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計不成還有一計
趙忠祿見一切定當之後，便急急忙忙回到雲霄軒，這是皇宮內很大的一塊地盤，位於後宮西側，大小房屋，亭台樓閣，假山，水榭，美不勝收，實際上這裏才是真正掌握朝廷實權的地方，叫內侍省，所有的宦官都歸內侍省管，而內侍省的總管就是本朝最大的太監趙忠祿。
??那麽趙忠祿又是一個何許樣的人呢？
??他麵善如佛，心如蛇蠍，不僅這雲霄軒內數千太監的生死符都握在他的手掌之中，因深得皇帝寵幸信任，連位高權重的大臣們也都對他十分忌憚，更別說那些位卑職微的小官僚了，幾乎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二皇帝，正因為這樣，連後宮的不少妃嬪也都紛紛巴結他，成了他的心腹。
??趙忠祿盡管有這麽大的權勢，但他並不滿足，他要成為南漢江山的真龍天子，這個野心在不斷的膨脹，拉攏權臣，結黨營私，並且豢養了一批從江湖中搜羅集結起來的殺手，用來對付他走向成功之路上的一塊塊絆腳石。
??今日元宵佳節，他要達到的一個目的就是把中書令周正祥的女兒周冷歆弄到手，獻給皇上。周冷歆平時不出大門半步，即使偶然出去，也捉摸不定，難以下手，而今夜燈會，一年一次的機會，她是不會放棄的。所以他讓心腹同意常一刀，在後宮衛隊中挑了8名身手利索的衛士去執行這個任務。
??中書令是一品大臣，掌著朝廷的決策大權，所以周正祥管的這個中書省是一個十分顯赫的部門。由於他處事沉穩，心思縝密，深謀遠慮，在對付南楚幾項恩威並使的策略和鼓勵珠奴采珠，以及放開口岸與外國通商往來這些方麵，一次次為南漢立下功勞，不僅穩定了邊境，也使朝廷的收入逐年增加。因此，深得皇帝的信任。但周正祥為人不偏不倚，忠於南漢，從不結黨營私，趙忠祿幾次三番想把他拉到自己這邊，卻都毫無結果，有時碰個軟釘子，有時幹脆橫遭拒絕。真是一個油煙不進的人物。皇帝麵前，他也時不時地挑唆幾句，作為試探，隻要抓住皇帝對他有一丁點兒不滿，他便可以大做文章。但是，每次講到周正祥，皇帝總會毫不掩飾地讚賞他，說他是個難得的忠臣，又有本事。把趙忠祿要說的妄議之話全都壓在肚裏無法出口。
??一年前，皇後聽說中書令周正祥的女兒周冷歆不僅長得端莊美麗，而且才藝過人，京城裏堪稱一絕。因此，特地下了一道懿旨，招其進宮，要親眼目睹中書大人千金小姐的風采。周冷歆被接進永安宮，雖是第一次進宮，畢竟是大家閨秀，禮數周到，從容淡定，皇後問話，回答得當，沒有低聲惶恐，也無張揚傲氣。而正在聽從皇後吩咐，撫琴一曲《長相思》的時候，皇帝突然來了，慌得皇後忙不迭地急忙出宮迎駕。按說皇帝要來，總會事先通報，今日為何無聲無息突然駕幸？其實，這正是趙忠祿的安排。皇後召見周冷歆，是內侍省下的旨意，他自然知道，他也知道周正祥之女，不同凡響，他更知道如果皇上見了周冷歆，定然百般歡喜，想要納為妃子。而皇上要做這件事情不會下聖旨，因為周正祥性子耿直，搞不好會弄僵，所以一定會授意於趙忠祿當說客。趙忠祿心裏明白，周正祥絕不會答應，將女兒嫁入宮中。他去拜會這位中書令大人，也隻不過是走過場而已，而且順著周正祥的意思，回宮稟奏皇上，說周冷歆已有婚配，一年後就要成親了，皇上聽後麵呈不悅之色，鬱鬱寡歡，趙忠祿看在眼裏，心裏卻在想著他的下一步謀劃，直到今夜元宵觀燈，皇上看到出水芙蓉燈中款款走來的仙女，那身影是如此熟悉，那張俏臉似曾相識，自然一見傾心，意欲得到之心更為強烈，在此時此刻，如果將這荷花仙子變為真人，投懷送抱，皇上對自己是不是會更加恩寵。
??而要這個荷花仙子並不難，她就是周冷歆。
??元宵佳節，周冷歆一定會上街觀燈，趙忠祿把劫持的任務交給常一刀，命他帶領八名衛士去完成，務必做到不露破綻，來無影去無蹤。隻要把周冷歆弄到雲霄軒，有的是催情藥，迷魂香，這個皇上一心想得到的荷花仙子，就會使出渾身解數，讓他鳳顛鸞倒，骨蝕魂消。
??就這一夜，已經足夠。等到周正祥知道，木已成舟，他會認為是皇上采取這種極端手段，甚至對一品大臣的女兒也如此卑鄙，全然不顧君臣之情。
??而皇上，是天下至高無上的君主，即使知道這件事做得過分，麵對周正祥——他的臣子，會低聲下氣地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去嗎？
