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有人歡喜有人愁
在場的老百姓都老實巴交的，不明白豎中指代表著什麽，但是並不意味著那高高在上的老天爺也不明白……這個中指剛剛豎起，天空中就傳來“轟！！！”一聲巨響，好像一千門大將軍炮同時開火似的，震得天幕隆隆發抖！
??一道火蛇從龍岩峰頭頂迤邐而過，避在距離他不到兩百米遠的一棵樹上，生生將那棵樹給避成了兩半，嚇得龍岩峰一哆嗦，趕緊將那根囂張的中指收了回來！
??莊戶們無不目瞪口呆，愣愣的看著龍岩峰，以他們的閱曆，真的想破頭也想不出豎這個太監剛才到底幹了些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惹得老天爺大發雷霆……有人想到了什麽，抬頭望向天空————
??隻見天色突然間變得晦暗，大團烏雲從四麵八方湧來，轉瞬之間便遮住了天空，雲縫間電光飛舞，閃電如龍，風從遠處刮來，空氣中多了幾分濕氣，這一切都意味著……
??“雨！”一位老人臉上的皺紋都在發抖，高高舉起手掌對著天空，放聲大叫：“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越來越多的老百姓也跟著高舉雙手準備抓住從天而降的雨點，神情激動，歡聲雷動：“要下雨了！要下雨了！”還有人跑到龍岩峰麵前衝他叫：“公公，你剛才施了什麽法術啊，一個多月沒下雨，你打個手勢就下了，真是太神了！”
??龍岩峰：“……”
??老子是想表達對這無情的賊老天的蔑視和不屑好不好！老子是想告訴它，就算它不下雨我也有辦法對抗幹旱好不好！！！
??不過這話他留在肚子裏，沒有說出來，因為就算他說出來老百姓也不會相信的，他們隻看到龍岩峰衝著老天爺豎起一根中指，老天爺就下雨了，這個小太監一定有法術！
??萬眾期待中，銅錢眼大小的雨點從天而降，劈哩啪啦的打在臉上，微微作痛。可老百姓卻沒有半點要避雨的意識，他們在雨中手舞足蹈，用手去抓著那飛墜而下的雨點，天地間響徹他們的歡呼聲：“下雨了！下雨了！”
??龍岩峰一臉鬱悶地回到涼棚，看著驢子圍著傳動機構打轉，看著一群落湯雞在雨中載歌載舞，心裏鬱悶無比，隻想對老天爺說一聲：我頂你個肺啊！
??真的是頂他個肺，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趕在他的大型螺旋泵投入使用準備大展身手了才下，這不是成心搶他的風頭嗎？要知道，這台大型螺旋泵可是他自己掏錢造的，他買馬剩下的銀子大半都喂了這台家夥，現在好了，天下雨了，它成了雞肋！
??真是氣死人了！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被白茫茫的雨幕籠罩，根本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農民被這暴雨給趕回了屋裏，繼續這樣淋下去他們非生病不可，回到家之後他們大多還是坐在門檻，看著大雨下個不停，越看越歡喜。
??皇宮裏，萬曆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磅礴的大雨，一直繃著的臉終於放鬆了下來，低聲說：“總算是下雨了，京畿一帶的旱情終於可以得到緩解了……”
??皇後盈盈一禮，笑說：“都是皇上愛民如子，多次求雨，悲憫之心感動了上蒼，才賜下這場甘霖，臣妾為皇上賀！”
??萬曆籲出一口氣，隻覺得胸口那塊大石被移開了，心情舒暢了許多，說：“你呀，就會討朕歡心！”話是這樣說，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
??這段時間以來，旱災和邊關的戰事就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壓得他氣都喘不過來，尤其是災情，真的快把他給逼瘋了！現在好了，天降大雨，災情得到極大緩解，他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在他看來，邊關的戰事雖說一再失利，但不過是癬疥之患，韃靼人再猛也衝不進北京城，怕什麽？但這遍及半個北直隸的旱災卻是催命符，如果旱災繼續下去，天知道多少田要失收，多少農民要家破人亡！
??韃靼人威脅不到大明的江山，但走投無路的農民卻可以掀翻任何一個王朝。
??現在旱情得到緩解，他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專心收拾韃靼，給點顏色這條養不熟的草原狼看看了。
??這場大雨來得十分及時，讓在旱災的折磨之下煎熬了一個多月的農民歡呼雀躍，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場雨的。
??比如說正在小五台山穀地之間艱難行進著的那股韃靼騎兵就絕對不會喜歡這場大雨。
??轟隆！
