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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安師儒禮讓帥位

  見大局已定,血染征袍的王敬武命王師範和王忠收編牙軍和整理約束各自麾下將士,並命李嗣業率本部人馬接管益都城防。

  而他自己則策馬來到神情恍惚的安師儒身旁。

  眼前的安師儒再也沒有往日的附庸風雅的文士做派,整個人萎頓於馬上,神情獃滯,眼球一動不動,還沒有從震驚之中回過神兒來。

  他當然要震驚了,一日之內先有張霸先犯上作亂,欲取自己而代之,為泄私憤視同僚性命如草芥,致使趕來參加王家婚宴的平盧鎮各州主官喪命於兵亂之中,其中多是自己心腹、掌控平盧鎮的幫手。

  這極可能是其事先謀划好的,根本就沒打算留下活口,好讓他接管平盧鎮時阻力大減,還能於各州安插自己人,短時間內掌控局面,真是狠辣至極。

  而王家父子的表現更讓他震驚,這父子二人,父親掌管平盧鎮大部軍權,兒子因功受封,實為一州之主,麾下破浪軍也已成了氣候。

  平日處事一向以和為貴、以國事為重,萬沒想到也有如此雷霆手段。

  觀其布置周密、環環相扣,完全將張霸先戲於股掌之間,顯然是早就發現異常、做好了準備,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更可知此父子亦非久居人下之輩,只是愛惜羽毛、顧及名聲,沒有大義名份不肯出手罷了。

  安師儒腦中思緒萬千,想了張霸先、王家父子,又想到自身處境。

  眼下自己內無可用之兵,外無心腹刺史聲援,已然形同虛設,就算王家父子顧及名聲不行悖逆之舉,然其手下就不好說了,與其到時家毀人亡,不如送王家父子一個順水人情,也算結個善緣。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安帥,亂兵已平,末將前來護送您回府。」王敬武刻意壓低的聲音傳來,以免驚嚇了安師儒。

