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胸甲
龍岩峰帶駱尚誌過來可不光是為了向他炫耀自己這支優秀的騎兵，最重要的還是讓他幫忙訓練一下這幫野小子。說到底，他也隻是在民兵訓練營裏待過幾個月而已，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練兵，沒看到讓他訓練一千多號民兵都整得一團糟麽？訓練騎兵的難度比訓練步兵的要高得多，他真的搞不定，隻能讓內行人來。
??駱尚誌愉快地接受了這一任務，先不說龍岩峰給他的報酬怎麽樣，訓練這麽一支裝備精良、桀驁不馴的騎兵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他不願意放過。
??杜鬆這幫家夥倒了大黴，披著幾十斤重的甲在跑道上跑了一圈又一圈，都累得口吐白沫了也不敢停，因為龍岩峰還沒有喊停，隻能繼續跑。一直跑到兩眼翻白了，龍岩峰才喊停，冷著臉看他們劇烈喘息，寒聲說：“再有下次，你們就跑到死吧！”
??杜鬆哆嗦了一下，不敢反駁。
??當然，打了一耳光還得塞一顆甜棗，光打耳光不給棗子的話那幫野小子就該造反了。他用拳頭砸了一下杜鬆胸口的甲胄，一臉同情：“很重吧？”
??杜鬆悲憤地看了他一眼。他披的是典型的布麵甲外加一層鎖子甲，加起來總重超過六十斤，穿著這麽厚的鎧甲跑步，那滋味就可想而知了。布麵甲說白了就是一層厚厚的棉布，內部鑲嵌一塊塊巴掌大的鐵片，而不是像唐宋那樣用一片片經過反複鍛打最後表麵滲碳硬化而成的甲葉串聯成一副鐵甲。布麵甲最大的優點是成本比較低，鐵片跟鐵葉子加工所需的時間和人力物力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有做好一副步人甲或者明光鎧的時間，三副布麵甲都做好了。但缺點同樣明顯，最簡單的就是防禦能力跟劄甲相比差了一個檔次，紮甲可以從上到下把整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而布麵甲鐵片與鐵片之間的縫隙實在太多了，很容易在密集攻擊之下受傷。還有就是重量大增，唐宋兩代的劄甲每一片甲葉都是反複鍛打，打到隻剩下原來厚度的一半甚至不足一半，再進行表麵滲碳硬化，這才大功告成，看似並不厚的一片卻可以承受住強大多數強弓勁弩的考驗，而布麵甲的鐵片則有點兒糊弄事，表麵滲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鍛打次數也是能省則省，這樣整出來的鐵片，防禦能力自然是大打折扣，為了保證防禦能力，隻能堆厚度了，直接後果就是整副鐵甲的重量劇增，整得比宋代鎧甲還要重！穿著這麽重的甲去跑步，而且跑了小半天，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龍岩峰嘿嘿一笑：“你們很快就能擺脫這種又重又脆的垃圾鎧甲了。”用力一擊掌，馬上有一名戚家軍步兵閃身而出，甩掉披風，露出一身黑得發亮的甲胄。眾人驚奇地看到，他這身甲胄是由一整塊鋼鐵做成胸甲的，把胸部和背部給包裹在裏麵，一直到胯部都在防護範圍之內，四肢則包裹在密實的鏈甲裏，頸部同樣圍著鏈甲，能不能防住長矛直刺不好說，但弓箭肯定射不穿的。頭盔同樣不大一樣，明軍普遍裝備飛碟盔，但這種頭盔的形製更像宋代的鳳翅盔，不過沒有鳳翅，就一個鐵疙瘩，表麵刷了厚厚一層防鏽漆，僅此而已。這名戚家軍士兵將鐵麵具放下，全身上下隻露出兩個眼窩了，整個人就像個被裹在厚厚鎧甲裏的怒目金剛，讓人一看就心裏發毛。杜鬆忘記了長時間劇烈運動帶來的痛苦，急切地研究那名士兵身上的鎧甲，隻覺得這鎧甲似乎並不厚，但極為結實，不禁嘖嘖稱奇。
