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不及了
陳京澤說到這裏,突然喉嚨裏像塞了一團棉花,哽咽了好一會兒,緩緩的站起來,對著陳元杼長長的一躬到底,說,“你弟弟中軒雖說已經15歲,但自小嬌生慣養,缺少曆練,性子又不像你那般剛硬,如今還像個小孩子,所以你一定要多多費心照顧好他。”
??陳元杼連忙跪倒在地,哭著說,“爹,女兒怎麽承受的起,爹隻管放心,女兒哪怕粉身碎骨,也會保護好弟弟。”
??父女倆這麽講著,天色已明亮起來,陳京澤將錦盒裏的三件物品用布包起來,交給女兒說:“這軟包袱必須隨身攜帶,千萬不要出現任何閃失,現在你先回房收拾幾件替換衣物,我到你弟弟那裏,有些話對他說。然後,管家會送你們離開,你們一旦逃脫,朝廷一定會到處張榜通緝,一定要趕快出城,隻要離開廣州,凶險就少了幾分,切記切記。”
??陳元杼緊緊抱著土布包袱,雙目中溢滿了悲憤心酸的淚水,她淒切的喊了一聲爹,剩下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半個時辰以後,管家帶著元杼和中軒來到後花園,一片翠竹的後麵有一扇低矮的小門,十分隱蔽。管家打開已經生鏽的門鎖,三人出了陳府,高高的圍牆外是一條十餘丈寬的河,岸邊停著一條小船。河灘坑坑窪窪,一行三人一腳深一腳淺的來到船邊,上了船,管家用竹蒿往攤上猛一點,船晃蕩著離開了。河水不深,竹蒿能插到河底,管家似乎經常用船,十分熟練,竹蒿插了幾回,船已到對岸。姐弟倆隨著管家上了岸,穿過一塊長滿狗尾巴草的荒地,又七轉八彎,從一條小巷裏出來,巷口有一輛普通的馬車,管家讓姐弟倆坐進車內,在女主的耳邊輕聲說:“火速出城,不得耽擱,出城後去尋找你的鏡明師伯和月明師姑,他們常年雲遊四方,落腳地是楨州的海通寺和妙音庵,你可先到那裏去打聽,尋找他們的去向。另外老爺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少爺,必須等到安全之後方能讓他知曉,上蒼保佑,苦了你們了。”
??說著,管家也是老淚縱橫。
??馬車動了起來,不知真相的陳中軒,撩開馬車布幔,笑盈盈說,“管家伯伯,我們辦完事馬上回來,你小時候在鄉下雪地裏捉鳥的事,還沒有講給我聽呢。”管家揮著手,早已泣不成聲,哪裏還答得上一言半語。
??陳元杼的肩上頓時覺得重如泰山,如果陳家遭害,那麽他要挑起的是兩家的血海深仇。
??。。。。。。
??陳元杼講到這裏,再也無法抑製心中的悲痛,忍不住大哭起來,又不敢出聲,淚如雨下。
??她的一番陳述聽得半瓢子半晌回不過神來,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如今這姐弟倆絲毫沒有察覺他們麵臨的滅頂之災,才出狼窩,又入虎穴,此番隻怕是凶多吉少,必須馬上讓他倆逃離險境,今天他半瓢子一路顛簸趕來,果真做了一件天大地大的好事。
??半瓢子帶陳元杼哭過一陣之後問,那麽你弟弟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陳元杼說:“我們出了廣州,前往楨州途中,在一家客棧住宿,就聽到有人議論,說是朝廷近日大開殺戒,抄了二品大員陳京庠和五品文官陳京澤兩家,菜市口血流成河,100多人頭落地,聽說皇帝下的密詔上寫著:雞犬不留。弟弟聽到後不信,死命的問我,我才向他講了實情,這樣的結果他怎麽承受得起,他還隻有15歲。後來正如我爹所料,南漢各地到處張貼著通緝我們姐弟的告示。