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生你過來一下。”
進來了一個女醫生,也是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微生容眠下意識看了一眼她身前的身份卡,心理兩個字格外醒目。
羅海醫生示意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後,又看下李雀心,笑的溫和,“同學,你叫什麽?”
“李雀心。”
“家住哪裏呀?”
“現在在A城東部郊區,以前在江南邊緣鎮茶廬。”
回答清楚,還算條理。
“那家裏幾口人啊?”
“嬸嬸算麽?”
“不算。就隻算父母和兄弟姐妹。”羅海醫生極為耐心。
“那……加上我三個。”她還比了個三,神色如常。
可她沒發現,微生容眠卻是注意到的是,那位女醫生輕輕碰了一下羅海醫生的胳膊。
羅海醫生還是鎮定如常,“同學你再想一下,真的是三口嗎?”
“真的呀……”李雀心笑了笑,微微偏了偏腦袋。
女醫生卻是看著她的笑容一怔,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那好吧。”羅海穩得住,“那你的爸爸媽媽現在在哪裏?”
李雀心攤攤手,“這個我不知道。”
羅海醫生挑挑眉,“怎麽會呢,是……找不到了嗎?”
棄童?
“不是,是不在世了。”李雀心收斂起笑容,隱隱悲傷。
女醫生又碰了下他,羅海醫生了解的往後撤了撤身子,就聽見女醫生開口,“父親的職業還記得嗎?”
“沒有職業。”
“那母親呢?”
“不知道。”
“那……父親性格怎樣呢?或者我換個問法,在你的記憶中父親是什麽樣子的?”
“就是一直躺著,癱瘓。”
“母親呢?”
“我沒見過她。”
她答得越來越流暢,仿佛是不過腦子般給出答案。可微生容眠卻是越聽越不是滋味,他對她的身世總歸了解的還不夠多。
兩位醫生交換了下眼神,羅海首先開口,“容眠,你把剛才的便簽再給何醫生看一下。”
他照做。
李雀心全程乖巧配合,該疑惑的時候轉著大眼睛十分茫然,該悲贍時候也是恰到好處的難過。
一切都是剛剛好,精確地不像話。
何醫生看完後表情不似羅海那般平靜,手指有節奏的敲打了一會兒桌麵,然後才看向她,笑容已經有幾分深意,“姑娘,有人對你不好,是嗎?”
這一問,聽者全是問號。
誰?
李雀心也是疑惑地很,的臉蛋上滿滿的不解。
何醫生搖搖頭,“姑娘,你太清醒了,如果是你自己不想跟過去和解,誰都沒有辦法。”
李雀心轉轉眼睛,無辜茫然,“醫生,我不懂……”
羅海卻是明白了幾分,兩位醫生相視一眼後,羅海率先起身,看向微生容眠,“保險起見,待會兒去做個腦部CT,結果出來我會知道,等消息就好。”
微生容眠也起身,跟兩位醫生道了個謝。何醫生走之前還特意走到李雀心身邊,眸底閃過一絲柔和,“阿姨不知道你在怕誰,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掩飾什麽,可阿姨知道,控製過度隻會讓你的生活更加壓抑,你年紀還,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要學會心疼自己……”
他們走了,剩下的兩人沉默了。
微生容眠已經有了判斷。可以想見,李雀心的從前定然是有著不堪入耳的故事。秦綠蘿看樣子也並不知情,如果想要弄清楚,隻有回到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一探究竟。
微生容眠知道自己肯定會這樣做,有些事早已超脫他理性的控製範圍。
可無論怎樣,現在的情況一目了然——李雀心在偽裝著自己,扮演著一個她很在意的角色——她的姐姐。
對此微生容眠並不介意。如果是人格分裂,找到根源解決就好,隻要她還是他的李軟軟。可現在的情況變得複雜,因為李雀心並不是無意識的變成第二人格,而是她一直是清醒的。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李雀心也起身,把會議室椅子輕輕推到桌底,然後回頭看他。
多麽幹淨又純潔的一張臉啊……
“哥哥,要去拍那個腦部的東西嗎?”李雀心問。
他不語,隻是沉沉的看著她。
她低下頭,雙手交疊絞著自己的手指,“是我剛剛表現得不好嗎哥哥,我錯什麽了?”
“你演的很好。”微生容眠。
“我不懂啊哥哥……你是不是又生氣了……”她翻了翻背帶裙口袋,果然又掏出一顆糖,“哥哥吃糖……哎!”
她輕呼一聲,糖也被他拍在霖上。
“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早知世上太多欺騙,他卻對她沒有一點防備。他怎樣都可以接受,一同麵對也好,一味包容也好,她還什麽都可以挽回。可他接受不了她的欺騙,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裝作一無所知。
李雀心看著那顆摔在地上的大白兔奶糖,鼻子一酸,眼睛立刻就晶瑩了起來。
微生容眠那叫一個心煩啊,他在她眼淚出來之前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很野蠻的一抬,兩饒距離如此之近。
“你敢給我哭!”他恐嚇。
她被嚇到了,正在努力往回縮,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一不留神把眼淚逼了出來。
“我不哭我不哭……”她幾分討好幾分恐懼。
“我最討厭別人欺騙我。”微生容眠的眸底是無邊的黑暗,這是李雀心第一次見他這樣的眼神。他居高臨下,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卻在此刻扣住了她的腦袋。
李雀心怕極了就要躲,可她哪裏躲得掉,那眼淚更是忍不住,她心慌的厲害,兩隻手就去抖著攥他胸前的衣服,“你別打我……別打我……”
這是她今第二次哭,眼淚砸在他手上時,驚得他心一緊,明明是熱淚,卻無端寒人。
“打”這個字太刺耳,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她身上的傷痕。這個想法冒出來時,他的心疼了一下,手上的力度就輕了許多。
姑娘渾身在發抖,身子已經死死地抵在了桌沿邊,逃無可逃。
那股心疼來的突然,他一時恍惚竟然沒有發現這個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女孩,在感受到他力度變輕的那一瞬間,眼中閃過了微乎其微的狡黠。
她沒有再後退,而是迎著他抱了上去,手臂勾著他的脖頸,腦袋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膛上。
“哥哥你騙我……你騙我來醫院,我有精神病,還讓我看心理醫生……我是哪裏不好嗎哥哥……嗚嗚……你別打我,我會聽話啊哥哥……嗚嗚……”
微生容眠那一刻隻想罵人,整個心髒似沒有一處閑著,都爭先恐後的疼了起來。這麽個東西才十五歲的年紀,饒是做錯了什麽好好不行嗎?他開始猶豫開始懷疑,這丫頭究竟是不是每時每刻都是清醒的?或許她有時也會糊塗?
可不管怎樣,剛才他是做了什麽混蛋事!?
地良心他哪裏會舍得打她!
可剛才的力度分明是對自家老子的力度,那可是拿起把刀就能衝上去的仇恨值,他此刻真的是想甩自己兩巴掌。
“我、我不是要打你。”他蒼白解釋,兩隻手無處可放,幹巴巴舉著不敢碰她。
“我的糖……”
“我給你撿……不不,我給你買好不好?哥哥給你買!”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哥哥……”哭的一顫一顫,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