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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驚險脫身

  走水的意思就是失火了。


  ??失火的地方是膳房————不是禦膳房啊,禦膳房是給皇室準備膳食的,膳房則是給普通宮女和太監做飯的,差了一個字,但天差地別————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催在做飯的時候把柴堆給點著了,急著滅火,手忙腳亂之下又把一桶菜油當成水潑過去,上演了現實版的火上澆油,那火登時竄起幾米高,見物就吞,轉眼之間,整個膳房就成了一片火海。現在是冬天,北風呼呼的刮,風助火勢,大火飛速擴散,住在這一片的宮女太監們頓時跟被捅爛了窩的螞蟻一樣亂作一團。澡堂首當其衝————緊挨著膳房呢,本來挨得近些,洗澡的時候打熱水也方便,近水樓台先得月嘛,可現在卻首當其衝。大風一吹,滾滾濃煙裹著紅赫赫的火星洶湧而來,澡堂裏的太監們被這一熏,眼淚鼻涕齊下,咳成一張弓,更被火星燙得哀哀直叫,衣服都顧不上拿了,用手捂著臉衝了出去。


  ??那個負責看住龍岩峰的閹人也不例外,他劇烈咳嗽著,踢了龍岩峰一腳:“別洗了,趕緊……咳咳……趕緊出去……咳咳咳!”他這一張口就吸入了不少濃煙,肺都要咳出來了,再也顧不上龍岩峰,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


  ??龍岩峰反應最快,在第一縷煙飄進來的時候就用濕布巾捂住了口鼻,這濃煙把大家給嗆得痛不欲生,但對他卻沒有多大的影響。他意識到這是脫身的良機,所以對那個閹人的吼聲不為所動,等他跑出去之後才站起來,摸索著從地上撿起一套衣服胡亂套上,溜了出去。


  ??外麵已經完全亂了套。一幢巨大的建築籠罩在濃煙烈火之中,成群成群的宮女和太監像無頭蒼蠅一樣來回亂竄,有人忙著從裏麵搶運出食材、廚具餐具之類的東西,有人在用木桶拎來一桶一桶的水往火海裏潑,試圖撲滅大火,結果跟搶運東西的人亂作一團,加劇了混亂。膳房裏麵有大量的柴火、食用油,這些都是一點就著的,火勢一起就難以控製了,亂糟糟的幾桶水潑過去,火勢非但沒有得到控製,反而變得更加凶猛愉快的蔓延,臨近的幾種卷物很快也被卷入了火海之中。現在別說宮女太監,連宮廷衛士都驚動了,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聞訊而來,有的維持秩序,有的則用桶拎水參與滅火。木材燃燒的爆裂聲,宮女太監們了驚叫聲,宮廷侍衛的訓斥聲怒吼聲響成一鍋粥,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龍岩峰可沒有心情在這裏看熱鬧,他混在亂作一團的人群之中,兩天腳掌上下翻飛,逃之夭夭。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知道該往哪跑,反正是看到人少的地方就鑽,離這可怕的蠶房越遠越好。慌不擇路之下,他幾次跟趕過來參與滅火的宮廷侍衛撞了個正著,上演了一出出真人版的“宋株待兔”……不幸的是,拿腦袋去撞大樹這個角色是由他來友情扮演的。好在現在火勢迅速蔓延,形勢危急,宮廷侍衛忙著去救火,顧不上這隻傻兔子,罵了一句就過去了。龍岩峰心裏別提有多激動啊,火神大爺,謝謝你,謝謝你啊,你可幫我大忙了,請繼續保佑我,等我脫身之後一定買頭肥豬燒給你!


  ??這小子如此上道,火神大爺深感滿意,為了得到那頭肥豬,自然是不遺餘力的保護他。在火神大人的保佑之下,他像無頭蒼蠅似的一陣亂竄,居然奇跡般從那迷宮般的建築群中衝了出來。當他渾身冒虛汗,氣喘籲籲的停下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跑到了一個大的沒邊的花園裏。


  ??花園裏遍及著奇花異草,假山、胡泊、亭台、樓閣、園林……分布其中,每一樣都是匠心獨運,精美絕倫,營造出一個仙境般的世界。當然,如果這嗖嗖的刮個不停的北風能停一停,這個仙境就更加完美了。龍岩峰無暇欣賞仙境的美景,他現在又冷又餓,感覺自己隨時可能會死掉……這一番掙紮逃竄已經把他的體力消耗得一幹二淨了,他現在隻想找點東西吃,找個人避風的地方躲一躲,別說是跑到花園裏,就算是跑到了玉皇大帝的宮殿裏,他也不會感興趣的。


  ??花園裏同樣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橋這邊跑過來。龍岩峰一激靈,躲到了一塊大石後麵。果然,一幫宮廷侍衛浩浩蕩蕩的從假山旁跑過,直奔起火的膳房,沒有發現他。他咧了咧嘴,我的乖乖呀,他該不會是跑到皇宮裏來吧,怎麽那麽多人呢?好在這幫宮廷侍衛開過去之後,花園裏恢複了平靜,但現在他的處境仍然很危險,要知道,他現在穿的可是太監的服飾,色彩比較鮮豔的,跟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隻要細心一點,很容易就發現了,所以必須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他觀察四周,看到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座假山,有六七米高。他跑了過去,圍著假山轉一圈,發現假山是由無數塊巨石堆砌而成,上麵有一個很大的縫隙可以躲進去。他正想上去,一陣大風吹過來,哢察一下,把一棵樹給吹斷了,就倒在他的麵前。他幾乎是本能反應的,用手抓住斷口處的樹皮,使出吃奶的力氣扯下好幾塊,爬上假山鑽進石頭縫裏,躲過了那冰冷刺骨的北風,然後撿起一塊石頭使勁的刮,把樹皮表麵那層堅硬的老皮給刮掉,將青白色的嫩皮塞進嘴裏死命的嚼。


