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碎碎平安

  自林浩天走後，陸嘯宇的心裏就不曾平靜過，可是周遭卻異常的平靜。除了來幫他換藥的護士還有送點吃喝的仆人，便再也沒有其他人來過。整個屋子如同死水般，他聽著窗戶被風刮蹭的聲音，悠悠的閉上眼睛。 他睡不著，腦子裏全是林浩天對他說的話語，浮浮沉沉的，一遍一遍在耳尖回響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窗外的爆竹聲驚醒。那爆竹聲從遠方傳來，霹靂啪啦的好不熱鬧。他才想起來，今天是大年三十，是整個中國最歡樂團圓的時刻。 可是他卻還在這小黑屋裏束縛中，不要說團圓，就連最起碼的自由也隻是奢望。好在，他沒有親人，自然也就沒有節日裏無法睹親的悲涼。 “嗬……”他輕笑著，此時大帥府中應該擺著團圓家宴吧。不知在宴席中的某人，待酒宴散時，是否會想起自己呢。 正待想著，門開了。昨日送飯的女人提來一個竹籃，熱騰騰的氣從籃中冒出，一看就知道是剛煮好就送過來的。 陸嘯宇沒有理她，自顧自的從床上爬起。那女人將竹籃裏的飯菜整整齊齊的擺在圓桌上，畢恭畢敬的說道：“上官公子，我們德川中尉知道今天是中國的傳統春節，就按照南京的風俗，給你準備了一席早飯。請公子慢用。” 陸嘯宇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一碗清湯蛋餃，一盤熱騰騰的白麵小籠包，還配了幾碟小菜，一碟蜜汁藕，一碟煮幹絲，一碟如意蒸排骨，一碟冬筍肉絲。正好六樣菜肴，芬香四溢，又不覺油膩。 他看著這幾樣菜，沒有提筷子，隻是問道：“這些都是你準備的嗎？” “不是，是德川大人親自準備的。他說上官公子身上有傷，不宜吃的太過油膩，特意吩咐廚房做這幾樣菜的。不知可合公子口味？” “哼，好細膩的心思。”陸嘯宇慢悠悠的坐下來，盯著菜肴看了好一會兒，肚子雖餓，卻怎麽也提不起吃的興致。 來送飯的女人見他始終不動筷，也不離開，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他。 他被看的全身不自在，側頭盯著她看，也不言語。 那女人似乎已經習慣如此，站在他身側始終沒有半點神情變化，就如一尊雕像般。半響，她開口問道：“公子，菜不合口味嗎？為何遲遲不動筷子？” “我不喜歡別人盯著我吃，你出去吧。” “這……德川大人說沒見你吃完我不能離開，請見諒。”女人毫無要走的意思。 見她如此，他不在說什麽，微笑著轉過頭去。站起身來，將桌上的東西使勁一掃，嘭的一下全砸在地上。 那女人被他的舉動一驚，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怎麽……” “你不懂嗎？在我們中國，過節的早上都不吃別人送來的東西的。就是送來了也要砸個粉碎，這叫碎碎平安！” 見陸嘯宇含笑看著自己，女人也不氣不惱，蹲下身來將砸碎的東西悉數收於籃中，冷冷的說：“不吃的話，公子你就餓著吧。我不知中國有何傳統，但我知道在困境之時不接受他人的幫助，這是愚蠢的表現！”說罷，提著籃子毫無神情的離開了屋子。 門被打開又再次被關上，屋內除了陸嘯宇，徒留菜肴餘香。他眼神空洞的坐在床上，睫毛如蝶翼般上下忽閃，一晃神往事像冬日裏的紅梅，迎著雪花飄零紛飛。他無力的放鬆肌肉，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天花板上是一大塊紋著各式剪花圖樣的玻璃，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自己憔悴的臉。看著看著，他的眼睛迷蒙起來，他累了也困了，隨手拉過被子，就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