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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南宮炤的悲憤

  趙兌的一番奏對,說的南宮炤啞口無言。他的意思很明顯,如今陛下的安危盡在我的掌控之中,而想要聖駕安好,李渤季就必須要被扣上大逆不道的謀反罪名。因為今日聖元節祭祀上的亂子,不能背到他趙兌的身上。


  趙兌雖說在朝野中人人談虎色變,但在民間,趙兌卻是盛名滿天下,功績斐然。他不僅要將刺君的罪名丟回給李渤季,還要收攬人心!


  南宮炤天人兩難,一麵是自己這萬聖之尊的安危,而另一方則是對自己,對大安天下忠心耿耿的大臣!


  南宮炤並非是無情無義之人,雖說帝王之心向來冰冷,但南宮炤對於李渤季這麽多年來的赤膽忠肝,是極為感動的。


  看著一臉沉穩微笑的趙兌,南宮炤恨不得拔劍怒斬了這個權臣。可如今大勢已去,一切盡在趙兌的掌控之中,南宮炤隻能在自己和李渤季的性命之間,做一個選擇。


  祭壇外的圍殺,已經漸近尾聲了。李渤季安排的刀斧手已所剩無幾,驚恐的百姓也已經被安撫了下來。


  福星見狀,邁步走到祭壇的台階前,朗聲奏稟:“啟稟陛下,亂黨皆已伏誅!禁軍中的叛逆和太尉李渤季也被拿下了,請陛下發落!”


  南宮炤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哀求之色,輕聲說道:“司空!太尉乃三朝老臣,就不能從輕發落嗎?”


  趙兌聽聞,推手一禮,說道:“陛下,我朝祖製,凡有謀逆之心,當誅其九族!難道,就因為李太尉輔佐三朝,便能視謀逆為玩笑?朝廷法度,千萬子民,豈不悲愴寒心?”


  南宮炤握緊了拳頭,壓低了聲音說道:“可朕與你都知道!太尉絕非此謀主使!”


  趙兌麵露疑惑之色,反問道:“這麽說,陛下知道衣帶詔之事了?”


  南宮炤一愣,心虛的看向別的方向,結結巴巴的說道:“什,什麽衣帶詔?朕不知!”


  南宮炤如此驚慌,是因為衣帶詔的事情,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提起過。李渤季闖進來之後,趙兌一番奏對,也從沒有提及衣帶詔之事。隻不過南宮炤心裏明白,衣帶詔的事情趙兌恐怕是知曉了而已。此時見趙兌忽然提起了衣帶詔的事,南宮炤隻覺得自己心驚肉跳。


  衣帶詔,就是皇帝親書的詔書,天下除了皇帝,誰敢寫詔書以令群臣呢?而且衣帶詔上的盟約,矛頭直指趙兌。之前南宮炤和趙兌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相互有著一種奇怪的默契,那就是都知道衣帶詔之事,卻又都沒有提起。南宮炤認為,趙兌這是不想撕破臉而已。


  可如今南宮炤自己都被趙兌捏在了手中,如果這時候自己將衣帶詔的事情說出來,趙兌又險些被李渤季扣上謀反的汙名,難保他不會做出能夠威脅南宮炤性命的事情!

  所以,南宮炤絕不可能會當麵承認衣帶詔之事,即便是他和趙兌彼此都心知肚明。


  趙兌點了點頭,似是相信了南宮炤的話一般。緊接著,趙兌從懷中掏出了一絹絲巾,朗聲說道:“前日,臣將一名,魚肉百姓糧田的官員,抓了起來!從他的府上,臣搜出了這一絹絲巾!此巾上,竟是以鮮血而書!寫下了號令群臣的詔書!不知陛下,可還認得?”

  說著,將絲巾恭敬的托在了手上,垂首向上舉了起來。


  南宮炤身旁的內官見狀,急忙上前去拿,然後呈獻給南宮炤。


  但是,南宮炤根本就不用內官呈上來,便已經認出,那絹絲巾,正是自己用鮮血寫下的詔書!

  南宮炤隻覺得頭暈目眩,險些站不穩而從祭壇上跌落。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大安朝最大的秘密,竟然出現在了趙兌的手中!


  “司,司空!此詔朕全然不知!司空萬不能誤會朕啊!”南宮炤急切的說道。


  一旁的內官,剛剛走到了南宮炤身前,手中的衣帶詔還未呈上去,可南宮炤便已經說出了此話。


  此言一出,南宮炤無異於承認了衣帶詔的事情。這時候的南宮炤驚慌無比,他甚至在不斷的猜想,趙兌今天的目的,並非是李渤季,而是他這個當今聖上!

  看著無比忐忑的南宮炤,趙兌隻是恭順一拜,說道:“還請陛下親閱!”


  南宮炤呆住了,顫巍巍的接過了絲巾,看了過去。衣帶詔上,有著所有盟約大臣的名字,看的南宮炤心頭一緊!

  此時,趙兌躬身跪下,說道:“臣不敢妄猜陛下聖心,隻是陛下神武英斷!絕不可寫下此禍亂朝綱之詔書!臣以為,此詔乃是李渤季冒陛下之名,以誆天下臣民!罪當欺君!”


