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鍾粹宮的風波
他們三個人是這宮中頂能說也是頂會說的,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到了三更半夜。都喝醉了,韓雨後領著小楠子一眾把皇上抬了回去,薏妃和貴妃直接就睡在一起直到第二天光大亮才眯著眼睛醒來。
月裳進來壓著聲音說:“主兒,薏主兒,今兒一早鍾粹宮傳出來說頁嬪告訴太後說惠嬪娘娘偷了皇上賞她的一匹雪影紗,太後勸說了許久可仍然不聽,還說要鬧到皇上那裏去讓皇上給評評理。”
靜語蹙眉生氣說:“雪影紗是珍貴無比,可也不是宮中隻有她才能用的上吧。真是小家子氣,這點東西都要計較,且不說這東西珍不珍貴?容昭姐姐也不稀罕啊~”
楊婉點頭,“我雖素來看不慣她,可想不到她竟用這樣卑鄙下流的手段來。事情鬧大了,就算風波過去,眾人也隻記得她一句說辭:容昭偷了她的東西,除非她死了或是被貶黜,否則這汙名容昭是要永遠洗不掉的。”
靜語生氣,“烏蘇氏如此卑鄙不堪,不過就算是太後偏袒,但有容昭姐姐的父親高佳老將軍在,量他們也不敢胡作非為的。”
這時月裳在一旁緊鎖眉頭,說:“主兒,薏主兒,你們還不知道,也是今早才傳來的消息,說~高佳老將軍陣亡了~前線失利潰不成軍,皇上下令將回來的這些逃兵在午門斬首示眾。”
靜語驚,楊婉也驚,消息來得好突然,也好湊巧,怎得高佳曦愨的靠山母家剛剛倒台,就有這樣無理取鬧的誣陷栽贓到高佳曦愨的頭上?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是不是烏蘇氏早就算計好的?可是量她怎樣算計,也算計不到前朝,算計不到戰場啊!
加之太後本就不喜愛曦愨,從前隻是礙著她的父親在罷了,如今高佳氏一族已倒,太後更是肆無忌憚了。
楊婉靜語匆匆起床。潦草梳洗打扮趕緊向鍾粹宮去了,一路上也從宮人的竊竊私語裏聽出了些東西。
曦愨此次怕是九死一生了,將門貴女偷竊,這事兒要是擱往常大家絕對不相信,可如今的惠嬪在就不是從前招搖過市的容昭貴妃了,虎落平陽什麽事兒都有可能。
一路匆匆趕去鍾粹宮,到了看見鍾粹宮早就圍了好些人,都是這宮中有頭有臉的。這事兒的始作俑者頁嬪自然在,趕來湊熱鬧的容嬪還拉著饒嬪,就連玉妃和冰嬪也來湊熱鬧。
聽到有人叫自己,就回過頭去一瞧原來是儒曜姐姐。茗妃一過來就緊張的問靜語說:“曦愨姐姐如何了?你可聽見什麽動靜?”
靜語輕輕歎氣,說:“我和婉姐姐也是才趕來的,咱們先看看情況吧。”
儒曜緊鎖眉頭不敢放鬆點點頭立在那裏,楊婉拍拍靜語伏在耳邊說:“你瞧頁嬪得意的樣子,真讓我不爽。”
靜語遠遠的瞪頁嬪一眼狠狠的說:“咱們得好好瞧瞧她,到底是使得什麽法子?將她的狐狸尾巴露出來才好。”
整個後宮有頭有臉的嬪妃都來了,可就是一直不見曦愨姐姐的蹤影,過了一會兒太後傳人來叫大家去慈寧宮,這樣大的事情是得當著所有人的麵說清楚才好。
一些人連原主都沒見著就匆匆趕去慈寧宮了。
太後今日與往日並不相同,穿了一件暗紅色的衣裳,看得出來她今日心情極好。太後手撚佛珠淩厲的說:“想來你們也知道今日為什麽叫你們來了,這件事情十分嚴重,關係到前朝後宮的利害,叫你們所有人來也是做個公證,誰對誰錯,也好有個評判。”
眾人點頭,頁嬪就站起來說:“臣妾昨夜突發奇想的想裁一頂雪影紗的帳子,想著前些日子皇上才賞給臣妾一匹,就讓奴才去找,結果翻箱倒櫃找了快半個時辰也不見蹤影。聽底下的奴才說和臣妾住在一起的惠嬪也剛裁了一頂雪影紗的帳子,臣妾雖心中疑惑,但也不敢篤定隨便懷疑人家。讓奴才去瞧了一眼。真就是那日皇上賞臣妾的水紅色的雪影紗。”
頁嬪說著有些義憤填膺的樣子,儒曜站起來死死的看著她說:“縱使雪影紗珍貴,也不能全宮上下隻許你一人有,別人有就是你的了?”
