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驚覺相思不露,原隻因已入骨
到了淑芳齋,不禁讓人眼前一亮,往日沉重老氣的裝飾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些明豔新鮮的玩意兒,而且都十分有趣。
遠遠的就聽見裏麵有人在話,還有戲子咿咿呀呀試嗓子的聲音,現在靜語心裏十分疑惑,這屋裏到底在幹什麽?到底有什麽驚喜等著自己?
遂抬了腳進去,映入眼簾的是皇上楊婉流螢三個人都齊刷刷的看著她,靜語一時尷尬隻胡亂找些什麽話出來:“皇上弄的什麽名堂,拉著婉姐姐和流螢忙了一中午,連臣妾宮裏的蘭香鈴兒也沒閑著。”
楊婉和流螢在後麵偷笑,這堂內也不見蘭香鈴兒的影子。明鐸今日鮮少的穿著素淨,一身的黃白色常服龍袍,十分精幹曆練又不失儒雅氣。
走上前來一把抓住靜語的手直拉到第一排的座位上,把她摁在上麵坐下,而後自己坐在旁邊。
靜語心中忐忑,自己不過一介嬪位,怎敢和皇上並排坐著聽戲,而且婉姐姐貴為妃位,怎的坐在自己後麵了,所以心中十分不安。
慢慢轉過頭看著明鐸,輕聲細語道:“皇上,臣妾坐在這兒不合適吧?不如臣妾還是去後頭吧。”
明鐸看也不看她直接回絕了,“朕讓你坐哪就坐哪,安心聽戲吧。”隨後聽見有人拍手,原來是在牆角站著的韓公公,剛才一進來就被皇上婉姐姐和流螢吸引了目光沒,都沒瞧見牆角邊還有個人。
“噔噔噔……”唱戲的名伶登場,據今來的是京城名角兒,十二歲登場就唱紅聊千日紅。
等他咿咿呀呀的開嗓才知道今唱的戲是《牡丹亭》,宮中向來不讓唱這樣的戲,是淫詞豔曲敗壞風氣。可哪有少女不懷春,又有誰不喜歡看這溫柔纏綿的故事呢?為著靜語明鐸也不顧那麽多了,隻執意讓戲班子進來。
杜麗娘登場便是花團錦簇依依嫋嫋,“良辰美景奈何,賞心樂事誰家院。”到後來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怎奈何,如花美眷,終不敵,似水流年;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又豈知,愛恨情仇,終難忘,刻骨銘心。”
一台唱罷蕩氣回腸,大家為著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愛情感歎傷心,也為著其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錐心的痛,哪個女子不希望世上有一個人愛她入木三分呢?
靜語看的入神癡迷,早在一旁紅了眼眶啜泣開來。明鐸瞧著憐愛不已挪過去把靜語攬到自己肩頭。像是有了依靠,剛才為著別饒情愛所痛心的情緒顧著這麽多人一直斷斷續續,哭也不得安生,如今倚在明鐸肩頭像是有了一堵牆無論怎麽倚它靠它也不會塌,分毫顧不得別人了,隻記得自己的難過和戲裏的可歌可泣。
一時嚎啕開來,便是梨花帶雨了。楊婉和流螢坐在後麵,一場戲下來也不姑看戲,隻想著今下午的任務,便是讓靜語認清自己的內心。
靜語一直想著一生一代一雙人,可朦朦朧朧身在其中不自知,這一雙饒另一半早已出現,礙著什麽東西?宮規約束、眾矢之的?還是麵子?就是不肯承認,不肯直麵內心。
等到靜語心裏的那股子傷心勁兒過去了,才意識到自己實為不妥,這屋子裏後麵還坐著婉姐姐和流螢,旁邊宮女太監也是眾多的,若是傳出去了……
誰知見她不哭了,明鐸把她攬起來,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言兒可是為著這杜麗娘和柳夢梅哭的?”
靜語眼眶裏還留著淚花,明眸皓齒的實在是我見猶憐,點點頭:“白日消磨斷腸句,世間隻有情難訴。”一字一句,一字一頓,字字感歎,字字皆惋。
明鐸任著靜語倚在肩頭,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春禧殿的茉莉開了,言兒不折幾支送給我嗎?”
靜語破涕為笑,掩著嘴:“臣妾以為皇上忘聊,春禧殿的茉莉開了許久,等不到來折它的人。”
明鐸笑著:“知道言兒等著,這不就來了?”
好死不死就在這時韓公公打了個噴嚏,聲音不大不,剛好打破這個曖昧的氛圍,大家麵麵相覷十分尷尬。
韓雨後見狀,趕緊跪下趴在地上再不敢抬頭來:“奴才該死,奴才罪該萬死!”
流螢忍不住笑出來,一笑不可收拾,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明鐸也沒有怪罪抬了抬手讓韓雨後出去了。
楊婉瞧著靜語和皇上欣慰不已,“臣妾邀了葉常在學詩,就先回永壽宮了,皇上和靜語再聽一聽戲吧!”
明鐸點頭,楊婉和流螢就出去了。
靜語見婉姐姐走了,也不自覺的要站起來,剛有個苗頭就被明鐸按了下去,“好好坐著,蘭香和鈴兒還沒見著你呢。”
靜語想想也是,就不想著跟婉姐姐走了。明鐸把她拉起來,出了這個屋子到了偏院,隻見偏院門前有三棵杏花樹,粉嫩白胖十分可愛,靜語見了就要撲過去瞧瞧。卻被明鐸一把拉住,“叫蘭香鈴兒忙了一中午,總算是把這三棵樹綁好了,你可心著瞧它。”
靜語心生疑惑,緩緩走過去仔細地瞧著,不一會兒就“呀!”的一聲叫喚出來,滿臉欣喜全是春色,調過頭來和明鐸:“這都是一朵一朵綁上去的呀,好逼真呢。”
明鐸也緩緩上前去走到靜語身邊,輕輕地:“言兒喜歡就好,也不枉了這一中午的功夫。”
靜語嗤鼻忍著笑意:“這可是蘭香鈴兒忙了一中午的,確實不該枉了這番心意。”
眼瞧這明鐸急了,“那也是我想出來的好點子呀,言兒便承了這個情吧。”
靜語輕輕咬著唇,又:“那好,便算到皇上頭上。”
偏院裏隻有他們二人,連個宮女太監的影子也不見,他們賞著杏花許久,靜語微微轉過頭來輕輕的:“驚覺相思不露,原隻因已入骨。”靜語紅唇微啟吐氣如蘭,而這兩句話更是為之重重添了一筆,如此纏綿悱惻閨房裏的情話出來,隻是羞紅了臉,就連明鐸也早沒了往日的信手拈來遊刃有餘。
明鐸露出少有的緊張,擁靜語入懷,二人一同望著杏樹,“再沒有人敢讓《牡丹亭》進了漱芳齋,從此隻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