  ??這樹皮又老又硬,吃進嘴裏異常苦澀,恐怕連豬都吃不下去。但現在龍岩峰已經是饑不擇食,根本就不去管口感味道如何,就是使勁的嚼,使勁的嚼,想把樹皮嚼爛吞下去,填一填那咕咕作響的肚子。天可憐見,他一輩子都沒有挨過餓,可這一次卻連續餓了三四天,頭一回知道原來俄竟然如此可怕!他迫切的想要吃點什麽東西,填一填那空蕩蕩的胃,口感味道什麽的都沒有心思去講究了,能吃的就行。


  ??嚼了半天,他總算把樹皮給嚼爛了,伸長脖子硬咽了下去。咽下去之後,隻覺得喉嚨跟刀子割的一樣疼,一陣幹嘔,差點又把剛吃下去的樹皮給吐了出來。好不容易止住幹嘔,又將一塊樹皮給塞進了嘴裏,邊嚼邊罵:“被我附體的到底是哪個倒黴催呀?怎麽這麽想不開,好好的男人不當又跑到宮裏當太監!他死了倒是痛快了,可連累老子差點替他挨了這一刀!真他娘的,我要是他父母啊,我會把他三條腿都打斷不可!”


  ??一邊罵一邊惡狠狠的嚼著樹皮,那凶怒的樣子,不像是在吃東西,倒像是在嚼某個連累他差點挨了一刀的家夥的肉。


  ??遠處一道煙柱直衝雲霄,呼喊聲,尖叫聲此起彼伏,顯然的火勢仍然在擴散。這裏有很多建築物是木製的,而且曆史久遠,木材異常的幹燥,一旦起火就很難撲滅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年頭沒有專業的消防隊伍,滅火手段非常原始,全部靠水,效率非常非常的低,直接後果就是趕過去滅火的人很多,但收效甚微,反倒是加劇了混亂。不過這不關龍岩峰的事,別說是火災,就算原子彈爆炸他都沒有興趣去管,隻想著把肚子填飽。


  ??直到夜幕降臨,火終於熄滅了,這個詭異的世界恢複了平靜。當然這仍然不關龍岩峰的事,他嚼了半天的樹皮,肚子沒有填飽,胃反倒疼了起來,難受得幾乎想死。餓的太久了,胃裏一點油水都沒有,還啃樹皮這麽粗糙的食物,就算是鐵打的都受不了啊。他扔掉手裏剩餘的樹皮,不敢再吃了,捂著肚子在那裏咬牙苦撐,想等到夜深人靜了再出去看能不能找到點東西吃。樹皮是不能再吃了,再吃的話保不準會胃出血。


  ??幸運的是,入夜之後,那刺骨的寒風把它停了下來,可能是準備下雪了,氣溫反而上升了那麽一點點。對於龍岩峰而言,這是天大的好事。那風再繼續這樣刮的話,他真的要給凍死了。不過,雖然暫時沒有冷死的危險,可饑餓快把他給折磨瘋了,他盯著自己的胳膊,這細細的胳膊在他眼裏已經變成了一根大的,焦黃的,滋滋冒油的雞腿,看得他直冒口水,鬼使神差的張大嘴巴,對狀這條滋滋冒油的“雞腿”咬了下去。不過他好歹還保存著幾分理智,在牙齒咬到胳膊的時候清醒了過來,艱難的將胳膊從嘴邊挪開。


  ??一片鵝毛大的雪花打著旋翩然而下,落在他臉上,帶來一陣陣涼意。夜色如墨,萬籟俱寂,整個大地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除了肚子裏傳出了陣陣雷鳴,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了。龍岩峰終於受不了了,慢慢的從石頭縫裏爬了出來,艱難的走下假山,朝花園外的建築物走去。那裏有很多人居住,一日三餐剩飯剩菜應該不在少數,他想跑在那裏找到一些殘羹冷炙填填肚子,至於如何離開這個鬼地方嘛,還沒有計劃,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由於太餓了,他渾身發軟,眼冒金星,每走一步都異常吃力,隨時可能摔倒。他完全是憑著一股意誌挪動自己的腳步,沒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一陣氣,然後再繼續走。頂多幾百米的路,現在對他而言卻如同天涯海角般遙遠。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終於走出了花園,來到一幢建築物大門外。很幸運,他沒有看到哨兵巡邏隊,這讓他省了不少力氣。現在的問題就是,建築物的大門非常不友好的緊閉著,除非他有孫猴子的本事,變成一縷煙從門縫裏鑽進去,否則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門外喝西北風好了。


  ??不過這難不住龍岩峰……大門進不去不要緊,還有狗洞呢,老子直接鑽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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