  此刻的安師儒達到了他一生中最是通透之時,握住王敬武的手,說道:「敬武老弟,辛苦你把各軍將官和倖存文官召集到我府上,我有話要說。」

  「好,安帥莫急,末將這就去召集眾人。」王敬武回應了安師儒,又對護衛身側的張厚說道,「賢弟,你去護送安帥回府。」

  此時,領命整軍的王師範將任務交給了劉鄩等人,自己在親兵護衛下來到了義武軍之處。

  長相俊朗的王郜遠遠的就沖著他招手,臉上掛著壞笑,嘴角瞥向身旁的親妹妹。

  王師範嘴上親切詢問著:「兄長沒受傷吧?」

  而漆黑眼瞳卻一瞬不移的落在妻子王暄妍的嬌顏之上,若得王暄妍粉面羞紅,直接狠狠地一腳踩在其戰靴之上。

  「暄娘饒命啊!」

  求饒之聲脫口而出,極為自然,看來又是一個懼內的主兒,在這點上倒是得了王敬武的真傳。

  於家五虎和王暄妍的娘子軍被王師範的窘態逗得笑聲不止,但卻並不奇怪。

  因為懼內也是大唐的一個特色,是大唐文化的一部分,時人早已習慣了。

  「暄娘果有平陽李娘子之風,師範甚為欽佩!」

  王師範不但沒感到臉紅,更是直接表達對妻子的讚美,演員功底再次爆發。

  「王郎此次謀划算無遺策,兩軍陣前調度有方,確如父親所言,乃當世豪傑,更是同輩中的翹楚人物,只是我有一個疑問想要證實一下。」

  王暄妍短暫嬌嗔過後,言談舉止又恢復平日的自信,實話實說,毫不做作。

  「暄娘有何疑問?」王師範大有替人解惑的架勢。

  「這個疑問就是我們二人到底誰的武藝更為精湛,驗證起來也簡單,只要我們打過一場,高下立判,王郎請賜教!」王暄妍氣勢逼人。

  容不得王師範推辭,王暄妍已擺開招式,攻了過來,銀色槍頭幻化銀光點點,如梨花朵朵,傲然盛開,紅纓亂顫,更顯槍勢撲朔迷離,竟是槍道高手。

  王師範收攏心神,盤龍槍因勢而變,見招拆招,遊刃有餘,點到為止,力含而不露,免傷嬌妻。

  雖是如此,但王師範想要取勝,也非易事,故打得格外認真,須知若此戰敗了,恐今生夫綱不振。

  最好的結果就是平局收場,若能隱中小勝則為最佳。

  槍來槍往,金銀交輝,五十餘招過後,王師範抓住王暄妍槍招銜接的一瞬不暢,一式游龍戲珠,挑下紅纓一絲,收槍抱拳,壞笑連連。

  「暄娘當真好武藝,乃師範出道以來所見女中魁首,就是尋常驍將亦非敵手,佩服!」

  別人可能看不出端倪,但身為局中人的王暄妍怎能不知是王師範略勝一籌。

  見其沒有點破,很是體貼細心,心中暖如盛夏,眼角一眨,俏皮無限。

  「本姑娘這桿槍可是打遍定州無敵手,能與我打成平局,足以證明王郎武藝了得,嘻嘻。」

  「好啊,父親這門婚事算是選對了,總算有人能降服我這妹妹啦,呵呵。」

  王郜可是在家中沒少被妹妹欺負,頗有如釋重負之感的感嘆道。

  「嗯?兄長你說什麼?」王暄妍語調怪異,粉拳抬起。

  「可能,是可能。」王郜心虛道。

  「降服我?」王暄妍揚起光潔下頜。

  「根本沒這個可能,師範自是終身拜於暄娘石榴裙下,並且覺得此乃今生最為自豪之事,兄長不用照顧小弟的臉面,好意心領了。」王師範對王郜遙遙抱拳道,一本正經。

  其實,經過今夜並肩作戰,又交手一場,王師範是真心慶幸尋得一位英姿不遜鬚眉的佳妻。

  當然,容貌明媚,艷壓群芳,也是很重要滴,何況還有曼妙身材呢,就不詳細介紹了,你懂的。

  娶妻如此,容讓一二又有何妨,看似為大舅哥解困,實則暗送秋波。

  「兄長,聽到了嗎?」王暄妍瞟了一眼王師範,那意思就是,你很懂事呦,顯然芳心愉悅。

  「好人難做啊。」王郜很是鄙視王師範這個「軟骨頭」。

  「大帥,降兵已安置妥當,咱們速去安帥府邸議事吧。」

  劉鄩也學著王師範的招牌表情,嘴角輕翹,其實他來了有一會了,這時說話就是給這對新婚夫妻解圍。

  不過,那邀功之意準確無誤地傳達給了王師範,哎,劉鄩也染上「壞毛病」啦。

  王師範順勢帶著王郜兄妹和麾下眾將入城而去,只是王暄妍不便參與議事,順道回了王府。

  等他進入安府議事廳,父親及其麾下早已到了,碩果僅存的幾名文官也在座。

  「師範來遲,安帥久等了。」王師範依舊恭敬如常。

  安師儒點點頭,拋卻利益,他對王師範這個年輕人還是十分欣賞的。

  「既然人都到齊了,安某就宣布一個決定,我已寫好薦書,推薦王敬武為平盧鎮節度使,明早即命人送往王相之處,並請其代為轉呈朝廷,正好王郜將軍也在場,就請一同做個見證吧。」

