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嘉禾之瑞
隨手翻翻曆史書，“祥瑞”一詞可謂屢見不鮮……當然，都是發生在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人物身上，尤其是那些開國之君，一出生就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漢高祖劉邦老媽在湖邊草地休息的時候天昏地暗電閃雷鳴，有條蛟龍趴在她的身上，回去後就懷上了劉邦；漢光武帝劉秀出生的時候有赤紅色的光芒將昏暗的行宮房間照得猶如白晝，他出生的那一年縣裏冒出一株和來，一個莖長了九個穗；隋文帝楊堅出生的時候不知從何而來的紫氣充滿了整間產房。而且剛出生的楊堅頭上還長有龍角，身體覆蓋有龍鱗，頭頂生出五道直上雲霄的奇異光束，雙眼綻放出明亮的光芒，活脫脫就一個正太版的敖廣……看看這些牛人，光是出生就是驚天地泣鬼神了，幹出驚天動地的大事，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當然，這招也就糊弄一下遍地文盲的古人，但凡智商及格的都不會信這套。但在“君權天授”的年代，這一套是必不可少的，不整出點祥瑞來，誰信你是天命所歸？誰會跟你混？所以史官一本正經的將它們寫進了史料之中，一本正經說鬼活，大概就是這麽回事了。
??所以說，“祥瑞”在世界曆史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甭管是哪個國家的皇帝，都玩過這套糊弄人的鬼把戲，就算他們不想編，手下也會幫他們編的。
??那麽，什麽是祥瑞呢？
??祥瑞就是能表達天意的、對人有益的自然現象。如出現彩雲，風調雨順，禾生雙穗，地出甘泉，奇禽異獸出現等等，總之越離奇越好，越少見越好。儒家把祥瑞分成三六九等：
??最上等是嘉瑞，分五種：麒麟、鳳凰、玄龜、青龍、白虎，都是聖明之君才得以一見，像那種混吃等死的皇帝就算了。
??大瑞則泛指各類異常的自然現象，包括景星、景雲、禮泉，都要皇帝的品德超凡入聖了才會出現的，就是不知道堯舜這些聖賢之君有沒有見過。
??上瑞泛指各種動物，比如白狼、白鹿、白狐、赤兔等等，都是“王者明惠及下則至”———皇帝要勤政愛民澤被蒼生才能看到。
??中瑞主要是各種飛禽，比如說蒼鷹、赤雁、白雉、白燕、白鳩，“賢君修行孝慈於萬姓，不好殺生，則來。”————仁慈賢明、不好殺生的皇帝才能碰上。
??下瑞則是指各種奇花異草，比如說嘉禾、芝草、平露、連理、賓連等等，怎麽樣，是不是除了芝草之外一個都不認識？這裏就不一一介紹了，主要就介紹一下嘉禾。
??所謂嘉禾，指的是一株多穗的麥、稻、禾，一般以九穗以上者為上瑞————得虧編這些的人不能穿越時空，不然來到現代參觀一下現在的農田，非被這連綿千裏的“祥瑞”嚇昏不可。當然，我們也要理解一下古人的難處，“一禾九穗”的祥瑞是在西漢末年現世的，當時生產力低下得很，一畝田隻能收不到一百斤粟，可見那莊稼長得有多慘，在這種背景下，想看到“一禾九穗”這麽茁壯的禾株還真不容易，作為祥瑞也無不可。當然，長勢特別茁壯的禾稻也可以視作“嘉禾”，畢竟沒有化肥沒有農藥，想出這麽一株不容易。
??豬頭當皇帝當了這麽多年，各地呈獻上來的亂七八糟的“祥瑞”也見了不少，但“嘉禾”真沒見過。像靈芝、瑞木神馬的，願意花時間花大價錢還是可以找到的，但這玩意兒卻得看土地公公的臉色，土地公公不給麵子，誰也沒辦法。可這次他真的讓龍岩峰捧到他麵前的祥瑞給驚著了。怎麽說呢？那穀穗一穗穗的跟狐狸尾巴一樣又粗又長，黃橙橙的穀粒又圓又大，密密麻麻的把穀穗給壓成了弓狀！就算他沒有種過田，也知道這樣的穀穗是非常少見的。他帶著震驚的表情上前一步用手拿起一穗，感覺入手沉甸甸的，隻需要弄兩穗的下來，那穀粒怕是就能裝滿一大碗呢！他激動得喃喃自語：“這……這就是嘉禾之瑞，這就是嘉禾之瑞！”突然扭頭問帶龍岩峰過來的那個老太監：“馮伴伴，聽說你進宮之前也種過田的對吧？你來告訴朕，這穀穗怎麽樣？算不算是祥瑞？”
??老太監躬身行禮說：“回皇上的話，老奴進宮之前種了十幾年田，年年都在跟穀子打交道，饑年豐年都經曆過，可就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的穀子！哪怕是在風調雨順的豐年，也找不到長這麽好的穀子！隻怕從田裏挑三穗長得最好的，穀子加起來都還沒有這一穗的多。”他深深的看了龍岩峰一眼，笑容滿麵，向豬頭皇帝行了一個大禮：“恭喜皇上，此乃天降嘉禾之瑞，寓意大明江山永固，天下太平，國運綿長！此等祥瑞千古罕見，怕是隻有在皇上這種聖明之君治下才能看得到的！”