??“這玩意兒的防護能力怎麽樣？”他問。
??龍岩峰拿出一具強弩，幾支破甲箭遞給他：“自己試吧，你可以在任何距離朝他的胸甲射擊，記住，是胸甲，不準攻擊四肢和頸部！”
??杜鬆嚇了一跳：“直接用破甲箭射？萬一出人命了怎麽辦？”
??龍岩峰說：“隻要你是瞄準胸腹射就不會有事，如果有事，我回去就把工匠宰了！”
??杜鬆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說：“公公，還是讓他先把鐵甲脫下來固定好我再射吧，我怕出事。”
??那名戚家軍士兵笑嘻嘻地說：“沒事，老弟，你隻管射，射得穿才算你本事！”
??龍岩峰哼了一聲：“聽到了沒有？趕緊射！”
??杜鬆無奈，隻好退到七十米之外，那名戚家軍士兵就站在他對麵，沒有半點緊張。杜鬆將弩放到地上，用腳踩住，雙手抓住弦一叫勁，便讓弩給拉滿了，然後端起來，裝上一支破甲箭，瞄準七十米外那個鐵人的胸部。他頗為緊張，畢竟現在他瞄準的不是胡虜，而是自己人，他身上的鎧甲看上去很薄，萬一破甲箭透甲而過傷到了他，那……
??龍岩峰叫：“你還在磨嘰什麽？射啊！瞄準胸部射！”
??杜鬆一咬牙，瞄準對方胸部，扣下機栝。隻聽到“噔”的一聲顫響，弩箭暴射而出，轉瞬即至，準確地命中了胸甲！
??然後爆開一點火星，弩箭被彈飛，打著筋鬥飛出十幾米開外，無力的墜落。那名充當試驗品的戚家軍士兵笑嘻嘻地說：“兄弟，連漆皮都沒蹭掉啊！你可以再近點，沒事的！”
??杜鬆跑過去一看，還真是，剛才那一箭隻是在胸甲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白點，連塊漆皮都沒蹭掉。眾人為之驚訝，這可是堪比神臂弓的勁弩啊，五十步的距離，居然射不穿那薄薄的鐵甲？真是見鬼！
??於是杜鬆大膽地將距離縮短到五十米，瞄準，放箭！
??錚的一聲，又是一點火星濺出，弩箭再次被彈飛。那名士兵笑嘻嘻地說：“這回蹭掉點漆皮了，再加把勁啊，沒準真能射透呢？”
??杜鬆有點氣惱，將距離縮短到二十米，連射三箭！
??還是那個鳥樣，三支箭都被彈飛，沒一支能透入鎧甲。
??砰！
??龍岩峰突然用鳥銃開了一槍，三錢重的鉛彈呼嘯而出，準確擊中了胸甲。那名士兵身體重重的向後一仰，倒退好幾步，隨即站穩了，拍拍中彈處，說：“還是沒穿！”
??眾人簡直有點瞠目結舌了，跑過去圍觀，果然，中彈處隻是輕微的凹陷下去，離打穿還差得遠！這下大家都說不出話來了，連三錢鳥銃都奈何不了它，弓箭有個毛用！
??或許上重達五錢並且硬化過的獨頭彈可以擊穿它，但成功的概率並不高，頂多也就五成的樣子，這身厚度不超過兩毫米的胸甲，防禦能力簡直就逆天了！
??駱尚誌悚然問：“龍老弟，這……這甲是怎麽弄出來的？連三錢鳥銃都打不穿？”他可是很清楚三錢鳥銃的威力的，不客氣地說，隻要發射藥的質量不是太差，明軍沒有一種鎧甲能扛住它二十步內直接命中！可這次龍岩峰是頂到二十米內開火，用的還是質量最好的顆粒火藥，居然隻是將它打得輕微凹陷！？太恐怖了！
