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四章 千裏尋他
雨滴滴答答地下著，打在碩大的芭蕉葉上。因為芭蕉太過茂密，上麵的傾盆大雨落下來的時候就分散了，一些地方是幹燥的，一些地方又能聽到滴滴答答的雨聲。
深潭隱藏在不見天日的幽暗芭蕉林下，水裏飄著一具屍體，這具屍體露出水麵的半個腦袋上，挽著一個高高的發髻，一根長長的簪子直指蒼穹。
深潭的岸邊還有一個身影，他上身趴在那裏，下身還泡在水中，呈現一種艱難地從潭中爬出去的狀態。
雨稀稀落落地下來，打在他身上，終於將他從昏迷中喚醒。他再次努力向外爬，一點點地挪上了岸，然後累得翻身躺在岸上。是擁有一張少年麵孔的梵滄海。
看上去就這麽會掙紮他已經耗盡了力氣。他身上沒有傷口，沒有血跡，為何如此無力呢？
約摸半個時辰以前，他和朝天簪的修士大打出手，打到這片懸崖上空的時候，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了下去。不僅如此，他們的修為同樣在源源不斷地外泄！
直到他們掉入萬丈深淵，落到這個水潭裏，那股力量才消失了。梵滄海勉強封住的穴位早就被衝破，修為已經廢了七八成，十多年的修煉毀於一旦。生命也在緩緩地逝去。
但最令他無法割舍的，還是那個白發男子。他迷迷糊糊地，顫抖的嘴唇呼喚的是：“昱兒……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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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著花鳥圖案的華貴屏風後麵，有一個隱約的影子。平洲雲隔著屏風向裏麵的人微微彎腰作揖。
那影子問道：“昱兒走了嗎？”
“回稟大妖王，他已經走了。”
“他對瀚宇擊征可還滿意？”
平洲雲道：“有些錯愕，但還是十分滿意的。”
“那就好……”影子輕輕地歎了一聲，“終於，物歸原主了。”
端木昱兒對瀚宇擊征確實滿意，這隻月鷹聽話得就像自己豢養的寵物。當他覺得速度過快，生怕韁繩抓不穩的時候，她未卜先知就慢了下來；當他身子因為傾斜幾乎要被甩出去的時候，她會及時地調整姿勢讓他感到安心。
這第一次騎乘的神物，為何與他如此默契呢？
端木昱兒幾乎要相信自己就是她的主子了，隻有這樣她才會如此聽話不是嗎？
一隻不需要征服的月鷹，總覺得來得太過容易，又讓他開始懷疑大妖王的居心了。
當他穩穩地坐習慣了瀚宇擊征的背之後，開始想念那位文質彬彬的書生。
他讓瀚宇擊征沿著自己來時的路回去，以能看清楚地麵上的人的高度飛過，迅速地尋找著書生的身影。
按照這個速度，大半天應該就能到達吳州了。若是在半路遇上他，應該怎麽上前去喚他呢？要用什麽樣的笑容麵對他才顯得得體又不暴露自己的急切呢？
是他自願來的還是師尊派他來的？
他能毫不猶豫地救祖父，將糧食派發出去，證明他非常善良。這一點從來就沒有變過。
他如此著急想要找到自己，哪怕是為了完成任務，端木昱兒也覺得很開心。
這與那十年的不聞不問相比，已經是恩賜。
兩年了，他也許早就娶了南宮瑤……想到這裏，端木昱兒壓抑著內心的陣痛，繼續看著下麵，不放過每一個身影。
在路上流浪的人少了許多，好遠才能看見一個。這是否說明，需要背井離鄉的人漸漸少了呢？一個月了，局勢有沒有發生什麽變化？朝廷的官兵有所作為了嗎？
端木昱兒帶著滿滿的疑問坐在瀚宇擊征背上，依舊沒有看到著織錦紗衣白袍的男子，若他走對了這條路，也早該與自己相見了。
端木昱兒忐忑起來，但不管怎樣，梵滄海一定去過那個戰場。那裏的狂人不知道怎樣了。他當然不會擔心神者境的梵滄海會遭遇什麽不測，狂人還傷害不了他。
既然無法半路相遇，隻好去戰場看看了，再不濟，沿著剩下那條路尋下去，應該就沒錯了。
他不願意相信梵滄海半途而廢，因為尋不到自己就回蜀山天門，那絕對不是梵滄海。
容貌年輕的少年既甜蜜又憂慮地胡思亂想著，仿佛一個前去赴約的二八女子。明知道這場約定並無定數，他依舊勇往直前。
直到他到了戰場，看到慘烈的峽穀，也沒有找到梵滄海。但是他發現了不同之處，戰場跟他之前經過的時候不一樣了。
有一堆被燒焦的屍體，仍然有活著的狂人徘徊在其中，他們出不去，渾渾噩噩的。
現場還有打鬥的痕跡，並非一般的打鬥，是相當有境界的修士互相鬥法。
看山石被破壞的程度，有被天雷霹靂的痕跡，還有威力十足的風刃痕跡。
“這些棱角，不就是靈鋒破刃嗎？”梵滄海最拿手的招式！
果然，他來過這裏，還跟什麽人打了起來。
這片戰場的死屍本來就可疑，也許被他發現了什麽端倪，雙方起了衝突。但對方顯然不是等閑之輩。那麽，他們最終誰勝利了呢？
端木昱兒沿著打鬥的痕跡慢慢地離開戰場，來到了一片懸崖邊上。下麵是深不見底的深穀，似乎種滿了芭蕉樹。
他凝望著這片深淵，看久了越發覺得它像一隻巨獸的大口，能將人吞沒。
“梵兄會不會在下麵呢？”他猶豫著，覺得兩人鬥法，沒必要跑到深穀中去吧？但他們會不會不小心掉了下去？再厲害的修士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何況他們打得如此激烈！
端木昱兒決定禦劍下行，這黑暗的深穀著實叫他心慌慌。現在幾乎入夜裏，下麵肯定很黑。
“梵兄！”他在深穀中央用靈力發聲，想看看會不會有回應。
當然有回應！是他自己的回聲……
“梵兄！”他繼續叫著，慢慢地飄到了芭蕉樹的頂部，嗖地鑽了進去。
可惜他們二人如今不是道侶了，否則也早就感應得到他的所在。端木昱兒在黑暗的深淵底下，手上揚起一陣金光，照亮了這片區域。
有一個水潭？
他朝水潭走去，水上一雙慘白的臉嚇了他一跳，看清楚時，並非梵滄海。
“梵兄！梵兄！”他越發急切地尋找起來，這人能死在這裏絕不簡單！終於，他發現岸邊有一個仰躺著的白衣人。
可不就是梵滄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