??龍岩峰暗暗的向這個老太監出了一根大拇指。瞧瞧人家的馬屁拍的多有水平，以後可得好好跟他學學！
??那豬頭皇帝大喜過望，哈哈大笑：“嘉禾之瑞，江山永固……嘉禾之瑞，江山永固！上天竟降下這等祥瑞之兆，真叫朕受寵若驚！”他越想越高興，興奮的不得了，以至於龍岩峰都有點擔心他的心髒是否能經受住這樣的刺激，萬一他開心過頭了，心髒病發作掛了，那可就慘了。
??不過皇帝會不會高興得心髒病發作先不管，先混過眼前這一關再說。於是龍岩峰小心翼翼的說：“皇上，這嘉禾之瑞固然美好，但小民更願意將它視為上天的恩賜，而非一個征兆。”
??豬頭皇帝刹住笑聲，盯著他問：“這話怎麽說？”
??龍岩峰子的穀穗說：“皇上你看這穀穗，又粗又長，穀粒又圓又大，此乃罕見的良種，如果能將它當成種子撒播下去，每畝田至少能收數百斤穀子，若能推廣開來，讓每個農民都能得到這樣的良種，糧食產量定然節節上升！想象一下那種情景吧……糧食年年豐收，百姓吃得飽穿得暖，糧倉被糧食堆得滿當當的……如果能做到這一步，大明江山想不穩固都不行啊！”
??然後又指了指擺籃子中間的那幾顆黑土豆：“此物也是小民發現的，命名為黑土豆。它生於貧瘠山地之中，就那一棵便有十幾顆土豆，顆顆大如鴨蛋，加起來足有七八斤重！”
??豬頭皇帝拿起一個黑土豆，翻來覆去的看著，越看越感興趣，連連點頭：“黑土豆是吧？黑不溜秋，圓圓的還挺可愛，隻是它有什麽用啊？”
??龍岩峰差點吐血：“土豆有什麽用你都不知道？”
??豬頭皇帝很誠實的搖頭：“不知道。”
??就連那位進宮之前種過十幾年田的老太監也是一臉懵逼，顯然根本就沒有見過這玩意。
??龍岩峰痛心疾首：“這是糧食就是糧食啊！它一畝地能收好幾千斤的，隻要種上一畝全家都能吃飽，這麽有名的農作物皇上居然沒見過！？”
??豬頭皇帝說：“還真沒見過……”他眼睛突然就瞪圓了，把那顆黑土豆湊到自己眼前翻來覆去的看，甚至在太監提心吊膽的目光中用牙齒去咬了一點點，好奇的不得了的樣子。他是好奇了，卻把老太監嚇得夠嗆————萬一有毒怎麽辦？
??咂吧咂吧品嚐了一下黑土豆的滋味，感覺怪怪的，但肯定能吃。豬頭皇帝盯著龍岩峰一字字的問：“你是說，這是糧食？”
??龍岩峰點頭：“糧食，非常高產的糧食。”
??豬頭皇帝：“能吃的？”
??龍岩峰繼續點頭：“非常好吃。”
??第三個問題來了：“它一畝地能產幾千斤？”
??龍岩峰說：“如果肥料充足灌溉及時，一畝地收幾千斤那是小意思。”
??老太監忍不住了說：“現在一畝田能收幾鬥糧食就很不錯了，你種這玩意能收幾千斤糧食？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龍岩峰說：“那敢不敢打一個賭？”
??豬頭皇帝問：“怎麽賭？”
??龍岩峰說：“很簡單，給我一小塊地，我種給你看！不需要多大的地，有一畝就足夠了，頂多四個月你就能看到它的產量有多驚人。”
??豬頭皇帝盯著他問：“你種過？”
??龍岩峰自豪的說：“那當然！沒種過我哪裏敢這樣說？這可是欺君之罪，我不要命了？”
??豬頭皇帝哼了一聲：“你欺君欺得還少？”
??龍岩峰馬上聳拉下腦袋，不再吱聲。
??豬頭皇帝看著籃子裏那兩件禮物，摸摸這個摸摸那個，越摸越高興，簡直是愛不釋手了。他對那姓馮的老太監說：“馮伴伴，你說這人的話有幾分可信？”
??馮公公說：“回稟皇上，老奴不知。”
??豬頭皇帝說你：“隻管說說自己的看法就可以了。”
??馮公公當了龍岩峰一眼，說：“老奴全家世代為農，老奴入宮前種過十幾年的田，深知種田的艱辛……一家幾口人辛辛苦苦起早貪黑幾個月，又是灌溉又施肥，又是防鳥雀防蟲，累死累活，一畝田的收獲也是少之又少，如果是風調雨順，一畝田所產穀物頂多一石，如果碰到天氣幹旱，那能收七八鬥就很不錯了，一畝產糧食數百斤數千斤斷無可能！”說到這裏，他看著擺在籃子中的穀穗，猶豫片刻，不大確定的說：“但此人所獻乃天賜之物，無法以常理來揣摩，所以老奴實在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頓了頓，他又補充：“當然，老奴很希望他說的是真的，這樣大明百姓就能吃上飽飯，皇上自再晝夜憂心國事，江山永固，等閑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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