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大魏門閥
李清伊美眸含蓄低垂,偷偷看了一眼傲然挺立的年輕人,再看了一眼剛才對她不敬的吳佲等人。他的話,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小人記仇,指不定日後會使什麽陰損手段報複。
“都是一些小誤會,不足掛齒。此事就此揭,大家一笑盡了,吳少俠以為如何?”作為四姓貴族的貴女,長年的熏陶之下,自然養成的優越感。
她不願意追究這四個江湖莽漢的不敬,卻不代表她毫無脾氣,任人欺負。一笑泯仇怨,眼下我眾你寡,尚且不計較你的不敬,你也休想事後打擊報複。雲中四姓同氣連枝,不是爾等江湖遊勇得罪得起的。
吳佲這麽多年的江湖飯也不是白吃的,觀看李清伊的神色,說的話綿裏藏針。毫不示弱,不愧是雲中貴女,天然驕傲。形勢不容樂觀,既然沒損多大麵子,小小吃點悶虧就算了。誰叫人家人多勢眾,處處占優勢,隻得借坡下驢。
“姑娘雅量,在下理會得。”吳佲即便心有不甘,該拿出的態度還得拿出來,略略躬身拱手道。
雙方達成和解,爾後進來的雲中三姓子弟也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既然李清伊已經表明了態度,他們也樂見其成。畢竟以多欺少這個名頭,他們雲中四姓貴族也不想擔。
“哈哈……熱鬧!雲中四貴年輕一代盡皆在此,當真稀罕!”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時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公子出現在眾人的視野。年輕人昂首闊步,在一眾護衛隨從的簇擁下,大步流星走來。
年輕公子淡淡的掃了一眼四貴子弟,來到低拉著腦袋的吳佲麵前,微笑著說道:“這位兄弟,有什麽為難之處,大可跟本公子說說。”
吳佲等人麵麵相覷,他們可不認為眼前這個世家子弟會那麽好心替他們主持公道。大家萍水相逢,半點交情都沒有,誰又會那麽熱心腸。看這年輕公子的樣子,絲毫不怵那群眼高於頂的雲中貴族子弟。再看他的一眾隨從,個個虎背熊腰,身手上佳。雖不知他的身份,隻需知道不是他能招惹的便是。
“回這位公子的話,我等不過一些小誤會而已,已經妥善解決。公子的美意,在下心領了。”吳佲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躬身抱拳行禮道。
年輕公子臉色一頓,瞟了四貴子弟一眼,說道:“天下之事逃不出一個理字,有的是討公道的地方。這位兄弟切莫,委屈了自己。”
聽了這位年輕公子的話,雲中四貴的那個傲嬌青年按捺不住,寒著臉冷聲道:“太史符,你少在這指桑罵槐。奉勸你莫管閑事,為了這些賤民強出頭,不值當。”
為四個江湖遊勇出頭的正是大魏王國五大門閥之一,太史世家的世子。雲中傲嬌青年則是四貴之一,王家的嫡長子,王子翎。大魏王國,五大門閥:宇文氏、司徒氏、慕容氏、太史氏、澹台氏。
五大門閥與雲中四大貴族之間的區別在於,他們傳承的年代較短,歸根結底是少了一些世家底蘊。然而五大門閥手中掌控和支配的力量,卻是實實在在的自家力量,無論是兵力、財富……都是雲中四貴望塵莫及的存在。唯一的弱勢是在士林這一塊,說到底還是知識分子、人才、聲望。
門閥力量強大,這不假。要想讓真正的人才真心實意為自家辦事,總不能把刀架在所有人的脖子上脅迫其效力不是。近十餘年來,大魏朝廷有意加大打壓雲中四貴的力度,這也符合五大門閥的利益。因此五大門閥與雲中四貴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化。人都不想受製於人,更不想在思想上受到由雲中四貴製定的傳統所束縛。
