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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黃王入京安民心

  滿城亂兵劫掠喧囂之聲不斷,百姓苦不堪言,而從朝堂上悻悻而歸的朝臣,回到家中就閉門不出,做起了縮頭烏龜,彷彿只要待在家中就聽不到不好的消息,竟然會有這般可笑的掩耳盜鈴之舉。

  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不會因為他們的假裝看不到而稍停腳步,「黃賊大軍距長安只剩半日路程」的消息,隨著哨探慌張入城的一刻,就像長了翅膀般傳遍了長安。

  片刻前還在劫掠百姓的亂兵聞聽瘟神已近,再也不敢停留了,哪怕只是一秒鐘,帶著劫掠而來財物急速逃離長安這是非之地。

  驚慌之下都是靠著本能選擇逃生之路,其實也就是歸家之路,有的北渡渭水、取道太原,有的直奔隴西。

  太原是唐高祖李淵起兵之地,而李家出自隴西軍事貴族,大唐建國后,自然這兩地的從龍勛貴人家最多,並不奇怪。

  當然,也有沒有離開的,不是不想,而是他們就是長安本地人,世代居住於此,驟然遇急,陷入茫然、不知所措之中。

  那些躲在家中「數鈴鐺」的大唐高官,再也憋不住了,都火急火燎地趕去大明宮,去找皇帝陛下,獻上苦思多時的「良計」。

  「快點效仿玄宗出幸山南吧,越早離開長安越好!」

  可是,意外出現了,皇帝不見了!

  滿朝文官腦中頓時陷入了一片空白狀態,想好的「良計」隨之不翼而飛,再也顧不上往日刻意裝出的涵養:寓緊急於悠閑,閑庭信步、信手拈來,一切盡在掌握中。

  一個個如無頭蒼蠅般在大明宮中慌亂的跑來跑去,官帽掉了,髮髻也散亂了,方寸盡失。 首發域名m.bqge。org

  皇宮中的宮女太監也亂作一團,膽子大的就收拾幾件宮中貴重器物裝在包裹了,趁著混亂偷偷潛逃出宮,而且包袱里還備了平民衣服,等出宮后好換上。

  膽子小些的,或是一個人躲在角落哭泣不停,不知如何是好,或是將長長的白綾懸於房梁之上,將細嫩的脖頸放入白綾圈起的套中,卻遲遲不肯踢開腳下的木凳。

  或是徘徊在宮中水池之旁,向著水池走近兩步,卻又再退後三步,踟躕不前,想一死百了,終是缺乏走出最後一步的膽量。

  其中不乏性子剛烈者,不能忍受即將被賊軍玷污名節的命運,勇敢卻悲哀的結束了自己韶華妙齡的生命。

  皇帝沒有帶走的妃子都選擇了自盡,雖然大難臨頭,身為一國之君的丈夫拋棄了她們,但她們卻不能不顧及自身的名節和身後家族的名譽。

  她們都是帶著政治目的走進這座無情的皇宮的,縱使沒有給家族帶來利益,卻終是萬萬不能使家族蒙塵,這是她們從一出生就受到的教育。

  她們能夠有權決定犧牲、放棄的,只有自己依舊眷戀的生命。

  在這一刻,她們這些高貴的皇妃與普通宮女沒有差別,同樣面臨凄慘的境地,一定要說差別,那就是她們必須死,而宮女尚有苟且偷生的可能。

  逢此百年未有的大變局,大唐的天好像要塌了!

  就在全城失神之際,一個男人站了出來,他就是金吾大將軍張直方。

  他率領部下穩定了宮中局勢,命人把自盡后隨處可見的屍體都處理掉,又差剩下的宮女太監趕快打掃皇宮。

  自己則走到百官之前,替他們說出了都不願、不敢、不恥於說出的那句話,「降了吧,如果還想活下去,就隨我出城迎接……『黃王』吧……」

  聲音本就極盡壓抑與無奈,當最後改稱黃巢為「黃王」時,已是虎目落淚,聲音渾濁不清。

  平日口誅筆伐多年的黃賊,竟在這一刻不得不改換尊稱,對於一個直爽的、負有豪傑之氣的男人來說,委實不易。

  語畢,張直方就徑直朝宮外走去,百官都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沒有一個人說出一句話,因為他們都明白這是走向哪裡、這是要去做什麼,這也是他們唯一的活路——出城迎接黃巢,乞降!

