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倒黴的韃靼人
一輛馬車裏,小丫頭小青緊握著一把一尺長的匕首,緊盯著車外橫衝直撞的韃靼騎兵,手背青筋突起。倒是白衣女子神情淡然,不為所動,仿佛周遭四濺的血光和慘呼聲對她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一名身著紫衣、頗有幾分雍容氣度的中年男子帶著兩名手下匆匆而來,手按在胸前微一掬躬,用流利的漢語說:“兩位小姐,野蠻的韃靼人已經攻破了車營,車營守不住了,我安排兩名士兵保護你們衝出去!”
??白衣女子問:“朵思麻大人,援兵還是沒有來嗎?”
??中年男子苦笑:“響箭都射光了,援兵的影子都沒見到……你們的軍隊怕是讓這些野蠻人給嚇壞了,連城牆都不敢出……別說那麽多了,你們趕緊走吧。”
??小青問:“我們走了你可怎麽辦?”
??朵思麻說:“我們會在安拉慈愛的目光下血戰到底,就算是全軍覆沒,也會讓這些野蠻人想起我們就做噩夢!”
??白衣女子悠悠歎了一口氣:“為什麽人與人之間非得相互殺戮,直殺得血流成河呢?生命就這麽不值錢嗎?”
??嗖!
??一支流矢破空而來,穿透車簾擦過她的脖子,篤一聲釘入車廂中。
??朵思麻眼皮跳了跳,說:“你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白衣女子搖搖頭,說:“朵思麻大人,這一路過來我們主仆二人與你同行,受你照顧良多,危急關頭怎能扔下你逃跑?小青,你去幫幫他們。”
??小青咬咬牙,說:“是!”
??朵思麻有點驚疑不定,現在韃靼人大多都衝進車營裏,大家危在旦夕,這個白衣女子居然一點都不怕,還讓自己的婢女幫自己一把?她到底是什麽來頭?沒等他開口問,密集而急促的蹄聲滾雷般響起,震得地麵隆隆顫動,他駭然:“又是韃靼軍隊?他們增兵了?”
??小青開心地說:“也有可能是大明的軍隊!”
??他們都猜錯了,來的既不是韃靼騎兵,也不是明軍,而是龍岩峰所率領的那四百刺頭。
??龍岩峰本來他並不打算管這趟閑事,管那幫土耳其人死活呢,大爺回京城複命,保住命根子最要緊!但聽說包圍圈裏居然有兩個妹子,他在一秒鍾之內改變了主意……這幫韃靼人太可惡了,連前來大明朝貢的外國使團都敢襲擊,真是膽邊生毛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是不行的,兄弟們,拔刀!跟老子上去砍死那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
??行軍打仗這種活龍岩峰沒幹過,肯定是不會的,讓一個隻在民兵訓練營裏呆過幾個月的新兵蛋子指揮幾百號人去打仗,那也太強人所難了。但是下絆子打黑棍這種本領他卻是無師自通,決定出手相助後並沒有魯莽的衝上去跟韃靼騎兵對砍,而是陰險的貓在一邊看著韃靼人跟土耳其人打得基情四射,任憑杜鬆怎麽催促都不為所動。直到韃靼騎兵主力都衝進車營裏跟土耳其人短兵相接了他才拔出馬刀,叫:“兄弟們,跟我上!”
??那幫刺頭早就等得不耐煩了,杜鬆率先發出一聲怒吼:“上啊!”左手握著高錳鋼馬刀,右手持馬槊,一陣風似的朝韃靼騎兵後方猛衝過去,那幫刺頭緊隨其後,各自握著腰刀、長刀、短馬,呼嘯殺出,直取韃靼騎兵空虛至極的後背!
??龍岩峰大叫:“別亂衝一氣!保持隊形!兩名騎兵之間的膝蓋要能夾住一張牛皮紙……我靠,都說了不能亂衝一氣了,你們趕著去投胎麽!”
