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憑什麽處死我們？
屋裏隻有一張破桌，沒有凳子，三人席地而坐。二當家對三當家看了一眼，三當家點點頭。二當家便放低了聲音，對鏡明說起來，原來他叫雲龍，三當家叫昆良，本是紫雲山下貝當村的村民，以打獵為生，所以從小學了些武藝。五年前的一天，村民們正在幹活，突然有數百人潮水一般沒命似的跑進二人的村裏來。一問，才知道，蜀軍和楚軍在打仗。蜀軍敗了，楚軍乘勝追擊，一路經過的村莊，又是燒又是殺，雞犬不留。逃得動的都在拚命逃，這夥人逃進村裏，村裏也亂了，聽說楚軍在殺過來，都容不得多想，拖老帶小的跟著就要跑。這時，混亂之中有個洪亮的聲音大喝一聲：“大家別跑了，我們這樣跑，哪裏是個盡頭啊？如今到處都在打仗，能跑到什麽地方去？今天躲過這一劫，過幾天又來了，我們百姓苦啊，沒有活路了！”當時雲龍和昆良也在場，看說話的這人，四十歲模樣，長得威武，臉相忠厚，便說：“不跑是等死，你說怎麽辦？”不料那大漢對著大家說：“不如大家跟著我上紫雲山吧！”此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夥紛紛叫起來：那不是上山當強盜嗎？那大漢說：“如今，是官家不給我們活路，與其是死，還不如聚眾上山，雖是落草，但我們可以劫富濟貧，不做惡事做好事，大家以為如何？”雲龍和昆良一合計，當即走上前去，說：“這位大哥，你說的話在理，如今這天下，打來打去，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給我們安生。好，我們倆跟你走。”這麽一來，大家紛紛表示願意上山。於是，大家就這樣合夥上了紫雲嶺。這位大漢叫龔漢及，他不僅武藝好，而且識字，讀過幾年書。所以，雲龍和昆良拜他為大哥，成為結義三兄弟。幾年裏，大哥一直記住上山時說過的那句話：劫富濟貧，不做惡事做好事。因此，山寨也越來越興旺起來，早先隻有二三百人，後來不斷有難民前來投奔，人數也多到近千人。
??二當家雲龍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忽然間變得有點悲哀。他吸了一下鼻子，接著說：“去年初秋的一天，有底下人來報，說是半山小路上發現有個昏迷不醒的和尚，抬到山寨一看，是中了蛇毒。經過救治，和尚痊愈了，他說他是河北境內一座小廟的當家和尚，叫九鬆，因為打仗，廟被毀了，他隻得流落漂泊。聽說紫雲嶺的寨主義字當頭，想來投奔。一番話，講的大哥心動，又聽說他練過武，便留了他下來，並委派他擔任第五大隊的頭領。誰知道，這個九鬆和尚無比歹毒，隻要下山，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有一名副隊長對他嚴厲警告，他竟然一掌將其劈死，回來稟報大當家，說是副隊長不小心墜崖而亡。但是，惡事做多了，自然是瞞不住的。有一天，九鬆正準備對一家人家的女人進行威脅奸淫時，被暗中跟蹤調查的大當家逮個正著，押回山寨。當天，大當家召集全寨兄弟，在頭道門前的廣場上，公布他的罪行，進行當眾處決。誰知，這九鬆武功高強，竟深藏不露，就在大當家剛要下令斬首的時候，九鬆居然崩斷了綁住他雙臂的繩索，還沒看清他使了一個什麽招式，後麵準備行刑的四個人在刹那間倒地身亡。與此同時，他騰空一躍，跳上高台。大當家見形勢不對，急忙出招，可哪裏是他的對手。當時我和老三昆良正在高台前的兩側，等我倆反應過來，大當家已被他製住。他一隻手掐著大當家的喉嚨，一邊將大當家往上提。嘴裏還說，今後，他就是紫雲山寨的大當家，誰要不服，這就是下場。三弟想衝上去和他拚命，但二哥我怎麽能再讓他去送死。就這樣，惡賊殺了我們的大哥，霸占了山寨大當家的頭把座椅。