我帶著弟弟東躲西藏,來到楨州海通寺和妙音庵,卻沒有見到師伯和師姑。寺裏的人說,他們二人半年前就出去雲遊了,不知何時才回來。我詢個價,南漢國是呆不下去了,且避開朝廷追捕的鋒芒再做打算。於是,我帶著弟弟一路往北麵逃,經湖南再入湖北。沿路乞討,進了胡蘆村。那時我們已經兩天沒有進食,路也走不動了。村裏人心眼好,救了我們,又看我們可憐,就在這裏搭了間草房,給了一些口糧。我想著,這裏已是南平邊界,又是偏僻山區,比較安全,所以就暫時定居下來。等過一陣,風頭小一點,我們在去楨州尋師伯他們。我在楨州也留了訊息,約定半年後再去。不料,才安定了沒幾日,弟弟又生了病,一陣子渾身發燙,一陣子又渾身發冷。燙的時候像個湯婆子,冷的時候像塊冰,不停發抖。我把家裏所有的被子都給他蓋上了,仍是不頂用。眼看弟弟已經病了五日,成日裏昏迷不醒。半瓢子小哥,你是好人,能不能發發慈悲,替我找些藥來,救救我弟弟的命。”
??半瓢子沉吟片刻,臉上露出決斷的神色說,“我雖然不知自己的出生,但收留我的婆婆是南漢人,想起來我也是,我像水上的一葉浮萍飄來飄去,在飄的年月裏一點點長大,看到的是官府的橫征暴斂,聽到的是百姓的怨聲載道,南漢朝廷腐敗,君王無道,人在做,天在看,蒼天是不會讓這些暴君有好下場的,你的大仇一定會報,你不用急在一時。現如今有一件比治你弟弟的病更加緊急的事要辦,這也是我今日一早趕來的原因!”
??陳元杼見他臉色凝重,心頭一驚,忙問:什麽事?
??半瓢子說:“最近龍虎鎮上連出怪事,鎮使家的祠堂被天火燒光了,馬場被巨風卷跑,鎮使是這鎮上最大的官,更何況他還有南平朝廷上的大官做後台,更是喜歡狐假虎威,肆意妄為。這次他家糟了天災,卻不知從哪裏聽了一個方士的胡言亂語,非說是有人逆天悖倫,上蒼震怒。所以,這兩天鎮上鄉裏都在徹查此事,鬧得百姓雞犬不寧。而昨天,你見弟弟冷得無法忍受,用自己的熱身子讓他取暖之時,正巧被鎮使的大管家看見了,如今鎮使已將你們姐弟倆定下逆天悖倫大罪,要將你們處以極刑,一個點天燈,一個乘飛船。”接著,他用簡單扼要的講了一下什麽叫“點天燈”,又何謂“乘飛船”。
??一口氣說完這些,半瓢子見陳元杼臉色慘白,渾身發抖,不一會兒,隻見她眼珠子往上一翻,竟是昏了過去。半瓢子一看不對勁,急忙上是一步在她倒下去的一霎那扶住了她,一股勁的叫:“陳姑娘,陳姑娘,陳。。。。。。元杼。”
??一時間,這個年少老成,見多識廣的青年竟也慌了神。他再也顧不得多想,急忙用手指往女孩鼻子下的人中穴上亂掐。過了一會兒,陳元杼總算悠悠醒來,見自己在半瓢子懷中抱著,羞得滿麵通紅,掙紮著坐起來,還未說話,止不住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從眼中落下來。
??半瓢子站在一邊,心裏著急,說,“陳姑娘,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事情緊急,我們要想法帶你弟弟先逃出葫蘆村,再拖延下去,如果鎮上的團練帶兵一到,那是插翅也難飛了。”
??陳元杼一聽連連點頭,但望著床上病得昏昏沉沉的弟弟,又十分為難,說,“中軒如此狀況,怎麽走呢?得弄輛車才行。”
??半瓢子雙手亂搖,說,“來不及,來不及了。這樣,我練過一些功夫,有點力氣,我來背他,先離開村子再說,你趕快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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