??沒有人聽他的,幾百號人一個個眼帶血光,橫刀躍馬旋風般殺向韃靼人,轉眼之間就隻剩下他一個留在原地手舞足蹈破口大罵了。龍岩峰差點沒讓他們氣死,有這樣打仗的嗎?就連他這個隻在民兵訓練營裏呆過幾個月的菜鳥民兵都知道騎兵衝鋒的時候應該保持密集的隊形,最好能形成幾把馬刀砍一個人的優勢,還沒接敵就先在氣勢上壓垮對手,用強大的動能直接粉碎對手,這樣亂遭遭的衝上去亂砍一氣算什麽?打群架嗎?
??真的讓那幫刺頭給氣死了!
??無可奈何,他也隻能猛催戰馬,跟在那幫刺頭屁股後麵衝上去,總不能部下跟敵軍砍得難分難解,自己在後麵看戲吧?萬一韃靼人看他不順眼,分出幾個人來砍他,他豈不是慘了?
??額齊正在車營內橫衝直撞,冷不丁的看到自己後方煙塵衝天,頓時就打了個冷戰,脫出戰團奮力往外擠想看個究竟。但現在車營裏已經亂作一團,他的部下要麽在跟土耳其人混戰,要麽搶奪被占領的馬車上的財物,完全失去了組織,他想跑出去談何容易?這位可憐的千夫長驚得肝膽俱裂,嘶聲狂叫:“別打了!撤退!撤退!”他敢肯定,來的絕對不會是自己人,用如此迅猛的速度朝自己屁股後麵猛衝過來的,隻能是敵軍!自己的部下隻顧著廝殺和搶掠,完全失去了秩序,大隊明軍騎兵從後背殺過來……
??想想都冒冷汗啊!混蛋,到底是哪個明軍將領這麽陰險,在他們最虛弱的時候跳出來捅菊花?太可惡了!
??在額齊絕望的嘶吼聲中,杜鬆一馬當先帶著四百多號弟兄殺了上來,這貨自然是一馬當先衝上最前麵,速度極快,幾名好不容易從混戰中脫出身來的韃靼騎兵還沒來得及策動戰馬就讓他衝到了麵前!對手嚇得煞白的臉就是最好的興奮劑,杜鬆咧嘴大笑,發出一聲炸雷般的咆哮:“死!!!”馬槊向前一送,正麵對著他的那名韃靼騎兵隻覺得腹部一涼,還沒感覺到疼痛,槊鋒便已經透體而過,緊接著一股龐大的力量猛撞過來,他身不由己,騰雲駕霧般向後飛了出去,大股汙血從胸腹間那個巨大的創口中噴湧而出,瀝下一陣血雨。
??“死!!!”
??杜鬆再次大喝,左手那把窄長的高錳鋼馬刀揮出,構出一道暗黑色的合幕,宣告一條生命的終結。刀光閃過,一名即將與他錯身而過的韃靼騎兵的脖子和彎刀一起被斬甘蔗一樣斬斷,咕咚一聲栽倒在這片深沉的土地上。一連放倒兩個之後,杜鬆果斷勒轉馬頭,擦著已經被撞得亂七八糟的車營飛馳,看到衝出來的韃靼騎兵就一槊捅過去,或者一刀劈過去,接連好幾名發現大事不妙,慌忙從戰團中抽身想迎戰的韃靼騎兵被他掃倒在地。
??那幾百號刺頭有樣學樣,跟在杜鬆後麵繞著車營飛馳,擲矛、鐵骨朵、飛斧之類的武器照著退出戰團試圖迎戰他們的韃靼騎兵招呼過去,好不容易擺脫土耳其人的糾纏,衝出車營試圖迎戰這幫陰險的家夥的韃靼士兵紛紛中招,不是被擲矛插成海膽就是被鐵骨朵砸翻,或者被飛斧擊中麵門一命嗚呼。雙方距離實在太近了,又是有備打無備,韃靼騎兵根本就沒有機會發揮自己精湛的騎藝和箭術,隻能無比憋屈的在紛飛的擲矛飛斧鐵骨朵中慘叫著倒下。
??挨了這一悶棍,韃靼人陣腳大亂,哪裏還有心情搶劫?紛紛舍下對手往車營外衝,他們都意識到,再不衝出去自己這兩百來號人就得交代在這裏了!可問題是不是他們想衝就能衝出去的,四百多名明軍騎兵把小小的車營圍了個水泄不通,風車般高速旋圍,用長刀擲矛飛斧招呼他們,出來一個就死一個!而打得發了性子的土耳其人也不允許他們輕易脫身,用彎刀、長矛向他們發起猛烈的反擊,韃靼人頓時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困境,叫苦連天!
