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膨脹
“那個……”龍岩峰眨巴著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吟詩我實在是不會，所以就免了吧？要不我給大家唱首歌好不好？”
??一聽說他要唱歌，唐寧雅便下意識的想起了那天他打勝仗後騎著馬引頸高歌的鬼哭狼嚎，眉頭不禁蹙起……真的好難聽啊！
??小青也回想起了這段痛苦的經曆，第一個反對：“不行！不要唱歌，要作詩！”
??唐寧雅也叫：“對，不要唱歌，要作詩！”
??龍岩峰兩手一攤：“詩我真作不來，打死也作不出，隻能唱歌。”
??一大堆莊戶樂嗬嗬的叫：“好，唱歌，唱歌！來首十八摸吧。”
??龍岩峰怒罵：“我是這樣的人嗎？我摸你個頭！”
??莊戶們叫：“那你會唱什麽？”
??龍岩峰說：“老子會唱的歌多了去了，今天心情好，就給大家唱一首《大魚》吧。”
??一大堆人撇嘴：“大魚？我還龍蝦呢，一聽名字就不好聽！”
??龍岩峰叫：“你們還要不要聽了？要聽的話閉嘴！”
??大家都笑嗬嗬的安靜下來。今天開心，大家都忘了尊卑之別，一心要尋龍岩峰開心。事實上龍岩峰也沒什麽威嚴可言的，大家尋他開心是常有的事情，他能給大家唱首歌大家就已經很高興了。
??唐寧雅和小青歎了一口氣，默默地掏出兩團棉花。
??龍岩峰清清嗓子，唱了起來：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
??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
??大魚在夢境的縫隙中遊過
??凝望你 沉睡的輪廊
??……
??咦？
??唐寧雅和小青不動聲色地往耳朵裏塞棉花的手不自覺的停了下來。這什麽歌哦？唐寧雅對音律那是相當的精通，全國主流的唱腔歌曲她都爛熟於心，北方的京劇豫劇劇秦腔，南方的昆腔、黃梅小調，都是信手拈來，可她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奇怪的歌，沒有多少韻律，沒有多少唱腔方麵的技巧，詞也是直白得很，連最基本的押韻都很勉強，可是……很好聽啊，就像是在將一個帶著一點悲傷色彩的故事向你娓娓道來一樣，這是任何一個流派的歌曲都不曾有過的。
??那些莊戶原本不帶多大的希望，有得聽就行了，但龍岩峰一開口，他們便全部豎起了耳朵。他們大多都是文盲，那些高雅的曲子根本就欣賞不來，但這首歌他們卻馬上就聽懂了，感覺就是好聽。
??龍岩峰繼續唱：
??看海天一色
??聽風起雨落
??執子手 吹散蒼茫茫煙波
??大魚的翅膀 已經太遼闊
??我鬆開 時間的繩索
??怕你飛遠去 怕你離我而去
??更怕你 永遠停留在這裏
??每一滴淚水 都向你流淌去
??都流進 天空的海底
??……
??很出名的一首《大魚》，是動畫片《大魚海棠》的主題曲，動畫片的劇情跟坨翔一樣，但歌是真正好聽。歐美是“弱隊出門將”，中國是“爛片出神曲”，這首神曲由周深那介於童聲和女聲之間的空靈嗓音唱出來可謂淒美之極，風靡全國。龍岩峰跟周深沒得比，人家的嗓子是被天使吻過的，他那破嗓子是被狗啃過的，但好歌就是好歌，哪怕是破嗓子唱出來也一樣好聽，一曲唱完，全場歡聲雷動，掌朝潮水般響起，莊戶們激動的大叫：“好聽，好聽，太好聽了！公公，再來一首！”
??龍岩峰說：“來個屁，唱歌不會口渴呀？”堅決不唱了，坐回到唐寧雅身邊，抄起水杯就是一陣猛灌。
??唐寧雅靜靜的看著他，神色有些詫異：“你……你從哪裏學來這首歌的？”
??龍岩峰咧嘴笑：“好聽吧？”
??唐寧雅說：“很好聽，不過……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歌，戲曲不像戲曲，小調不像小調，也不像山歌、民謠，很奇怪！”
??這年代還沒有什麽流行歌可言，都是戲曲、小調、民謠、山歌，大家聽得最多的就是自己家鄉的小調民謠，有錢的去戲院聽戲曲，不怕跪穿搓衣板的可以去逛青樓，讓妓女給自己唱一些別的，比如說用某某才子的詩詞改編成的曲，基本上就是這幾大類。像《大魚》這種唱法，這種作詞風格，當真是聞所未聞，所以唐寧雅才會驚訝萬分。
??龍岩峰說：“嗨，管那麽多幹嘛，歌嘛，自己唱得開心，聽者聽得開心就行了！”
??唐寧雅微笑：“說得也是，寧雅倒落了下乘了。”
??小青舉起酒杯，對龍岩峰說：“小公公，你唱得很好聽，我敬你一杯！”
??龍岩峰豪爽地舉杯，跟她一碰，然後昂頭牛飲。
??這貨哪裏像個太監了！？
??反正唐寧雅就覺得這貨一點都不像太監，反倒比三大五粗的大漢更像男人。
??這次宴會辦得非常成功，大家都吃得肚皮鼓脹，喝得大醉，一直鬧騰到深夜才消停。