??龍岩峰說：“這種胸甲是用一種很特殊的鋼材製成，至於是什麽鋼材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反正告訴你也沒有用，你隻要知道，十五步之外它完全可以無視弓箭和鳥銃就行了。”
??駱尚誌用拳頭敲打著胸甲，有點兒懷疑人生了：“這麽薄，是怎麽防住鳥銃的啊！”
??龍岩峰笑笑，不說話。他當然不會告訴駱尚誌，這種胸甲是用高錳鋼製成的。高錳鋼一大優點就是硬度非常高，韌性也很好，耐磨損，抗衝擊，在這個想搞塊高碳鋼都很不容易的年代，這樣的鋼材稱得上是逆天了。他提供鋼材和焦炭，工匠照著全鐵甲的式樣進行打製，所謂的全鐵甲，也就是明式板甲……別以為明代沒有板甲，一樣有的，隻是太貴了，一副要一百斤閩鐵和十幾擔優質木炭，成本高昂，以明朝在軍事投入方麵的吝嗇作風，舍得為軍隊提供如此昂貴的鎧甲那才叫見鬼了。不過這並不代表大明做不出類似板甲的全鐵甲來，這不，龍岩峰向西洋傳教士請教過，畫出胸甲的樣圖並且取得一些關鍵數據後讓他們琢磨，花了幾個月時間，便把樣品給弄出來了。跟沉重的布麵甲相比，高錳鋼胸甲很輕，胸甲再加保護四肢的鏈甲，然後再算上頭盔，整副行頭也才不到二十四斤。因為它真的很薄，胸甲最厚處才兩毫米，可經過一係列鍛打、熱處理之後，兩毫米厚的高錳鋼胸甲能擋住現代百米外射來的衝鋒槍子彈，至於弓箭……貼臉射都射不動！事實上，隻需要一點五毫米厚就足以免疫弓弩了，做到兩毫米厚，無非就是為了擋鳥銃而已。不過現在高錳鋼是他的秘密武器，萬萬不能對外透露的，所以即便是對駱尚誌，他也不肯說。
??“這鎧甲怎麽樣？”他笑眯眯地問那幫已經看傻眼了的榆林少年。
??當鳥銃子彈被胸甲彈開的時候，榆林少年們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裏蹦出來了。他們一直處於呆滯狀態，直到現在才回過神來，頓時就馬屁滿天飛，不停地誇那胸甲防禦能力強悍，式樣新穎，那麵具更是無比霸氣……有人更進一步誇龍岩峰聰明絕頂，匠心獨運，英俊帥氣……話裏話外就一個意思：我要這種胸甲！給我！龍岩峰讓他們的馬屁拍得渾身舒坦，嘿嘿笑著，等他們拍累了才說：“以後你們就可以扔掉這死重死重的布麵甲，換裝胸甲了。胸甲加頭盔再加保護四肢的鏈甲也才二十來斤重，很輕的，但足以讓你們無視一切單兵弓弩甚至三錢以下的火銃！”
??榆林少年們放聲歡呼：“萬歲！公公萬歲！”
??杜鬆直愣愣地問：“什麽時候給我們裝備啊？”
??龍岩峰說：“那就要看你們的表現了，訓練不認真的肯定沒戲……”
??一大幫馬屁精急急地叫：“我們訓練都非常認真！每天一大早就起來跑步，跑到筋疲力盡才去吃早餐，然後就是馬術訓練，刀法訓練，每天用馬刀劈斬木樁八百次，累到手臂都腫了也不休息！”
??龍岩峰說：“但是你們學習不認真！”
??那幫家夥頓時就蔫了，無比幽怨地看著龍岩峰，真的想不明白這個瓜皮為什麽非得逼他們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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