  說完后安師儒整個人都輕鬆了、解脫了。

  他在平盧鎮的根基盡去,放棄也許是一個新的開始,而恩師王相(王鐸)多半會給自己安排一個新的去處。

  且與王敬武有了薦舉情分,日後也可引為外援,畢竟王家父子的人品還是值得信任的。

  王鐸確是被朝廷起複了,王師範一聽安師儒提起王相心中即瞭然。

  他雖不像安師儒有王鐸的私信相告,卻也通過暗衛得知朝廷動向,早於朝廷信使、邸報。

  事情是這樣的,早在七月十一日,皇帝駕臨成都衙署,改廣明二年為中和元年,下詔大赦天下罪囚。

  後來新任命一系列官員,其中王鐸被任命為檢校太尉、中書令,兼任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鄭滑觀察處置使,兼充京城四面行營都統,並允許王鐸可視情況自行處置事務,不必奏報允准,即便宜行事之權。

  而王鐸的上位與鄭畋的辭職是密不可分的,須知鄭畋原本就是京西諸道行營都統,實際上就是長安周圍的軍事總指揮,故沒有鄭畋的辭職,斷不會有王鐸的上位。

  就算朝廷信使來到,也不會解釋鄭畋為何會辭職,但這卻瞞不過王師範的耳目。

  鄭畋的辭職實則是出於無奈,自從上次長安兵敗,鳳翔鎮的府庫就空了,軍心浮動。

  鳳翔鎮行軍司馬李昌言趁機煽動士卒作亂,從屯兵所在興平縣回師襲擊鳳翔府城。

  鄭畋終是文人,不忍部下自相殘殺,便將兵權主動交給李昌言,當日離城而去。

  本欲到成都投奔朝廷,然途中心生慚愧,就上疏稱病辭職,被朝廷改授為太子少傅、分司東都,而後一直留在興元府養病。

  其實,鄭畋身在興元府、卻分司東都,這其中也是有講究的。

  須知鄭畋可是出自滎陽鄭氏,天下一等一的貴族高門。

  而自從黃巢佔據長安之後,京都中的貴族之家多避難東都洛陽。

  朝廷這個任命的妙處在於,一則鄭畋在貴族中威望甚高,能夠勸動避難貴族引兵西進,共剿黃巢。

  二則也是對貴族發出信號,其暫時屈身於賊之事,只要反正,一概既往不咎。

  與王鐸一同被委以重任的,還有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擔任京城北面都統,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擔任京城東面都統,延州節度使李孝昌擔任京城西面都統,朔方軍節度使拓跋思恭擔任京城南面都統。

  王師範以平盧鎮節度副使的身份被任命為京城東面副都統,也就是王處存的副手。

  而提前得知自己新的任命,也是王師範下定決心解決張霸先這個後方隱患的一個重要原因。

  因為一旦接到朝廷的正式任命旨意,就意味著他必須率軍出征,屆時父親一人獨力應付張霸先和孫禮之這個組合可能會極為吃力。

  安師儒話音落下,那僅存的幾位各州文官仍是耷拉著腦袋,提不起半點興趣,誰當節度使跟他們沒有一點關係,猶如驚弓之鳥。

  王家父子麾下眾將則面露喜色,看向安師儒的眼神也柔和了,好像在說:你這老小子還算識趣。

  王敬武心中歡喜,面上卻仍矜持,推辭道:「安帥不可,敬武絕無僭越之心。」

  「哎,敬武老弟,此番變故為兄已然心灰意冷,平盧鎮諸將也就你能服眾,莫要推辭了。」

  安師儒明知王敬武只是客氣,本著好人做到底的心思,又推讓了一步。

  「王帥,你再推辭就是不顧大局了,眼下正是天下諸藩齊力討伐黃賊的緊要關頭,平盧鎮確需大將坐鎮,你應當仁不讓,以剿賊大局為重。」

  王郜出言連稱呼都改了,到底是偏向親家。

  「父帥,安帥也是一片熱誠,萬望以剿賊大局為重。」

  王師範推波助瀾,他知道此時不是謙讓之時,該出手時必出手。

  王敬武豈能不知兒子的心意?

  當即起身拜後言道:「安帥舉薦之恩,敬武沒齒難忘,我只說一言,此後無論何時,平盧鎮永遠是您的有力外援。」

  「有敬武老弟這句話,為兄就知足了。」

  安師儒得到想要的承諾,話中飽含欣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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