的氣焰,起了非常明顯的效果,白宗主再霸道也不能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來。


  梵滄海又道:“在下一直不明白,聽說貴公子可男可女?那為何一定要與男子成親?”


  梵滄海是真的不明白,並不是明知故問讓白宗主難堪。他涉世未深,想不到這種事竟然能光明正大地存在,現場的人還不覺得有何不妥,任這個老家夥橫行霸道。


  端木昱兒看了梵滄海一眼,不知為何,覺得他好有氣魄,自己的一切將聽從他的安排,這明顯不合理,可為什麽聽來,是那麽中聽呢?


  白宗主清了清嗓子,道:“那是我們白家的事,需要跟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說嗎?”


  “白宗主,既然什麽都沒法說,那就不要說了。要是誰再毀我道侶清譽,我絕不放過他。”


  白宗主胸腔急劇起伏,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又重重地落下,心中對梵滄海是恨之入骨呀。在他看來,天門的親傳弟子都不把宗門之主放在眼裏了,簡直豈有此理!


  暮行天問道:“本來今日就是你們二人的喜事,說這麽多有的沒的實在掃大家的興,現在不談那些俗事。大家嚐一嚐我天門的美酒吧。”


  端木昱兒想起身離席,這時,看到秦自在端著一杯酒走了上來,說要給門主和昆侖使者敬酒。看他那樣子,十分豪爽不拘小節。他一個凡人竟敢走到靈石台上麵來,真是聞所未聞。


  於是端木昱兒又坐下了,看他將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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