頁嬪十分無辜,“從前的雪影紗數量是多,可今年少得實在可憐,江南一共才進貢了扒皮。據我所知這其中便有三匹送進了春禧殿,兩匹送到了永壽宮,還有三匹分別賞給了玉妃饒嬪和臣妾。惠嬪屋裏的水紅色雪影紗分明就是臣妾的,這八匹裏隻有臣妾那匹是水紅色的。難不成那樣珍貴的雪影紗還有人將它染了色去?”
儒曜不說話,因為她這樣的謊言無懈可擊,實在沒有漏洞可拆穿,隻是狠狠地盯著頁嬪,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樣。
楊婉起來對著太後說:“臣妾不知其中具體是什麽緣由?可就憑惠嬪昔日的榮光和母家的錢財勢力斷不用做這樣的事情,即使雪影紗再珍貴,想來也難不倒護國大將軍家吧?”
太後不說話,隻是一味的點頭,頁嬪又說:“怕是貴妃娘娘還不知吧。今早前線傳來戰報說護國大將軍前線陣亡,我軍戰敗,如今高佳氏早就不是從前那般榮耀了,現下朝中參他的本子多著呢,貪汙受賄買賣人口,甚至通敵叛國的都有!昔日的榮光,難道指的是這些髒事兒嗎?貴妃娘娘也是將門之女,對惠嬪自然是多有同情感同身受。可如今樹倒猢猻散,自然是離得越遠越好,萬一惹禍上身,怕是自家~”
楊婉朝地上啐了一口說:“我呸,放你娘的狗屁!這樣惡心醃臢的髒水也是敢我楊家頭上潑的?雖然本宮平日裏並沒把你放在心上,並不代表本宮不知道你背地裏做下的那些勾當,如果你不想讓烏蘇氏全族死無葬身之地就給本宮閉嘴,費盡心思算計別人,還想把本宮拉進去?還是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你也配?!”
楊婉大發雷霆,好是嚇人,眾人瞧著都不敢吱聲,太後說:“楊家世代清白你可別瞎潑髒水。不過貴妃,你也不要發如此大的脾氣,哀家還在呢,輪不著你放肆,不必多說,以後注意便是。”
楊婉狠狠的瞪著頁嬪坐下了,靜語站起來又說:“昔日惠嬪得寵,宮中多少好東西都是往鍾粹宮裏送,就是前些年的雪影紗也是有可能的。”
容嬪坐在後頭尖牙利嘴的說:“娘娘不知道嗎?前些年雪影紗雖然多些,但水紅色的雪影紗可是這兩年新出的,從前鍾粹宮的好東西多是多,可絕不會有水紅色的。”
縱是如此曦愨也不會去偷烏蘇氏的東西啊,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還是要曦愨親口說一說。
太後清清嗓子梅若姑姑上前來說:“回太後娘娘的話,惠嬪不想出來,說是隻和皇上說話。”
“對,問一問皇上有沒有送過一匹水紅色的雪影紗給惠嬪不就好了?”
過了一會兒皇上來卻是一臉懵的搖頭說:“前些年的事情早就不得了,既然水紅色的是近兩年才出來的,朕記得近來絕對沒有賞給過惠嬪水紅色的雪影紗。”
明鐸話音剛落站在慈寧宮翠玉屏風後的曦愨衝出來臉上掛著兩行淚,嘶吼著,“皇上難道不記得了嗎?庚子年的夏至,皇上你想一想啊~”
明鐸緊鎖眉頭思索了一會兒仍是搖搖頭,有些不耐煩的說:“朕承認近來這些時日虧待了你。你過慣了奢侈靡費的生活,可即使如今沒有那樣的條件,也不能去偷啊。縱使你如今隻是嬪位你去跟朕說,也是能給你的。”
曦愨苦笑,臉上的神色別說昔日的高傲招搖就,是這幾個月的平靜溫婉也沒有了。儒曜坐在那裏直直的看著上頭的人,仿佛能聽見曦愨的心在滴血然後破碎的聲音。
儒曜冷笑沒有任何表情的站起來對著曦愨說:“失望隻有零次和無數次,我想如今姐姐應該沒有希望了。姐姐,就此別過吧,誰不是到頭來一場呢?”