  南宮炤聽趙兌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而且還將詔書推到了李渤季的頭上,心中一陣狂喜,忙道:“是是!司空言之有理!”


  趙兌緩緩抬起頭,麵露難色的說道:“隻是.……”


  南宮炤急忙問道:“隻是什麽?司空但說無妨!”


  趙兌微微垂首,繼續說道:“隻是這衣帶詔上,寫有群臣之名!臣不知這些人是否為李渤季所蒙騙,還是與李渤季為同謀!臣本想徹查,但群臣乃是我大安之根基!臣,不可妄動!如何決斷,臣,還請陛下定奪!”


  南宮炤又愣住了,至此,他已經完全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趙兌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衣帶詔上盟約的群臣,他盡皆知曉了!而現在這些人是被李渤季欺騙,還是與李渤季同謀,都要看南宮炤的了!

  也就是說,無論南宮炤如何定奪,李渤季意圖謀反的罪名,是絕對逃不掉了!


  南宮炤想保李渤季,他不想看著自己最信任的大臣,為趙兌所害!他之所以不敢與趙兌撕破臉,就是因為如今自己的安危在趙兌的手中!

  而趙兌也正是利用了南宮炤不敢翻臉這一點,以群臣的性命做交換,逼他下旨處置李渤季。


  如果南宮炤繼續為李渤季求情,那趙兌便會以徹查亂黨之名,將衣帶詔上的群臣,全部下獄!直到找出證據證明他們的清白!


  畢竟他趙兌是當朝司空,有著百官總己以聽的重權,位極人臣。而且還剛剛從刺客的刀下,救出了南宮炤!


  趙兌想徹查這些官員,可謂是名正言順!

  所以,趙兌便直接用群臣的死活,來和南宮炤做交易。南宮炤明白李渤季對自己有多重要,李渤季身為太尉,論資曆更是三公之首!他對南宮炤的死忠,是南宮炤對抗權臣的最後一道防線了!

  可是,如果為了保下李渤季,而置文武群臣的安危於不顧,那這天下還有誰能效忠自己?大安朝的根基,就完全被趙兌的勢力所取代!


  南宮炤憤恨無比,卻又對此毫無辦法!因為趙兌此時,已經和逼宮沒有區別了!


  但南宮炤還是想做最後一搏,隻見南宮炤邁步走下了祭壇之頂,來到了趙兌身前,伸出手親自將趙兌扶了起來。


  趙兌站起身來,卻始終躬著身,禮法嚴明。


  南宮炤也不在意他是否真心如此,開口說道:“司空是朕一手提拔,朕對司空的信任,如萬丈之海,無窮無盡!太尉年逾七旬,輔佐三朝,是看著朕長大的!先皇英年而去,朕能坐穩帝位,皆是仰賴爾等治世之能臣的赤膽忠肝!朕即位以來,疵策甚多,寵信奸小,若非三公之賢,天下亡矣!而今國力蓬勃,朕心甚慰,亦甚愧之!隻因濟王之亂、莫科來犯、東海疥癬擾我民安,實為君之過耳!太尉謀逆,亦是君之過耳!為君者,豈能隻怒臣子之過,而忘己身之過?司空,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就請司空,饒太尉一命吧!”


  說著,南宮炤竟然緩緩的底下了頭來。


  趙兌見狀,驚恐的跪伏下去,整個身體都快匍匐在了地上,頭更是深深的埋在地裏!


  “陛下不可啊!!!”李渤季放聲狂口,老淚縱橫。


  南宮炤這一席話,道盡了他心中的心酸苦楚,和無可奈何所帶來的悲哀!他將所有的罪名,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以帝王之身,誠懇的,甚至有些卑微的祈求趙兌,放過李渤季!


  李渤季掙紮著站起身來,狂吼著怒罵道:“趙兌!你這無父無君的亂臣!老夫就算置身火海,任萬刀淩遲!也不會讓你欺辱聖上!老夫和你拚了!!”


  說罷,李渤季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是從兩個禁軍的押解中掙脫開來,衝著祭壇狂奔而去!


  然而李渤季隻是一個七旬老者,縱使他拚了命的掙脫開了禁軍將士,可在他麵前,還站著一個身經百戰而不死的福星!


  等到李渤季跑到自己身側,福星抬手橫在了李渤季的胸前,直接撞的李渤季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李渤季摔得滿臉是血,卻仍舊朝著南宮炤爬去,一邊爬,一邊悲呼:“陛下,陛下!老臣無能啊!!”


  南宮炤看的滿眼熱淚,竟是直接跪在了趙兌麵前,痛聲哀求:“司空!朕,求你了!”


  “陛下不可!”趙兌怎能讓南宮炤對自己下跪,急忙伸出雙手,墊在了南宮炤的膝下,硬生生的將他托了起來!

  南宮炤這一跪,雖說雙膝未曾觸底,可此舉還是被祭壇下的文武群臣看的清清楚楚。


  一時間,群臣悲憤不已,甚至有十數個大臣越眾而出,指著趙兌怒罵了起來。


  就這樣,趙兌一下就成了千夫所指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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