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 聞戰則喜
杜鬆興衝衝的對身邊的號說：“吹號，讓大家集合，我有好消息要宣布！”
??號兵馬上吹響軍號。
??軍號一響，士兵們馬上停止訓練，火速過來集合，那叫一個動作神速，堪稱雷厲風行，轉瞬之間就集合完畢，排成了豆腐塊般整齊的方陣……看樣子駱尚誌對他們的訓練還是卓有成效的，現在他們已經能做到三人成行，五人成列了，集合起來那叫一個快！
??等大家集合完畢了，杜鬆清清嗓子，叫：“告訴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下麵的兵七嘴八舌：“是什麽好消息呀？快說來聽聽。”
??杜鬆大聲說：“我們要上戰場啦！”
??下麵頓時一片振奮：“萬歲！終於可以上戰場了！”
??楊爽這貨更是撫著馬刀狂笑：“這幾個月來天天呆在軍營裏砍木樁，老子早就不耐煩了，總算可以過過砍人的癮了！”
??一名同樣參加過天津城郊小亭外之戰的胸甲騎兵簡直不能再讚成了：“對，砍人可比砍木樁要過癮得多！砍木樁天天砍到虎口腫痛，除了一身勞累啥都沒得，而砍人緊張刺激，還有大把賞金……”
??龍岩峰：“……”
??他覺得自己必須認真檢討一下，是不是訓練太過緊張把這幫家夥都給逼得神經不正常了，憋著一股邪勁要報複社會，不然的話怎麽一聽說要上戰場砍人就跟磕了藥一樣興奮，手舞足蹈，恨不得馬上就要上戰場？
??必須認真檢討一下了！
??楊爽他們一點也不理解龍公公的心情，急切地問：“老大，我們要去砍誰？”
??杜鬆說：“砍韃靼人！他們發兵兩萬圍困張垣，聖上決定調動五千戚家軍，以龍公公為監軍，增援張垣，我們作為公公的心腹，自然是要參戰的！”他猶如小胡子附體，兩眼放光，揮舞著拳頭吼得唾沫星子橫飛：“兄弟們，有兩萬顆韃靼首級在等著我們去砍，兩萬顆哪！可夠我們砍好一陣子了！一顆首級就是十幾二十兩賞銀，砍下兩顆就夠咱們一年吃香喝辣了！開不開心？”
??“開心！！！”
??“快不快樂？”
??“比高校長上白小娘子還快樂！”
??龍岩峰默默地轉過身去，用手捂著臉，簡直沒臉見人了。他當初為了誘拐這幫貨讀書認字，不得不祭出了小黃文這等大殺器，結果嘛……效果非常好，幾個月來這幫貨除了訓練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在埋頭讀書認字，那個刻苦勁啊，如果他們的父母知道了，肯定要感動到淚流滿麵的。就是他們如果知道這幫貨這麽刻苦地讀書認字，隻是為了能早日能捧著一本完本的《少婦白潔》躺在被窩裏看個痛快，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殺人。反正龍岩峰視這件事為一生的黑點，隻要聽這幫貨提起，都有一種要跳河的衝動！
??好吧，看樣子操心胸甲騎兵會不會在戰場上出現大量傷亡，沒法跟他們父母交待這些完全是多餘的，在這幫貨眼裏，打仗就跟商人外出經商、農民伯伯下田種地一樣理所當然，商人想賺錢就得外出經商，農民伯伯想吃飯就得下田幹活，而他們想發家致富就得上戰場砍人。所以聽說有兩萬顆韃靼首級在張垣等著他們去砍，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得不得了，恨不得長一雙翅膀飛到張垣去大砍特砍！
??龍岩峰翻了個白眼，無力地說：“停止訓練，人和戰馬盡量休息，爭取在三天之內作好出征的準備……”
??杜鬆急吼吼地說：“三天？為什麽要等三天？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的！”
??士兵們叫：“對啊，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的！”
??龍岩峰破口大罵：“現在就出發？你們就那麽急著去死麽！”
??士兵們振振有詞：“怎麽可能是急著去死呢？韃靼那幫瓜皮的弓箭根本就射不穿我們的盔甲！”
??“何止！就算是三錢鳥銃也打不穿我們的盔甲！”
??“對啊，對付那幫瓜皮根本就用不著考慮什麽戰術，衝上去砍就行了。要什麽準備嘛！”
??龍岩峰怒吼：“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上了戰場不用吃飯？戰馬不要草料？人畜受傷了不要藥品？兵器盔甲損壞了不要維修更換？你們不用步兵和炮兵配合？沒有這些你們打個卵的仗，送死還差不多！三天！三天之內，將戰馬、馬車、糧草、兵器盔甲、人畜要用到的藥品通通給我準備好！獸醫也要給老子多帶一些，免得戰馬受傷了，病了，沒人醫治，都聽明白了沒有！”
??聽他這麽一說，這幫頭腦發熱的家夥才知道，原來打仗並不是看到敵人就衝上去砍那麽簡單，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
??那就分頭去準備吧，早點準備好早點上戰場砍人，大把白花花的銀子等著他們去賺呢！
