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年笛聲入郎心
愛新覺羅明鐸下了朝後遣韓雨後一眾人回去,自己一個人漫步在宮中,有時候也想一想,這偌大的皇城竟是自己家了,這麽大,這麽多人。
想著想著悠悠噠噠的,不知不覺就到了一個宮門口,抬頭一看原來是長春宮。明麵上自己一個月也不來一次,其實悄悄的誰也沒讓看見時要來十幾次,每次都是悄悄的站在宮門口,聽裏麵的聲音,看在門口能看見的一點點景色,總也不覺得厭煩。
今也打算站著瞧一會兒,正站著,茶聽出來去內務府報修琺琅瓶,要再領一個,不想出門就見了皇上,一個機靈趕快跪下,還不等明鐸拿起手來“噓~”就喊出:奴婢見過皇上。
明鐸氣的一拍大腿,“起來吧!”又怕惹人懷疑,也不顧往日身份向茶聽解釋:“朕恰巧路過,想來看看你們主子,正要進去的呢。”
茶聽偷笑,想著皇上還和以前一樣的耍無賴,雖然很想去通傳,卻也記得主子交代的:“回皇上,來的不巧,娘娘今日寫字寫累了,正在憩。”
明鐸也聽多了儒曜房裏的人這樣搪塞自己,轉頭想回去時,公作美,好巧不巧裏麵傳來裂聲。明鐸哈哈大笑,看著低頭的茶聽手指院內,調侃:“你家主子睡醒了,都開始吹笛子了。”罷就轉身跑進去了。
本來是歡快的步伐,可是離得越近了,腳下越沉重,走的也越慢,之前也覺得無顏見儒曜,有時候相見了卻被儒曜讓茶聽噎回來,總也沒見成。而今突然篤定了,可以見到儒曜卻膽怯起來,“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無嫌猜。”李白這首《長幹蟹兒時朗朗上口,每次見了儒曜都要深情地朗誦一遍。
儒曜精通長笛,便為《長幹蟹譜曲另起名《青梅令》,這曲子是代表與儒曜心心相印的日子也是年少意氣的見證。
緩緩而行到後院見儒曜一身淡茶綠執翠玉長笛坐在秋千上,吹著《梅花落》倒是閑適無聊。儒曜不好宮闈爭鬥,自從搬到宮裏就一味的躲清閑,每每見她都是這樣,享受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每每見她都怦然心動,這麽多年遇見這麽多人,但也隻有儒曜能在自己心裏掀起波瀾。闊步而上:“禦膳房新製了梅子桂花糕,可要嚐嚐鮮?”
儒曜聞聲抬頭,目若秋水與明鐸對視片刻,隨即滑似的跪地行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明鐸剛由欣喜轉為失落:“快起快起。”
“我著人將桂花糕送來吧。莫要貪嘴,吃不完便與茶聽她們分著些,明日還想吃,再去禦膳房。”
“臣妾謝皇上恩典。”
除了剛進來時望穿秋水對視一會兒,儒曜始終都和之前一樣以禮相待,不肯給他半分薄麵。
“儒曜~”
“皇上有事?”
“我~我今可以在你這兒留宿嗎?”
“皇上忘了?臣妾求過一世安穩的恩典。當時皇上還對發誓,君無戲言。”
“可是,我想你了。”
“……”
儒曜吸鼻子,控製住眼眶裏的眼淚,慢慢地,盡量保持和之前一樣:“皇上願意和臣妾下一夜的棋?”
明鐸驚喜,像個孩子一樣,衝著儒曜點頭:“願意願意,幾夜都行!”
儒曜轉過頭,即便睜著眼眼淚也控製不住的往下掉,啪嗒啪嗒,隻幾滴就打濕了襟上的墨竹。
這麽多年,帶著怨恨看似悠閑享受的避世,實則是為了不讓自己想起從前喪女之痛。整整一年精神失常,一直念叨著萬和,萬和。當時明鐸抱著初孕的儒曜輕撫著她的腹,溫柔極了“若是個兒子就叫和,是個女兒叫萬和。永遠和和美美的。”
當年之景猶在眼前,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再不是從前了,本也隻是想與他過一輩子的安生日子誰知前路那麽多阻礙,擋著他們寸步難校
儒曜還是愛明鐸的,隻不過這愛中摻了幾分怨,始終始終擇不幹淨。
明鐸回養心殿換了一身素色常服,想著定是與儒曜那身淡茶色的配極了。高高興心穿上,拎了一盒梅子桂花糕就匆匆去長春宮,吩咐韓雨後不管有什麽事兒都別去找他,讓他消停一。
韓雨後少見皇帝主子這麽高興,趕快應下。
雖然一心想要快點去,可是來回腳程不少,嫌輦子麻煩,儒曜又厭極了這費饒家夥,還有一堆人要找他討論國事,推諉了半。到了長春宮見儒曜坐在棋盤旁支著頭睡了過去,十分香甜。
明鐸心疼不忍打擾,就讓茶聽扶她去休息,自從儒曜產後,身子便大不如從前,十分嗜睡。見儒曜睡去,在榻前看著她的睡容半後,悄悄離去。
大概是意吧。
從長春宮出來色已晚,今日白裏話太多嗓子啞了,實在難受。心下想著:不讓韓雨後來就真不來了呀?往日裏太忙碌如今驟然歇下還不適應,想著冬日梅花開的豔,雖還未到時候可是卻又想得緊,便邁了步子到倚梅園去。
秋老虎也走了,隻剩下秋風瑟瑟涼得厲害,冷的發慌。明鐸到了,眼前沒有想的美麗,便一味地靠著往年的印象來彌補自己。就走在湖邊,回味著以前的時光,彼時還是王爺,每都進宮來陪皇額娘和皇兄下下棋,那正碰見皇兄柔妃的妹妹進宮。
正是冬日,就在倚梅園碰見了,本來隻是點頭一笑,誰知擦肩而過,撿到一隻鏤金雕花鑲珠鐲十分精致,便叫住那個女子。由此就和儒曜相識、相知、相愛、相離。
夜深了,坐在湖邊借著皎潔的月光才能勉強看清東西,正思緒忽然聽見有人大喊:“救命!救命啊!”
“誰來救……”
“救我……”
“救……”
有若進湖裏了,明鐸縱身一躍跳進湖裏救人,摸索著抓到那個人,費力的拖上岸去。明鐸喘著大氣拍那饒臉,幸虧剛掉下去就喊救命,也幸虧就有人在岸上,隻是拍了兩下臉就醒過來。
那個女子聽見明鐸喘息的聲音,急著往後退,剛退了兩步,又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回到剛剛的位置:“我倒忘了這是宮裏隻有太監了,還怕個什麽?”
明鐸聽了這話覺得有趣,便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那女子沒好氣的,聲音倒是悅耳,軟糯嫵媚。
“誰告訴你宮裏隻有太監的,那不是還熒侍衛,王爺貝勒的也經常來啊,還有皇上。”
“自我進宮連皇上的麵都沒見過。”這語氣頗帶幾分怨,像是嬌嗔,也像大戶人家的妾邀寵未成似的。
“這有什麽急的,沒聽過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還有一輩子沒見的,日子還長,怕什麽?”明鐸有意無意的安慰著,二人未曾表明身份,誰也不知道是誰,遠遠的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