??這樣，周正祥對皇上定然心生怨懟，難免會有一些衝撞之語，皇上一怒之下，不知道會說出怎樣的“旨意”來。當年一品太尉李勝傲不就是因為反對建造寺廟衝撞了皇上，而被滿門抄斬了嗎？
??即使皇上因為周冷歆而忍下周正祥衝撞的言語，但周冷歆等到藥力消散神誌恢複之後，這個冷傲的小姐還會活在這個世上嗎？隻要周冷歆一死，皇上對這位中書大人就絕不會心慈手軟了。
??這就是趙忠祿除掉周正祥的一條毒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萬萬沒有想到常一刀會失手，這九名算得上身手不凡的衛士，站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看著他們，個個少了一隻耳朵，用帽子遮掩著，還是露出了包紮的白布，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真恨不得立刻就宰了他們。
??此刻他有點後悔了，沒有派青竹道長帶領他的徒弟去執行這項任務，他以為在人流如潮的觀燈場合裏無聲無息地帶走一個弱女子，那真是一件探囊取物的容易事，那些衛士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完成，怎麽會有如此結果？真是奇恥大辱。
??趙忠祿坐在太師椅裏，腦袋雖然低著，卻抬起目光死死盯著垂首恭立的常一刀，好一陣，才緩緩的歎了一口氣說：“好了，今天的事情我明白了，誰叫你們技不如人呢，平日裏一個個力能貫石，刀如閃電，翻牆越壁如履平地，都是了不得的人物，那是因為你們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手，你們的失手毀了我一盤好棋啊。”
??常一刀惶恐的跪了下來。他身後的八名衛士也齊刷刷地跪下。
??常一刀匍匐在趙忠祿麵前，說：“總管大人，屬下沒有完成使命，請大人責罰。”
??趙忠祿將他輕輕扶起，說：“責罰也於事無補了，再說誰也不會想到會半路殺出這兩個人來，其中一個你的確看得清楚，是魏尚書的公子魏子傑？”
??“是的，屬下以為有八名衛士出手，已經足夠，所以開始隻是督戰。這兩人的麵貌看得清楚，其中一人確是魏子傑無疑，但另一人卻麵生的很，從外表看長得清秀，像個文弱書生，萬萬沒有料到，卻是劍宗高手，他的劍招怪異，而且出手之快，匪夷所思。”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不殺了你們？而割掉一隻耳朵呢？”
??“興許他以為我們是江湖盜賊，劫持有錢人家小姐，為了錢財，所以隻是給我們一點教訓。”
??趙忠祿背著手，多了幾步，沉思著，說：“廣州城裏見過這號人物嗎？”
??“沒有”，常一刀顯得十分憋屈，說：“正因為沒有見過才。。。。。。”
??“好了”，趙忠祿打斷了他的話，說話的語氣變得十分陰冷，“既然沒有見過，就仔細用心去查，一定要查明這個人的路數，如此高超的武功，如是能夠為我們所用，是我之幸，如是不能，斷然留他不得。既然他與魏子傑在一起，查起來不難，查明之後，速速來報。”
??常一刀和眾衛士答應一聲，退了出去。室內頓時顯得空曠起來，這裏是趙忠祿處理日常事務的地方，外麵建築像宮殿，裏麵的布置裝飾卻並不豪華奢侈，一排落地格子長窗，窗外簷下正中位置有一塊黑底金字匾額，上寫“議事廳”三個金字。所有長窗都關閉著，從每塊豆腐幹大小的格子裏，透進來的光，顯得十分暗淡，勉強能夠看清左右兩邊，牆壁上掛著的唐朝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等書法家的條幅，廳內有茶幾座椅，四根朱紅漆的立柱各有一抱粗，屋頂很高，顯得莊重而有點陰森。
??趙忠祿就這麽靠在椅子裏，一動不動，像一尊泥塑雕像，身前並不大的案幾上，平展著一幅淡黃色絲卷，上麵畫的正是出水芙蓉仙子圖！
??沉思良久，他緩緩的轉起，挺了挺腰背，然後用手指在案幾下麵按了一下，那裏裝有一個小鈴鐺，鈴鐺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立即從屏風後麵急急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材和趙忠祿十分相似，隻是臉**詐，尤其是瘦削的下巴，和鷹嘴一般的鼻子，他叫錢二拐，是趙忠祿的心腹，也是貼身保鏢。看他低眉垂眼的，隻是一個伺候主子的太監，卻不料是個身懷絕技，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從剛才屏風後閃出的步伐，明眼人自然一看就會猜到幾分。