身體是自身的,思想也得是自身的。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想幹什麽就不幹什麽,這是天性。人終身為之奮鬥的,無非都想著可以為所欲為,不想受到任何束縛,正是為了實現後天天性。
吳佲四人夾在這些世家門閥子弟中間,左右難做人。眼下最好還是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才是正道。他可不敢相信這個叫太史符的年輕人會安什麽好心,自己不過是他眼下隨手拈來的利用工具而已。可不能著了他的道,被人拿著當槍使。
吳佲四人躬身抱拳道:“太史公子,我兄弟四人還要趕路,就不叨擾諸位了。公子今日之恩,我等必銘記於心,來日再報。”
太史符臉色微僵,興許是自己的話說得太隱晦,他們沒聽明白。作為門閥世子,他有義務為家族招攬人手,結交天下豪傑。在這個亂世,手中掌握著絕對武力才是安身立命之本。這四人能夠與三個李氏家族的親傳子弟抗衡,還能讓其他三姓的子弟鎮場子,身手絕對不弱。如此本領,入得了他的眼,不招到自己麾下實在可惜。文武兩道,都需要長時間的修煉方有所成。可不是地裏的大白菜,有幾個月就能長成。
太史符看著貴族與平民的衝突,看得出這四人不像是不記仇的人,隻要他們不會站在同一陣營,即可放心。
“今日有幸與四位少俠相會,本公子甚是欣慰。無論如何,今日都要與四位暢飲幾杯才是。”太史符看著吳佲四人,朗聲道。他的話可沒有請的意思,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以他的身份和家族背景,對於這四個明顯不是武林世家的武士,他有資格霸道。
“不勝榮幸。”太史符把話說到這份上,吳佲若再拒絕,就是不識抬舉了。
“請。”太史符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太史符偷偷瞥了一眼雲中四貴,眼神中挑釁意味甚濃。他今日是有意落雲中四貴的麵子,見他們吃了個啞巴虧,心裏別說多痛快。你越是要為難的人,我越要招待,你待怎的。王子翎則偏過驕傲的頭顱,在他們四貴眼裏,大魏門閥底蘊淺薄,不過是武力奪富貴的強盜爾。與他們一般見識,沒來得自掉身價。
客棧掌櫃見劍拔弩張的世家公子們也就口角,並未進一步衝突這也算萬幸。目睹他們各自步入樓上的雅間,掌櫃對夥計使了個眼色,夥計倒也機靈,知道這是掌櫃有事吩咐。客棧掌櫃在夥計耳邊低聲交代幾句,隨即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沒人知道他要去辦什麽事。
上河道,大魏王國西部橫貫南北的官道,北上盡頭,西出即是渭河。
這時官道上走來五個騎馬少年,五騎並排橫行。少年人的年紀都在十八至二十出頭,個個英氣勃勃,英武不凡。
“在上河道走了三天,一路上也相安無事。”最右外邊那個年紀最小的少年,環顧左右的說道。
“嗯,確實挺太平的。”左邊最外側那年輕人隨聲附和道,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
五個人中年紀最長的沉穩青年沉著臉掃了左右兩個小子一眼,沒好氣的輕聲訓斥道:“我們的任務是盡快趕到渭水,天塌下來也與我們無關。一個二個的,少給老子開小差。”