??一道閃電劃過，雷聲震耳欲聾，嚇得不少已經淋成落湯雞的韃靼士兵渾身一哆嗦。千夫長阿魯賀正舉起水袋往嘴裏灌奶酒的，結果手一抖，奶酒都灌到了鼻孔裏。他狼狽地捋掉臉上的奶酒，抬頭望向天空，隻見天空鉛雲低垂，一直壓到他們頭頂，雨絲像鞭子一樣狠狠抽打著他們的身體，很冷，真的很冷。他神情幽怨，有一萬頭草泥馬在胸中奔騰咆哮。
??真是見鬼了，剛剛還晴空萬裏，一轉眼就暴雨傾盆，這老天是成心要跟他作對的麽！
??副將烏頭甩掉臉上的雨水，說：“阿魯賀，不行了，這雨太大了，我們必須找地方避雨！”
??阿魯賀搖頭：“我們不能停下來避雨！我們已經暴露了，明軍正從四麵八方包抄過來，我們必須盡快衝出山區，否則隻能被明軍堵住，在這窄長的穀地中陷入圍攻，全軍覆沒！”
??烏頭說：“可你也看看將士們，他們都淋成落湯雞了！他們的弓被雨水泡軟了，他們的箭羽濕透了，再不找地方避雨，他們會喪失戰鬥力的！”
??阿魯賀說：“我韃靼男兒，有快馬和彎刀就夠足以擊潰敵軍了，弓箭可有可無！不能停留，繼續走！”
??烏頭無可奈何，隻得退下。
??這支韃靼軍隊是由好幾個小部落拚湊成的，說是千人隊，其實也就七百來人，經過一係列的戰鬥和長途跋涉後，已經減員到六百多一點了————山區路可不好走，哪怕韃靼騎兵個個騎術精湛，在這種鬼地方騎馬趕路也難免會有人從馬背上摔下來摔個斷手斷腳，造成非戰鬥減員。這支部隊的任務是悄悄翻越小五台山防線，把戰火燒到北京平原去，造成長城防線已經被突破，韃靼即將兵臨城下的假象，迫使大明皇帝低頭。跟明軍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韃靼人自然很清楚，明軍的精銳都放在邊關，九邊防線堅固異常，但是後方全是空的，隻要能繞過薊鎮的防線把戰火燒到北京平原，哪怕隻是一支規模不大的騎兵部隊，有將京畿重地攪個天翻地覆————那些堅固的城市他們啃不動，但廣大鄉村對於韃靼騎兵而言卻是免費的自助餐，他們大可自己動手大搶特搶。一旦到了這一步，大明皇帝除了低頭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因為邊軍的兵力根本就不夠用，從邊關抽調兵力回來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京畿一帶的京營則是純24K廢物，不帶一絲雜質，讓他們去對抗韃靼騎兵，隻怕連韃靼騎兵揚起的塵埃都沒見到就逃之夭夭了。至於班軍……那是比爛大賽的冠軍，連京營都服他們。如果真有一支韃靼騎兵衝到北京城下，萬曆除了低頭還能怎麽樣？
??萬曆並不知道，被他瞎折騰了幾年之後，曾經堅不可摧的薊鎮防線已經跟雞蛋薄一樣，堅固而薄弱，一旦有一點被突破，後果便不堪設想。而阿魯賀這支部隊就是充當敲開雞蛋殼的小錘，屬於敢死隊性質的————反正都是小部出身，死光了也沒人心疼。阿魯賀自家知道自家事，他隻想盡快走出山區，跑到北京平原去大搶一把然後在明軍反應過來之前逃之夭夭。這就要求他必須抓緊時間，所以明知道這場大雨會大大削弱自家部隊的戰鬥力，他也不管不顧，徑直趕路。
??穀地出口就在眼前，富饒的北京平原已然在望。韃靼騎兵歡呼起來，想到前麵有無數黃澄澄的穀物、精美的布匹、數量眾多的鹽和鐵料，還有美麗的姑娘等著自己去掠奪，他們眼裏都冒出綠光，如同一群餓瘋了的狼！
??阿魯賀哈哈大笑，叫：“勇士們，這該死的山區我們總算闖過來了，前麵就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在那裏有無數財貨、美女等著我們去拾取！勇士們……”
??來自身後的轟鳴聲打斷了他豪情萬丈的演講，也掩蓋住了韃靼士兵們的歡呼聲，有人狂叫：“山洪！山洪爆發了！”
??山洪！？
??阿魯賀如遭雷擊，身體狠狠一顫，臉上那病態的興奮不翼而飛。他遁聲望去，隻見一條土黃色的、狂暴的巨龍一路咆哮著，沿著本來已經接近斷流的河流咆哮而來，落在後麵的士兵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便被吞噬了。真的是山洪！突如其來的暴雨引發了山洪，洪水裹挾著大量泥土石塊從高處狂衝而下，見人吞人，見屋毀屋，勢不可擋，沿著山穀小河行軍的韃靼騎兵頓時就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山洪一路咆哮而來，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拉出來的一字長蛇陣一節節的吞下，連毛都不吐！
??阿魯賀肝膽俱裂，嘶聲狂叫：“快跑啊！！！”用馬刺狠紮馬腹，直紮得鮮血淋流，戰馬劇痛之下也發了狂，撒開四蹄涉水狂奔！無數韃靼騎兵將跑到大明百姓家裏殺人放火的憧憬拋到了爪哇島，一個個麵無人色，拚命的策馬奔逃，不少馬匹在驚慌之中撞到一塊，人仰馬翻，人的尖叫聲、咒罵聲，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慘烈無比。未等被撞倒的人或馬站起來，山洪便咆哮而至，那淒厲的嚎叫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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