??趙忠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錢二怪立即明白，連忙解釋說，“聽總管大人鈴聲打的急，屬下的腳步也走得急了一點。”
??“這是走的急嗎？這是有形無影的八卦輕功，我讓你暗中學武，是要派大用場的，不是叫你平時顯山露水，如以後再如此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你休怪我不講情麵。”
??錢二拐一聽，諾諾連聲，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一副俯首帖耳的奴才樣。
??趙忠祿收起桌上的這幅圖，將其塞進袍袖裏，說跟我走吧。
??錢二拐答應一聲，緊隨其後，在這雲霄軒裏，趙忠祿是主子，主子要到哪裏去，奴才不敢多問。
??趙忠祿踏出議事廳，經過一條回廊，又穿過一條花徑。雲霄軒，九百三十五間房，影影綽綽，層層疊疊。夜已深，錢二拐提著燈籠在前引路，兩旁也有稀稀疏疏的幾盞燈，亮著燭光，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映照出那些在風中搖曳的竹枝和鬼魅般的各種倒影。
??蜿蜒曲折，七轉八彎，走了好一陣，兩人來到雲霄軒的一個偏僻之地，那裏單獨有個小院，走進圓月門洞，裏麵有著十幾間房屋，有高有矮，錯落有致，穿過一片石板場地，前麵是頗有氣勢的十級白玉台階，兩旁有兩個鐵鑄的三足千斤鼎，台階上放高高的屋簷下，有一塊匾額，寫著：青竹道觀。匾額下，兩扇深紫色的門緊閉著。錢二拐抓住門上銅環，叩了三聲。
??片刻後，門“咿呀”一聲打開，開門的是一個，不到15歲的童子，道士裝束，他躬身站立一邊，低眉垂眼，十分恭敬的說，總管大人請到二堂稍候片刻，師傅正在練功房打坐，我去稟報。
??二堂，就是第二排正屋，十分寬敞，除了會客用的桌椅等陳設，還有許多道觀的裝飾，坐北朝南的正麵牆上，掛著一幅立軸，畫上一位道人，舉目遠望，一副超凡脫俗的樣子。
??趙忠祿正欣賞著這位道觀的祖師爺，隻聽見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過身來，明亮的燭光中，一人手掖長袍，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廳堂。
??此人年近半百，中等身材，頭頂發髻，一襲灰布道袍，頜下有一縷山楊須，已有些灰白。他正是觀主青竹道人，見了趙忠祿，連忙趨步上前，深深一輯，說：“不知總管大人深夜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趙忠祿哈哈一笑，說：“你我不必如此客套，青竹兄坐下說話。”
??兩人坐定，自有道童送上香茗，趙忠祿示意錢二拐把門關上，然後單刀直入的說，“青竹兄，寒暄話，咱就不說了，此刻找你也是事出無奈。”接著，他把常一刀劫持周冷歆一事，簡略的說了一遍，然後歎了一聲，“周正祥是我成功路上的一塊攔路石，根基牢固，隻要把他女兒扔進皇上懷抱，這塊巨石就鬆動了。”
??青竹道人撚著山羊須，頻頻點頭，“這的確是一步妙棋，中書令因怨生恨，口出狂言，皇上盛怒之下，周家必遭橫禍。總管大人的心思在下已然明白，常統領沒有完成的，我自然會去完成。”
??趙忠祿十分欣慰，說：“知我者，青竹兄也，此事由兄親自出馬，焉有不成之理？”
??青竹也無比自負的嘿嘿一笑，兩人舉起茶杯，淺淺呷了一口。
??趙忠祿從袖中取出荷花仙子圖，交給青竹，兩人又低聲密謀一番，然後趙忠祿回府，青竹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三天內必將周冷歆送到他手中。
??有了這句話，趙忠祿今天晚上應該會有一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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