左右最外側那兩個少年聞言,紛紛噤聲。心道:彭老祖還是那個暴脾氣,一如既往的嚴肅。他們接到趕赴渭水的命令,無不熱血沸騰。幻想著半道上能幹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之舉,滿足習武最初的武俠夢。出發前被特別叮囑,讓他們牢記任務,不得節外生枝。那人嚴肅的口吻,一路上他們都低調做人,從不惹事,有事都躲得遠遠的。眼看著那些備受欺負的尋常百姓,他們不能當場挺身而出,拉他們一把。力所能及,而必須遵令不得擅自行動,心裏不大是滋味。
“眼下無人,他們也開玩笑……那個……活躍活躍氣氛嘛。老繃著一根弦,活得太緊張了不是。老三,你說是不是這個理。”中左側的那個年輕人見氣氛有些冷,出來打圓場道。後邊這句,他把目光偏向一直手執書卷的年輕人,讓他也說上幾句。
“啊?……你說什麽?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手不釋卷的那個少年微微偏過頭來,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的表情。
“你……!書呆子!騎馬看書,早晚一天撞山頭!”那家夥的反應讓他頓時氣結,很沒好氣的懟回去。
中間為首的年輕人見兩人的窘狀,臉上難得的泛起一絲輕鬆的笑容。他們五人性格各異,真想不明白少夫人就把他們挑出來搭班子去渭水那邊。那麽多人可供選擇,這難道是臨時隨便抓鬮決定的?實則不然,五人團隊經過這些天的磨合,他驚奇的發現,五人竟然都可以從各自身上互補不足。
中間為首者喚彭宗,這些天的相處四人給他起了一個外號‘老祖’。還真別說,他盛怒之下教訓起人來還真是孫子長孫子短的,真如老祖宗那般嚴肅、板板六十四。其餘四人,老二彭定、老三彭遷、老四彭湃、老幺彭堃。
叮……,前方傳來不絕於耳的刀劍聲傳來。
五人相視一眼,神色無比警惕。五人將手指放在鼻尖,左右摩擦,忽長忽短。這是五人遇上突發情況或需要保持緘默的時候特有的信號傳遞方式,前方是他們的必經之路,沒有岔道可繞。最後彭宗決定,信馬由韁,故作漫不經心的靠近。
狹長的官道上,打鬥場麵看似混亂。然而相互攻伐的兩隊人馬,進退有序,陣型攻防兼備。戰圈外,兩人騎在馬上,從背影來看應是一中年、一年輕男子,他們似乎暫時沒有出手的意思。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中年男子猛然回過頭來,目光銳利,猶如鷹隼。
迎上中年男子的目光,彭宗看清了男子的麵貌,心裏不淡定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大魏王國第一驍將,宇文門閥家主宇文昊。一旁的英俊少年正是他的嫡子宇文雙城,數名護衛手持刀劍護衛在一輛馬車四周,守衛警戒。
宇文昊緩緩轉頭,心裏絲毫也不敢放鬆。即便第一感覺告訴他,身後這陌生的五騎很大可能與這些黑衣殺手不是一夥的,仍不敢掉以輕心。半路被人埋伏截殺,五人又恰巧出現在身後,未免過於巧合,不得不防。
本以為截殺自己一行的就是眼前這數十人,這時迎麵又出現數十騎。飛騎如風,瞬息可至。
宇文昊父子,伸手搭在劍柄上,隨時準備出手。在距離不到十丈處,飛騎趕來的黑衣人紛紛拔弩,頓時弩箭如蝗,激射而來。箭無虛發,即便場麵混亂,黑衣人的弩箭並未傷到自己人。
騎射功夫,非一年半載的苦練,不能成。隨後出現的那波人馬,箭術精湛,絕非普通殺手。
“你們分兩翼包抄,我正麵迎敵,一舉破了他們的陣型!千萬記住!不得傷人性命!”彭宗在看到突然殺出的人馬,看了一眼左右,果斷下達作戰命令。
左右兩人聞令,毫不猶豫,策馬飛馳,迎了上去。黑衣人來得快,彭宗這邊比他們更快。
