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章 辟穀之心
端木昱兒在夜裏醒來，四處黑乎乎的，睡了一會感覺精神好了些，蝕骨的感覺還在。他運了一遍靈力，讓五髒六腑都得到滋潤，稍微驅除辟穀術帶來的疼痛感。
母親、小舅、白秋憶、阿鍾，母女倆都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睡著。孤零零的殘月掛在天邊，幾隻黑色大鳥俯衝而下，在啄食什麽東西，他看不清楚。
太安靜了，安靜得睡著的人就像死了一樣，連呼吸都聽不到。他覺得很蹊蹺，小舅一般睡覺都會打呼嚕的，為何今晚如此安靜？
啊，大概是大家都瘦了，瘦的人不容易打呼嚕，他自己找到了原因。然後，聽到嚼東西的聲音。
就像咀嚼某種脆骨，很軟很有嚼勁的脆骨，牙齒咬斷發出嘎嘣聲。
什麽人在吃東西？
端木昱兒起身，看向聲音來源，似乎是在樹幹後麵？
他也餓得慌，已經有些抑製不住想要放棄修煉辟穀術了。據說不餓上七七四十九日不算成功的。好的情況下可以服用辟穀丹緩和一下饑餓感，或者吃辟穀人士專門食用的仙泉果。但他現在什麽都沒有，隻能用意誌抗衡，為了省一口吃的。
然而，現在他聽到那咀嚼的聲音，肚子裏的饞蟲已經開始複活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叫他放棄修煉，要吃東西！
要狠狠地吃東西！
他終於繞過那棵大樹，看到一個白衣書生。他低著頭把什麽東西往嘴裏送，咀嚼得很起勁。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你在吃什麽？”端木昱兒俯身下去，想要看看他有什麽食物。
“嗚……”書生廖君行嚇了一跳，端木昱兒看到他嘴裏塞著一團書頁。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又問一遍：“你吃什麽？”
廖君行的腮幫子塞得鼓鼓的，他使勁嚼，發出咀嚼脆骨的聲音。端木昱兒簡直不敢相信，這東西為何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他終於吞了下去，還舔了舔嘴唇，道：“你要嗎？”手裏已經撕了一片書頁下來，遞給端木昱兒。
“你幹嘛吃書？那不是你最珍惜的東西嗎？”書生命都快沒了，還背著書卷千裏獨行，為何忍心吃書？
廖君行陰森森地道：“你也知道命都快沒了，還談什麽最珍惜？最應該珍惜的不是命嗎？”
這是書生該說的話嗎？
端木昱兒不知道這是否是真正的書生，若是那個書生，他也會做這樣的事嗎？不，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書生又陰森森地道：“你看那裏？那幾個黑影，你覺得他們在吃什麽？”
端木昱兒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有幾個人蹲在那裏，共同享用著什麽！同樣是發出咀嚼脆骨的聲音。
月黑風高夜，他對於未知的恐懼將饑餓感壓了下去，但好奇心使他緩緩地走近那幾個人，他們蹲在一個睡著的人身邊，到底在幹嘛？
然後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啊啊啊——”
他大叫著驚醒，閉著眼睛在那裏搖頭，像要把看到的恐怖晃出腦袋似的。
“昱兒！昱兒！”端木媛儀將兒子抱在懷裏，潸然淚下，“我苦命的兒呀！咱們不練那辟穀術了好不好？你吃點東西吧！”
母親的氣息將他喚了回來，他發現所有人都看著自己，他們手裏端著什麽東西。
現在居然是大白天，方知道自己做夢了！
“你們吃什麽？”
“昱兒！別這麽倔強，你看，這麽多人餓著，咱們隻需要一匹馬，一匹馬就夠了。”
一談到馬，他就跳起來，四處尋找他的熾翼，終於看到它在樹下吃草。不知何人給它帶來了一茬茬的青草。
端木媛儀趕緊解釋：“我讓他們拿青草來換馬肉，還是有些用的。熾翼能吃飽，大家也不至於餓死。好孩子，你懂嗎？”
也就是說，在他睡著的時候，另外一匹馬被分食了。
他看看同行的幾個人，每個人眼睛都凹陷下去，顴骨凸起來，臉頰上已無二兩肉。
白秋憶端著一碗湯要給他喝。
端木昱兒推開碗，道：“我不餓，我不能吃東西。既然馬沒了，那就沒了吧。”
“昱兒，你扛不過的，辟穀術要餓多少天你知道嗎？”白秋憶聲音都哽咽了。
“一匹馬也撐不了多久，留著吧。”
端木媛儀勸道：“你喝一點湯也好啊！為什麽就是不聽話呢？”
“母親，我沒有怪你們，母親若出了事我會高興嗎？留著吃好不好！我快要找到練辟穀術的法門了，不能前功盡棄。”他說著就盤腿坐下，對那一鍋香飄飄的肉湯視而不見。
仍有不少人拿青草來換湯喝，因為能分出去的肉已經沒有了。
端木昱兒看書生也吃得挺香，回想起剛才那個夢，不由地看了看他身邊的包袱，那一摞書捆得好好的。
書生廖君行注意到他的視線了，道：“端木公子真叫人佩服，這樣都能堅持不吃東西。修士真神奇！”
*
留下來的幾條馬肉吊在熾翼身上，南行的時候一路曬幹，每天割一點下來煮一鍋湯，六個人分著吃。又走了近十日，流浪了大半個月，終於看到了青山綠水，還有一座小鎮！
從中部流浪而來的難民們，像發現了寶藏一樣蜂擁過去，白秋憶已然飛在前頭，他說遲了的話東西要被人搶光了。
虧他還有這樣的精力！端木昱兒如今可是骨瘦如柴，哪裏還飛得起來！
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煉辟穀術沒有必要，還是一個想開酒肆客棧的人呢，難不成以後看著美食不能動心嗎？那不比戴著手鐐腳鐐跳舞還要痛苦？
不知道大家看到了什麽，端木昱兒幾人尚未進村，就見大家極速地往回跑，好像看到了什麽怪物，每個人都一臉驚恐。
白秋憶也回來了，道：“鎮上什麽人都沒有，是一座空城。隻有一隻妖獸，在賣吃的。”
端木昱兒很疑惑：“妖獸？他們嚇成這樣？”
“你當然不怕，他們什麽時候見過妖獸？何況那妖獸長得還挺特別。”
“他很醜還是很怪？這裏出現妖獸，是不是說南方以南快要到了？”
“想得美！至少還要十天路程，就是他說的。”
“聽上去這妖獸還挺熱心？既然如此，他們怕什麽？”端木昱兒覺得說不通。可很多人開始挖野菜了，一些人還跳到湖裏抓魚。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個清澈見底的湖裏，半條魚都沒有！
白秋憶道：“那妖獸說，這裏隻有他有食物。”
“果然會做買賣，是他把魚都抓完了吧！”
端木昱兒帶頭進入了那座空城，果然在街道的中心部位，看到了妖獸的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