罷了扭頭就緩緩走了,再也沒回頭。
靜語楞了眼睛,太後揮手散場,惠嬪被關在鍾粹宮裏等候發落。夜裏靜語換了一身宮女的衣裳征得了皇上的默許,趁著伸手不見五指去了,門口是有把守的侍衛,可一看是春禧殿的就放進去了。靜語腳步輕輕十分注意生怕偏殿的頁嬪聽見動靜。
躡手躡腳的進去三步五步找到曦愨,她如今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喝酒,靜語過去坐下說:“曦愨姐姐我來看你了,你放心我和婉姐姐正在查這件事情,相信不日就會有結果了。姐姐可萬萬不要想不開,好死不如賴活著呢。”
曦愨的臉在燭光的映照下搖搖頭苦笑,“你也信我偷了那人的東西嗎?”
“自然是不信的,姐姐是什麽人?就是她白送的也不稀得要。”
“那匹雪影紗的確是明鐸送予我的。那是庚子年的夏至,江南新進貢來的雪影紗共八十匹。隻有一匹是水紅色的,那是他們那年新嚐試的顏料,獨獨那一匹。皇上往粹宮就送了二十匹,那匹水紅色的他們做的不太成功就作罷了。想不到這兩年又做了起來,她不過是不甘居人下怕我壓著她的風頭,再加之太後一直看我不爽,嫌我母家勢力太大。便想了這麽一出,可這樣可笑拙劣的的誣陷,隻要明鐸記得,對我用心些便會不攻自破,哈哈~可惜並沒有。儒曜說得沒錯,失望隻有零次和無數次。如今我已經絕望了,那次的軟禁我還現在記得,孤立無援的感覺,仿佛墜入深淵伸手不見五指,怕得我都不敢睡覺,誰知道下一刻又是誰來害我?我本來是護國大將軍的貴女,隨便嫁個親王達官顯貴不好嗎?偏偏年少輕狂一心的要嫁給他,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從前潛邸的舊人隻剩下儒曜、雪饒和我了。頤瀾死了,清荷出宮去了,馬佳連個清白都沒了,可憐呀,是單單這些前提的救人,可憐。還是這些政治利益的犧牲品都可憐。”
靜語靜靜地聽著,隻覺得可悲。可歎。但是,畢竟不是他,無法感同身受。就絕不能理解他現在所說的這些話。
“他們怕是要逼死我才好。讓我磕頭認錯嗎?高佳氏的女兒怎麽會低頭?讓我像那個賤人關係,無疑是要我的命。父親雖然戰死沙場,可他的女兒不會忘了將門的榮耀和尊嚴,他當主子的不顧從前我們家的忠心和拋頭顱灑熱血的犧牲。那我這個奴才也沒必要多給他臉麵。”
“姐姐。”
“你去吧,我自有決斷,容不得別人幹涉。這樣的感覺~怕是你早晚也會懂。”
靜語出去了,這關乎曦愨愛了一生的人和待了大半輩子的地方。也該做個告別,她有她自己的選擇和負擔,我們的確不該幹涉。
靜語回到春禧殿失魂落魄的躺下胡思亂想,剛剛進入夢鄉就聽見遠處嘈雜吵鬧聲傳來,“鍾粹宮走水了??!鍾粹宮走水了!”
“啊?!”
靜語撲騰的跳起來抓了一件衣服就往外跑,鈴兒趕緊跟著去,隻是剛出了春禧殿就刹住腳,鍾粹宮春禧殿相隔甚遠但在自家門口都能瞧見那邊的熊熊火光,靜語歪披著一件衣裳看著鍾粹宮的大火直哭,外頭的吵鬧蓋過了她的嚎啕。那是她的姐姐,她的容昭姐姐,是和婉姐姐剛入宮根基不穩之時第一個伸出援手真心地朋友,就是在這場大火中失了性命的高佳·曦愨。
曦愨姐姐性格剛烈,一生最注重將門的氣節,絕不讓那些莫須有的阿紮罪名冠到自己頭上,冠到高佳氏頭上,與其背負著汙名苟且偷生,不如剛烈赴死,反正在這人世間也沒什麽可留戀的了。
她的一生都被家世背景束縛,被皇上太後忌憚,怕恐高蓋主,怕江山易主。殊不知陷在情愛中的傻女人怎麽舍得讓她摯愛的人痛苦。
【小劇場之水紅色的雪影紗】
烏蘇氏正坐在那裏,奴才來報說:“奴才看清楚了,是水紅色的不錯。”
烏蘇氏一挑眉得意笑著說:“那就好,把咱們那匹燒了吧,可別留下痕跡,讓人抓著把柄。等今天晚上我再探聽探聽皇上是否還記得她的?哥哥傳信進來說前線的消息屬實,就這一兩天著手安排吧。可別辜負了阿瑪和哥哥費力的心思。”
“是,奴才這就去辦。”
頁嬪輕笑,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