??第二天一大早，不用龍岩峰催，莊戶們便早早的爬了起來吃早餐。早餐還是煮土豆，龍公公說了，這玩意兒保鮮時間是有限的，放的時間長了就會變質，所以要盡量搶在它變質之前吃完，不然就浪費了。再說這玩意兒的產量那麽高，吃著也不會心疼，莊戶們很大方，那些過來打短工的流民不僅能吃到撐，在他們回去的時候還會讓他們帶上三兩斤去給家人吃。
??吃飽之後繼續幹活，收割穀子和油葵，收獲土豆。他們打了有關部門一個措手不及，至少這個季度是不用納糧的，這些糧食全部歸他們，他們可以過個好年了，一個個都是幹勁十足，恨不得一天之內就將它們全部收獲幹淨！
??收割下來的穀子、油葵攤在曬穀場上，接受陽光的暴曬。現在的氣溫跟六七月相比下降了不少，但勝在幹燥，不用擔心下雨，穀子和油葵攤在那曬穀場一整天不用管都沒事，六七天就能曬幹了。然後該歸倉的歸倉，該榨油的榨油。
??唐寧雅看著曬穀場上攤滿一地的穀穗和葵花盤，看著在田間地頭不知疲倦地忙碌著的莊戶，由衷感歎：“真好……”
??龍岩峰好奇：“什麽真好呀？”
??唐寧雅說：“他們多了一季的糧食，這個冬天不用擔心挨餓了，明天六月小麥成熟之前也有足夠的糧食，真好。”她抬頭看著天空，悠然說：“如果整個北方的老百姓都能這樣，那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那麽多悲慘的事情了。”
??龍岩峰說：“會的。總有一天，這些產量極高的作物會在北方遍地開花，幹旱的北方也能獲得像南方水田那樣高的收成，天下百姓再無饑饉，更不會再有餓蜉遍野、易子而食的悲劇發生。”
??唐寧雅明眸一轉，笑吟吟的說：“想不到公公年紀輕輕，竟有如此遠大的誌向，寧雅當真是看走眼了。”
??龍岩峰說：“我可沒說要去幹這些事情。”
??唐寧雅窒了一下：“那你剛才還說……”
??龍岩峰說：“讓這些高產作物遍地開花，那是官府的事情，關我屁事。”
??唐寧雅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她必須承認自己錯了，她不是低估了他，而是高估了這個混球。
??不遠處有人叫嚷：“讓我們過去！我們要見龍公公！我們要見龍公公！”
??龍岩峰眉頭一皺，叫來一名民兵：“怎麽回事？”
??那名民兵說：“很多農民要見你呢，公公。”
??龍岩峰問：“他們找我有事嗎？”
??民兵說：“他們要投獻土地，成為皇莊的莊戶。”
??龍岩峰聳聳眉毛：“投獻土地成為皇莊的莊戶？他們吃錯藥了？以前不是一聽說皇莊要圈他們的地他們就嚇得要死的嗎，怎麽主動送肉上門了？”
??那民兵不無自豪的笑：“那是以前啦！從穀子成熟開始就陸續有農民上門，想投獻土地成為莊戶……畢竟皇莊種的作物收成那麽高，一畝頂他們五六畝，還能多收獲一季糧食，這筆賬誰都會算。”
??龍岩峰嘿了一聲：“反應還挺快的。”
??農民就是這麽現實，以前他們對皇莊確實是避之唯恐不及，因為皇莊莊戶負擔之重，讓人恐懼，一畝田的租子、賦稅加起來高達五六鬥，對於畝產最高不過一石的北方農民而言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可是有了龍岩峰這個不講道理的怪胎之後，一畝田交五六鬥那算個事嗎？人家一畝穀子收成都接近五百斤了好吧！這種種子就他有，這個收成也就他種得出來，別人不行，萬曆拿了同樣的種子讓戶部請最有經驗的農民種，收成也就他的一半而已，也算是豐收了，但一比較，差了十萬八千裏。現在的海澱皇莊成了整個京城農民眼中的香餑餑，他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成為莊戶了！
??龍岩峰對此表示淡定，他可是立誌要成為大農場長的人，就海澱皇莊這三四萬畝地根本就滿足不了他，擴張是必然的選擇，那些農民自願投獻土地成為莊戶，那再好不過了，你敢來我就敢接，奶奶的！
??接下來的幾天龍岩峰都很忙，忙著接見那些投獻土地的農民。前來投賣土地的農民大多都是些瀕於破產的，他們有田地，但收成很差，負擔極重，快喘不過氣來了，所以才義無反顧地加入皇莊————反正再怎麽糟糕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不如破釜沉舟，沒準能搏一條活路呢！而龍岩峰也很爽快，來者不拒。於是，短短幾天之內，海澱皇莊跟發麵團一樣急劇膨脹，等龍岩峰送走最後一批前來投獻土地的農民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農場已經多了四百多戶農戶，一萬兩千畝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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