從此以後，他更是肆無忌憚，過一段時間就要派他的幾名親信，到山下去擄掠財物和女人。凡是山上懷有正義之心的弟兄，個個恨之入骨，無不想將他五馬分屍而後快。無奈此人武功實在厲害，所以，我隻能一直力勸三弟，等待機會。想不到，機會真的來了。下午三弟巡山時，發現了你們三人。從你一招破了他轉弓的這根繩子，和你鏡明的大名，他馬上想到了江湖上傳為美談的和尚師兄和尼姑師妹。而師兄的這根蛇遊繩更是出神入化。鏡明大俠的到來，也是天意，這賊子惡貫滿盈，該遭報應的日子到了。所以，我們兄弟倆深夜到此，務請大俠替天行道。”
??二當家雲龍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又悲又憤，痛徹心肺，早已是涕淚橫流，就連一旁的三當家昆良，也不停的擦著淌進絡腮胡子裏的淚水。
??鏡明本是性情中人，聽了以後怎會無動於衷。好端端的山寨，成了強盜的賊窩；好端端的一位正義大哥，卻遭歹徒殘殺；好端端的一麵替天行道大旗，卻被染成黑色，變成無惡不作。別說這個惡賊本來就要殺鏡明，即便不殺，鏡明知道此等行徑，又豈能容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著這兩位山寨的當家人說：“兩位請放心，此等惡賊，人人得而誅之。其實，他不叫九鬆，也不是什麽一座小廟的當家和尚，他是河北霧靈寺中霧靈十大金剛中排行第六的無言。因為品行不端，他被切去一指，逐出寺院，斷絕師門。不料，他非但不思悔改，還越發的變本加厲，佛門中有這等劣跡的，除了他沒有別人。隻是，他的武功很高，不可小覷。我們需要就此商議一個萬全之策，一旦出手，定要叫他再無回旋的餘地。
??長夜漫漫，對於紫雲山寨來說，這注定是個非凡之夜。
??次日上午，太陽終於露出一點點麵容，北風也小了許多，有了陽光，哪怕是很少一點，也讓人感到溫暖。
??山寨頭道關前，還是那個高台上，彩旗飄揚。台的正中放著一把靠椅，裏麵坐著無言。他的左手仍然在撚動著一顆顆佛珠。
??台前，左右站立著二當家雲龍和三當家昆良。麵對高台二丈遠，鏡明以及黃薇、陳中軒被繩索捆綁著，站在那裏。
??無言一直低著頭，略微抬起了一點，對站在他身邊的暴牙輕輕說一句話。暴牙點頭哈腰一番，即刻走到台前，大聲說：“大當家的傳令，那姑娘留下，其餘二人斬首。”
??“慢，”鏡明大喝一聲，說：“我等本是路過，並無絲毫侵犯，憑什麽要處死？”
??無言望著鏡明，半晌，忽然哈哈哈大笑起來，說：“我是這裏的大當家，我的話就是聖旨，我說要你現在死，你就不會多活一會兒，哪怕是一小會兒。殺！”
??“慢，”鏡明又一次大喝，“你不是這裏的大當家。”
??無言一愣，又笑了，“我不是大當家，那麽，誰是大當家？”
??“真正的大當家就在你的後麵站著，你看，就是他。”
??鏡明冷不丁這麽一句話，讓無言的頭皮發麻，畢竟心虛，他下意識的目光轉向後麵看了一下。
??也就在這一刹那的時間，綁住鏡明雙臂的繩子鬆開了，這是二當家雲龍關照親信私底下做的手腳。脫去繩子的束縛，幾乎同時，另一根繩子從鏡明腰間抽出，把全部功夫都用在這根繩上，繩子“嗖”一聲，像箭一般射了出去。也隻是電光火石般瞬間，無言也隻不過是朝身後瞥了一眼，可是，局麵已是大變，無言的一條腿已被繩子像蛇一般緊緊纏住。無言發覺不對，急忙從腰間抽出軟劍去斬這根繩子，但鏡明怎會給他這個機會，用力一抽，無言的一條腿騰空，身體立時失去平衡，側著倒了下去。他隨即用手往地上一按，身體也跟著一個飛躍，試圖用最快的速度去抓住繩子，隻要把繩子抓牢，他就能夠變被動為主動。然而，無言的手每次都快要抓住繩子的時候，總會被鏡明用力一抽，他的身體便再次側翻，他隻能再次用手按地，彈跳，騰空。無數次的重複，就像雜技團的馴獸員在耍一頭猴子。