  廣明元年十二月五日,長安城郊灞上,大唐金吾大將軍張直方與文武百官跪迎黃巢。

  當先走過來的是前鋒尚讓所部,在向長安進兵前的最後一次軍議上,黃巢委任尚讓為平唐大將軍,蓋洪、費全古為副將軍,將這第一個攻入長安的榮譽給了尚讓。

  有器重之意,但在黃巢心中更多的是安撫,因為隨著越來越接近長安、越來越接近勝利,尚讓的部下也越發驕縱。

  黃巢心中多有不安、警惕,故暫時委屈了自己的親族將領和心腹部將趙璋等人。

  只見尚讓麾下將士,人人都披著長發,顯然是經過打理的,飄逸而不散亂。

  走在最前面的是明盔亮甲的武士,雄壯的身軀散發著勝利者的高傲,其後的士卒雖無甲胄,卻皆著錦衣,和他們身後綿延千里的、從東都洛陽運來物資的車隊,詮釋著暴發戶般的炫耀。

  又等了很久,才見到黃巢的車隊緩緩開來。

  紅布束髮、外罩綉袍的衛隊,緊緊護擁著一輛真正用黃金打造的黃金車,正是黃巢的「御用」車架。

  其後銅車數百,是其麾下眾將所乘,車隊兩側和其後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六十餘萬士卒。

  這盛大的陣仗使得前來乞降的大唐舊官遲遲不敢抬頭正視,生怕哪裡犯錯惹惱了這群虎狼之師,跪著的身軀彎得更低,渾身的肌肉不住地顫抖,心跳也在加速,根本就控制不了。

  「眾位愛卿既已棄暗投明,本王自當不計前嫌,都平身吧,一同進城,再敘君臣之誼不遲,哈哈!」

  能自稱「本王」者,在賊軍中也就只有一位,正是賊軍首領黃巢。

  只見其命黃金車稍停,撩簾走出,意氣風發地對著跪俯滿地的唐官說道,豪爽地展示著勝利者的博大胸懷、和所謂的帝王氣度。

  大唐舊臣如蒙大赦,紛紛謝恩、稱頌,只是早已麻木的雙膝卻有些不聽使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顫顫巍巍的站起,在一片萬人嘲笑聲中隨著賊軍隊伍返回長安。

  很快,長安巍峨的城牆已經映照入眼帘,黃巢車架滾滾向前,從春明門駛入了長安,那個曾經屢試不第、科場失意的傷心之地、大唐的京師所在。

  沿著長安幹道直抵大唐權力的中心——大明宮,呈現在黃巢眼前的金碧輝煌、氣象萬千,絲毫不差於當年安祿山攻入長安時所見。

  雖然曾經的大明宮被戰火損毀,但經過百餘年、數代皇帝的精心復建,其勢、其豪、其奢皆遠勝於玄宗之時。

  當登上太極殿時,數千宮女跪拜迎接,齊聲口稱「黃王」,將黃巢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澎湃心情推上巔峰,「這是天意啊!」

  乘勢賦舊詩一首,抒發此時此刻人生巔峰的所感所悟,與當年不第之時,截然不同。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曾經是科場失利,表達的是對整個社會的黑暗和吏治腐敗的痛聲呼喊,表達的是他對李唐王朝的深深不滿。

  而此刻,是用勝利抒發著自己堅定的信念與不屈的傲氣,抒發著「義軍」顛覆長安的衝天鬥志。

  這時的黃巢雖然興奮,但卻沒有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他入長安後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不是封官許願,而是穩定長安民心。

  趙璋按照黃巢的意思,親自撰寫安民布告,又讓手下善書者謄抄千份,很快就被張貼到宮門前、官衙前、東西兩市和長安城中的每一個街角,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能看到布告。

  不僅如此,還命專人在布告前宣讀,以免百姓因不識字而不明其意。

  考慮到多數百姓可能不敢出門,又命專人沿著街道、挨家挨戶門前走過,大聲宣讀安民之意,盡量傳到每一個長安百姓的耳中。

  尚讓不甘落後於趙璋,極力表白著忠心,畢竟此時勝利的果實還沒有分享,自己和心腹部下還需要黃巢的正式加封,才能確立自己這派人馬在新朝的地位。

  於是,尚讓的部下亦紛紛走上街頭巷尾,見到衣履寒酸的貧苦之人就主動送錢財給他們,還在各大街口設立了粥棚施粥。

  尚讓甚至親自出馬,在長安西市面對被聚集而來的百姓,極力歌頌黃巢。

  「百姓們,不必驚慌,請各人安心,咱們黃王和大家一樣,都是出自尋常之家,受盡了官府的盤剝、亂軍的劫掠。

  實在無法忍受才揭竿而起,率領我等奮力推翻李唐王朝。

  如今得了天下,斷不會像唐廷那般不愛惜你們,咱們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隨著政治攻勢鋪天蓋地般籠罩長安的每一個角落,民心漸安,百姓紛紛走出家門、走上街頭,熱烈歡迎著「義軍」,甚至還拿出了家中本就不多的財物犒勞「義軍」。

  他們選擇了相信,相信黃巢能給他們帶來安定、帶走陰霾,因為就在這一日之間,上午是大唐官軍的劫掠專場,下午是「義軍」安民施惠的表演,孰優孰劣,一比便知。

  此外,百姓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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