??轉眼之間獵人就成了獵物,額齊驚怒交迸,揮刀磕開兩柄擲向他的鐵骨朵,放聲咆哮:“往外打!往外打!窩成一團隻有死路一條!”
??不用他提醒,所有韃靼騎兵都知道應該往外麵打,隻有在開闊的戰場他們才能將馬速提起來,發揮自己靈活機動、來去如風的優勢,像現在這樣窩成一團被人兩麵夾擊,隻有死路一條。可問題是他們根本就衝不出去,往外衝的不是被呼嘯而過的明軍騎兵砍翻就是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暗器砸倒,這讓他們怎麽衝嘛!
??憋屈,無比的憋屈!
??杜鬆繞車營三圈,砍翻了七八名不要命往外衝的韃靼騎兵,見韃靼人已經不敢往外衝了,他果斷勒住戰馬,馬刀歸鞘,雙手持槊跳下馬去像頭野豬一樣撞入車營之中。兩名韃靼騎兵縱馬朝他撞過來,隻是馬速太慢,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長槊掄舞,彈性十足的槊杆生生讓他舞成了弓形,照著馬背上的韃靼人抽去,啪啪兩下,這兩個家夥幾乎不分先後,肋部被槊杆擊中,至少三根肋骨粉碎,整個人旱地拔蔥似的飛出老遠,口噴鮮血,當場仆街。
??又一名韃靼騎兵舞著彎刀,麵目扭曲的猛撞過來,杜鬆看也不看,身體往馬車旁一閃,一槊捅了過去。三尺長的彎刀離他脖子還有兩米遠,槊鋒便已經透胸而過,前胸入後胸出將那個倒黴蛋連頭帶腦的捅下馬來。
??接連幹掉了三個,而且還如此輕鬆,再次證明失去速度的騎兵就是一盤菜,人家愛怎麽吃就怎麽吃。刺頭們不甘示弱,紛紛下馬撞入車營中,看到往外撞的韃靼騎兵就刀砍矛刺,上捅甲士下斬馬腿,直殺得人仰馬翻!他們都才十七八歲,這個年齡的男孩子是最衝動、最不要命的,尤其是在邊關長大的男孩子,一見血就兩眼發紅!延綏鎮跟韃靼人打了一百多年,榆林城裏家家戶戶都有人死在韃靼人刀下,早就積累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血債,打韃靼人根本就用不著刀員,一旦開戰不問韃靼人有多少,隻問他們在哪裏,找到了,抄刀子就砍,絕不廢話!現在他們將那麽多韃靼人給堵在車營裏窩作一團,如同受驚的羊群,隻有挨宰的份,千載難逢的良機啊,豈能放棄?砍,往死裏砍!
??不光砍,還搶人頭。每砍翻一個就有人上去將首級割下來提在手裏或者懸在腰間,獰笑著撲向下一個,臉上的血汙,手裏的頭顱,讓這些才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看起來如同惡鬼附體般猙獰,不管是韃靼人還是土耳其人,都為之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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