??而此時，二當家雲龍和三當家昆良紛紛跳上高台，先後斬殺了暴牙和無言的另一名親信。其他頭目見此情景，早已心知肚明，不用二當家和三當家發號施令，都動起手來。哪些人是被無言收買後再派到各個隊伍裏去的，一肚子的螢火蟲，亮堂著呢。這些人平時憋著，就是等待時機。這一天終於到來，憋了這麽長時間的火氣一股腦兒發泄出來，這些個小奸，平時憑借無言的威勢，為非作歹，莫說嘍囉兄弟，就是頭目，也敢在他們頭上拉屎拉尿。此刻，一個個被掀翻在地，被打的“嗷嗷”直叫。
??再說鏡明，他在高台上繞著四周跑了幾圈，把無言弄得狼狽不堪。無言的武功本與鏡明不相上下，一個以鐵棍出名，一把軟劍的功夫也十分了得，一個以三指扣聞名江湖，一條蛇遊繩使的出神入化。如果二人公平比武，鏡明的三指扣會吃虧，畢竟交戰中，兵器短一分險一分。所以，他經曆的幾次惡戰中，都是靠了這根軟如棉，硬如鋼，靈如蛇的繩子。
??無言無數次想脫離繩子的纏繞，每次他的劍要砍向繩子的時候，一隻腳就被拉向另一個方向，於是他的身體再次側翻。
??鏡明以靜製動，占盡了上風，幾十圈下來，無言開始冒汗，開始喘氣。
??雲龍和昆良雖然插不上手，但見機行事，有時也能劈上一刀，以解心頭之恨。
??無言的動作不再那麽靈活，顯然大半的力量已經被耗掉。三當家昆良看機會來了，他要親手宰了這個惡賊，為大哥報仇。於是，他取下肩上的弓，飛速的轉動起來，向著無言削去。他真想讓這團光劈下這顆腦袋。不料，他這點功夫怎能占得了便宜，無言隻把手中之劍輕輕一揮，來了一招“劈山救母”。隻聽見“啪”一聲巨響，這位弓聖賴以成名的寶弓被劈成兩半，跌落在地，氣得昆良臉都發青了。他不知道，即使是強弓之末，也能傷人，更何況無言在這等情況下，還未露出敗的跡象。
??就在無言劍劈昆良硬弓的時刻，鏡明趁他稍有分神，即刻抓住機會，突然鬆開了纏住無言一腳的繩子，緊接著，繩子又像蛇一般竄了上去，纏住了無言的脖子。這一個轉換，比閃電還要快。三當家雖然失去了一張寶弓，卻為鏡明創造了一個良機，加速了無言的死亡。
??鏡明見這招成功，心中大喜，容不得無言有半點間隙，雙足一蹬，身體騰空一個飛躍，手中繩子已套在高台旁一根粗壯的樹枝上，隨即將繩子一拉，無言整個人被吊在半空之中。他想用劍去斬斷繩子，鏡明再次騰空，用三根指頭在他右手的脈門上一扣，無言手中的劍落地，而剛要落下來的無言又被吊了上去。
??無言開始感到窒息，他用雙手使勁的去摳挖，但這根繩子卻越收越緊，他拚命的蹬腿，臉色發紫，似要滴出血來，最後，渾身一陣亂動，就再也沒有動靜。頭垂下來了，一雙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對人們說：我死也不信，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完蛋了。
??惡魔終於被除掉了，山寨從此以後可以恢複往日的宗旨：替天行道，殺富濟貧。寨裏上上下下，所有頭目和嘍囉都要拜鏡明為大當家。但是，鏡明怎肯落草為寇。最後，經二當家三當家等頭目一再請求，讓鏡明留在山上，不當寨主，就算是寨裏的朋友。鏡明想，離營救陳中軒到現在也有七八天了，本來與月明約定三天為期限，如今也早已過去，估計月明帶了陳元杼也早已離開了龍虎鎮，不知去了何處。
??於是，按照鏡明的意思，山寨裏為他們三人搭建了一排房屋，就在原來紫雲道觀的地方。幾天的生死相搏，到現在總算可以暫時安定下來。一定下來，一個念頭總會出現在腦海之中，月明現在到底在哪裏？
??是啊，月明帶著陳元杼，又浪跡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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