宇文昊的人與第一波殺手都是在地麵纏鬥,雙方互有傷亡。這時黑衣人那一方突然有生力軍加入,而且有遠程武器弩箭在手,宇文昊這邊瞬間劣勢突顯。隨後加入戰圈的黑衣人在最佳射程發射弩箭,這是他們的第一輪攻擊,第二輪攻擊則是憑借騎兵優勢一舉打破平衡,直取首要人物。在場的都不是簡單人物,黑衣人的意圖一眼便能看出。
宇文昊正要出手之際,身後五騎早已出手,他們的目標正是自己的敵人。此時敵我之分已經明確,隻要那五人不是他的敵人就足夠了。他們能主動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實在求之不得。
瞬息間,彭宗率領的四騎分兩翼截擊,黑衣飛騎攻勢立時緩了下來。兩騎左右衝殺,幾個來回,數十黑衣飛騎的陣型便被衝了個七零八落。負責正麵迎敵的彭宗,悍勇無匹,有力的阻擊了他們的正麵進攻。
“真猛士也!”宇文昊看到幫助他抗敵的五騎,脫口稱讚。此五人五騎將騎術、戰術發揮到極致,給敵以迎頭痛擊。精湛的騎術、配合得恰到好處的戰術,即便他這個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看了也為之讚歎。
“上!”宇文昊捕捉到合適戰機,果斷出擊。上陣父子兵,宇文昊父子的騎術、勇武絲毫不亞於彭宗五人。父子二人所過之處,順帶著為自己的護衛解決敵手,彈指間正麵迎上了來犯之敵。劍鋒過處,鮮血四濺。宇文昊不愧為大魏第一驍將,手起刀落,不斷收割敵人的生命。
彭宗五人雖有心助陣,並無心殺人,不過是把黑衣人打下馬,令其騎兵優勢蕩然無存。
雖敵眾我寡,勝利的天平陡然向宇文昊這邊傾斜,完全解決戰鬥不過數盞茶的功夫便足夠了。
唳……這時一聲尖銳的哨箭聲傳來。聽到突入起來的哨箭聲,黑衣人紛紛退了數步,不再戀戰,陸續撤離。
“窮寇莫追!”彭宗見黑衣人聞令,狼狽撤離,下令收手。勒韁收刀,彭宗左右掃了一眼,心道:行家啊。黑衣人選擇的這個伏擊地點,即便讓他來也會選擇此處作為伏擊地點。他們五人主修兵法,深知打伏擊戰,地形選擇是關鍵。充分利用地形優勢,可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暗中指揮黑人殺手那人顯然深得其精髓。回想黑衣人所使用的戰法,人員配合,不大像是江湖殺手,像極了騎兵戰法。
“在下宇文雙城,多謝……壯士相助之恩。”見黑衣人退去,宇文雙城翻身下馬,來到彭宗五人跟前拱手一揖道。宇文雙城看了一眼五人的裝扮,既不像是武林中人,更不像是世家子弟,用‘壯士’稱呼也還算恰當。
彭宗騎在馬上,仿佛沒聽到一般,反而低頭端詳手中的寶刀。他手中的寶刀,刀柄略長,雕以龍紋。刀身明亮,寒光流動。明眼人隻需一眼,便看得出此刀絕非凡品,實乃難得一見的極品寶刀。
“老夫宇文昊,多謝壯士相助。敢問閣下,如何稱呼。”宇文昊見對方並不搭理自己的兒子,騎在馬上抱拳拱手道。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做到這樣自認不算失禮。
“久仰大名,區區小事,何足道哉。”彭遷拱手回禮,繼而介紹道:“這位是在下的大哥,彭宗,鄙人彭遷。”然後依序介紹另外三兄弟的姓名,即便早已知道眼前此人的威名,彭遷依然表現得不卑不亢。
“幾位壯士,身手不凡,騎術精湛,真乃少年英雄也。老夫不知是否有幸,邀請幾位痛飲一爵。”宇文昊能被稱之為大魏第一驍將,實至名歸。
宇文昊本身武功也是一流頂尖的高手,當看到眼前這五位年輕人的那一刻,雙眼也頓發光芒。這麽年輕的高手,即便放在他的家族也是一等一的存在。見識過他們的真本事,相比之下絕對尤有過之,此絕非虛言,人才難得,宇文昊頓時心生惜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