??看著這幫家夥興衝衝的分頭去準備，龍岩峰無語的搖了搖頭，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麽孽，將這麽一幫一聽說要打仗就激動得身體發抖的戰爭狂人拉到了京師來。但願這幫家夥在戰場上不要亂來，不然可就麻煩了————現在的形勢本身就夠麻煩了。
??不過，以這幫家夥的脾氣，這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龍岩峰上馬離開大營，心事重重的回皇莊。
??回到皇莊的時候，已是日落時分，莊戶們已經收工了，正聚集在曬穀場，一手拿著饅頭、大餅之類的食手，一手端著一大碗菜湯，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看戲。農忙辛苦，所以龍岩峰每五天就請戲班過來唱一場戲供大家消遣，戲班是一個莊子一個莊子的唱過去的，每到一個莊子，曬穀場上都擠得滿當當的，男女老幼都來看，有些人甚至走十幾裏的路過來，看完了又走十幾裏路回去，或者幹脆在曬穀場上睡一覺，明天再回去。今天已經輪到蘇家坨了，這是整個海澱皇莊人口最多的一個莊子，人氣爆棚，整個曬穀場被近兩千莊戶塞得水泄不通，聽到精彩處，喝彩聲幾乎震散了天空中的雲彩。
??龍岩峰要了兩個大饅頭和一碗菜湯，去找徐貞明。老徐也在曬穀場上，不過他沒有看戲，反倒是看著那些認真看戲的莊戶嘿嘿直笑。龍岩峰在他身邊坐下，啃了一口饅頭，問：“插秧插得怎麽樣了？”
??徐貞明說：“莊戶們非常積極，明天傍晚就能插完了。”
??龍岩峰說：“那就好……對了，土豆和紅薯長得怎麽樣了？”
??徐貞明說：“長勢都不錯啊，特別是紅薯，長得很快，薯藤都有兩尺長了。”他有些詫異：“你這是怎麽了？你不是天天往田裏跑的嗎？這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的。”
??龍岩峰說：“那個……再過兩天我就要去一趟張垣了，放心不下田裏的莊稼。”
??徐貞明一怔：“你去張垣幹嘛？現在張垣可亂得很呢，指不定什麽時候韃靼人就突然發兵攻打，你跑那裏去找死？”
??龍岩峰苦笑：“不是指不定什麽時候，而是……他們已經出動兩萬大軍，將張垣圍得水泄不通了。”
??徐貞明眉頭擰起：“韃靼圍攻張垣那是常有的事情，每隔三五年都會發生一次的，並不稀奇，隻是……既然韃靼人都將張垣圍得水泄不通了，你還去張垣幹什麽？”
??龍岩峰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一邊用力嚼著一邊說：“張垣危在旦夕，皇上召我入京商議對策，當時內閣都束手無策，說想擊退韃靼大軍，得出動四萬人馬，而朝廷沒錢了，張垣守軍也不可能堅持得到大軍調集到位，所以打算放棄張垣……我一急，就出了個主意，說隻要調集四五千戚家軍，給他們足夠的裝備、糧草，他們就能將那兩萬韃靼騎兵揍到連他們老媽都認不出來！皇上一聽大喜，欣然采納了我的建議！”
??徐貞明說：“這不是挺好的嗎？戚家軍善戰之名，天下皆知，真能出動四五千人，何愁韃靼不退？”
??龍岩峰說：“本來是挺好的，但是皇上頭腦一熱，委任我為監軍，這就一點都不好了。”
??徐貞明：“……”
??這種莫名想笑的衝動是怎麽回事？
??龍岩峰哀歎：“我是自己挖個大坑把自己埋了，還立了塊石碑啊！監軍，監軍，做了監軍就要和軍隊一起出塞，在大草原上與來去如風的韃靼騎兵正麵廝殺了，分分鍾沒命的活，我怎麽就這麽倒黴！”
??徐貞明安慰：“其實老弟你也不用這麽擔心，戚家軍強悍絕倫，曾以區區七千兵馬擊破八萬韃靼大軍，他們肯定能護你周全的！”
??龍岩峰咕噥：“但願吧……一想到要帶幾千人去跟兩三萬人玩命，我心裏就沒底！”
??徐貞明暗暗好笑，心裏沒：“既然心裏沒底，你還敢給皇上支這樣的招？”他心裏同樣沒底，龍岩峰種田的本事他是非常佩服的，那些將眾多莊戶組織起來幹大事並且充分調動莊戶的積極性的奇思妙想，那些神奇的灌溉工具，還有大規模製造堆肥、沼肥的技術，高產作物的種子，都專屬於他，再沒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能耐了。可打仗不是種田，種田行不等於打仗也行，萬一他在戰場上有個三長兩短，損失就太大了！不過想到龍岩峰去年對上韃靼軍隊的戰績，他又放心了，安慰龍岩峰：“老弟，像你這麽年輕就當上監軍的，在大明可是獨一份，由此可見皇上有多器重你，你應該開心才對！”
??龍岩峰愁苦得要命：“他到底器重我什麽？我改還不行嗎？”
??徐貞明說：“自然是器重你打仗的本事啊！去年你斬首三百級，還捅死了兩名千夫長，戰功顯赫，那麽多宦官裏，誰及得上你？”瞟了龍岩峰那張揪得跟個包子似的的臉一眼，笑意再也掩飾不住：“哦，現在還得加上天津城外那數十名悍匪！匪首曹達可是武功高強，凶名昭著，做下了無數驚怖一時的血案，官府都拿他沒辦法，結果這麽厲害的角色讓你兩根小指頭就給捅翻了，你打仗這麽厲害，皇上怎能不重用你？”
??龍岩峰：“……”
??老徐，能別提這茬嗎？再提我跟你翻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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