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一章 一年一次
不知道梵滄海有沒有從暮行天問那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為了不引起他的惆悵，端木昱兒也沒有問他結果。而梵滄海似乎也沒有要提起的意思。
明日便是進入虛空門閉關的日子了！
梵滄海多愁善感起來，時不時要回憶一下過去，回憶一下他們共同走過的路。
傍晚，涼風習習。雲中天宮的懸崖邊上，兩人對酌。旁邊是震天南將軍的塑像。高大威猛的冥帥與他們的渺小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時候，我引著官兵進入無涯嶺，為的是保護乳母的安全。”他對這個假乳母一直處於一種不願提及的狀態，但今日並沒有顧忌那麽多，“雖說是林雨眠的安排，是假乳母的引導，但若無這些風波，我也無法認識昱兒。”
端木昱兒端著酒盞微微笑著看他，腦袋用手撐著，頂在屈起的膝蓋上，側著身子將他虛攏在懷裏。
“昱兒那麽想當親傳弟子，卻不肯拿著仙種領賞，真是個好孩子。”
“梵哥哥今日說話跟老頭子似的。那場考核，為的是等你的到來你不知道嗎？”
“師尊既然能算到我會出現，那他有沒有算到是林雨眠的陰謀？”
“就算是林雨眠的陰謀又怎樣？為了你，再大的險也要冒不是嗎？”
“昱兒說得對。這個世上作惡的人終究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兩人從初識回憶到入天門，似乎在溫言細語中又度過了一遍美好時光，兩顆心滿滿的都是對過去的眷戀。梵滄海突然問道：“昱兒在南方以南打算做什麽？要加入什麽宗門嗎？”
“我就當散修罷了。那些個人老來纏著我，請我去當宗主，我才懶得為那點身份去找不痛快。”
“當宗主不好嗎？”
“有什麽好的？沒自由！沒意思！我還是開我的客棧算了。”
梵滄海很是驚訝：“昱兒要開客棧？”
原本“半緣客棧”是心碎之下的念頭，在逃亡路上萌生的念頭。但如今，發現也極其適合。他就滿懷憧憬地道：“開一家能喝酒能吃飯能住宿的客棧。”
梵滄海也是眼前一亮：“那我可以隨便住嗎？”
“不行！要銀子！”
他裝作很苦惱沒有銀子的模樣，端木昱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賤兮兮地道：“不過，你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來付賬。”
梵滄海的眼睛更加亮了，有些猴急：“我現在就可以預付予你！”
“喂你幹嘛！”端木昱兒用手抵著他的肩膀，這個書生力氣有點大，遂嚷道：“你想哪去了？我說的是你可以給我端盤子、洗碗，你這樣算是我付賬還是你付賬？”
不是想象中的樣子！梵滄海索然無味地放棄了進攻。
不過，再談起未來的時候，兩人都覺得心情甚好，幾乎快要忘了明日之事。
梵滄海熱心地道：“昱兒的客棧，我來提名好不好？”
“我已經想好了。”
“叫什麽？”
端木昱兒神神秘秘地道：“不告訴你！到時候你自己找！”
“啊？這可真是太難為人了。你就這樣對我？”
“以梵哥哥的聰明才智，一定能找到！”
“該不會，叫‘滄海客棧’吧？”
端木昱兒險些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他咳著道：“你以為是海納百川嗎？還是滄海哥哥要接納所有人？”
“也對哦！”他難為情地笑了，“到底叫什麽？”
“你自己去找，一看便知。”
好像那家客棧已經屹立在那裏！端木昱兒堅決不告知，要他出關後自己沿著街道慢慢找，那個名字他一定會懂的。
“我忽然覺得，昱兒喚滄海哥哥也很好聽……”
*
親傳弟子進入虛空門是再稀鬆平常之事，然而，梵滄海摟著端木昱兒死也不肯進去，還不管不顧地淚眼婆娑了。
所有人都靜默不語，整個北門安靜得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到。大家在此送他，也是出於對四十年後才能見麵的依依不舍。
不知道擁抱了多久，暮行天問終於發話了：“怎麽跟生離死別似的，每年除夕不是可以出來嗎？”
大家一陣愕然，這是第一次聽！
梵滄海從端木昱兒的肩窩裏抬頭，喊道：“師尊您說的是真的？”
師尊真好……端木昱兒抽泣得說不出話來。
暮行天問道：“我說的還會有假？本來便是這樣打算的，你們又不問我，盡一個人瞎捉摸。好啦，快進去吧。”
梁詠懷柔聲道：“師尊，還有半柱香，你就讓他們多哭一會吧。”
梵滄海又問：“師尊，我可以出來幾天？”
“最多七天。但不保證一直能夠如此，如無意外，一年一次。”
相對於四十年一出，這一年一出是極大的寬容啊！
“多謝師尊！”兩個人一同謝過暮行天問。梵滄海因為高興就想抱起端木昱兒轉圈，豈料腿上一抽，疼得他直冒汗。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端木昱兒心疼地道：“梵哥哥你小心，別亂動！”
梁詠懷故意道：“梵兄變成梵哥哥了！真叫人羨慕！”他邊說變拿眼睛瞥暮行天問，後者無動於衷，繼續歎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喊一聲……”
“轟”什麽東西倒了，聲音巨大，將梁詠懷後麵的話活生生地掩蓋了過去。
原來是虛空門前一座青銅童子，不知何故倒在地上。
這是警告嗎？梁詠懷滿心的不悅，不得誌，不服氣。
幾個師弟去將青銅童子扶了起來。
梵滄海看向一旁的南宮瑤和楚宗主，那楚宗主立刻信誓旦旦地道：“兄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阿瑤的。”他歲數比梵滄海要大，此時也跟著阿瑤喊兄長，這樣便顯得更加熟絡了。端木昱兒對他的八麵玲瓏還真是佩服了。
南宮瑤也道：“兄長在裏麵也要保重，修為不夠，不要隨便往前麵衝。”
南宮瑤有了著落，梵滄海自然放心。他唯一不放心的也就隻有端木昱兒了，又臨行細細地吩咐道：“回去的時候要把瀚宇擊征的韁繩牽好，別在上麵睡著了！”
“嗯。”端木昱兒乖乖地答應著，這些日子每每坐上瀚宇擊征的背，因為後麵有依靠，他能在上麵睡著！該擔憂的事情全部交給了梵滄海。
終於時間到了，梵滄海依依不舍地緩緩後退，端木昱兒情不自禁地跟著他走，被他揮手阻止了：“不要靠近虛空門！”
“梵哥哥你保重！早日重拾修為，我等你！”
“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