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恰似故人來
李東白一手環抱黃薇，讓白馬在校場上繞圈子撒開四蹄歡奔，而黑馬卻在原地踟躕，有點不知所措。
??李東白的這一舉動，使場外的觀眾目瞪口呆，歡呼聲，唏噓聲，斥責聲，此起彼伏，臉上表情各異，隻因黃薇是個姑娘，李東白怎麽可以如此輕薄？這對黃姑娘來說，是個極大的侮辱。
??但是，李東白這麽做，自有他的用意。
??白馬在飛奔，呼呼生風，在眾人麵前一閃而過，這速度絕不亞於射出去的飛箭。
??李東白手中使勁，緊緊摁住黃薇，自己的身體略微俯前，在她耳邊說：“不要動，有幾句話問你，問完就分開。”
??黃薇怒氣衝衝的說：“你想問什麽？”
??“你的功夫是誰教你的？”
??“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的師傅是誰？”
??“我偏不告訴你。”
??“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使的是蛇遊繩。”
??黃薇愣了一下，一時竟答不出話來。
??“你的師傅是鏡明。”
??黃薇大吃一驚，轉過頭盯住李東白：“你是誰？”
??李東白激動的一顆心像小鹿亂撞，說：“我是誰不重要，告訴我，你們落腳在哪裏？”
??黃薇心頭一下子亂了起來，師傅帶了她和師兄陳中軒到廣州是來報仇的，一方麵也在打聽師叔月明和陳中軒姐姐的下落。茫茫人海，如何去找，明知道他們一定會到廣州，但真是大海撈針。但此刻，這個奇怪的李東白，居然識得她的蛇遊繩，而且能叫出她師傅的名字，難道他就是師傅要找的人？但不對呀，師傅要找的是兩個女人呀，可是。。。。。。。。
??不容她多想，李東白在緊催：“事關重大，我沒有惡意，你應該知道我這把雲中劍，我的師傅是月明！”
??“啊，月明就是我的師叔呀！你。。。。。。”
??“快告訴我，不能再拖下去了，要被台上的人起疑心的。”
??“我和師傅、師兄住在萬盛街的望月樓。”
??“好，我會告稟師傅，我們會去找你們。現在我送你回去。”說著，白馬正好奔到離黑馬一丈遠的地方，李東白將黃薇胳膊一抬，然後，雙手托背，將她往前一推。黃薇也配合的十分默契，趁這一推之勢，她在空中一個旋轉，不偏不倚，落在黑馬上，然後，一甩長鞭，說一聲“後會有期”，朝邊門飛馳而去。
??李東白扣住馬韁繩，傲然屹立在校場中央。四周的歡呼充耳不聞，止不住的卻是心頭的喜悅和激動。
??然而，李東白對黃薇這一提一推，一捉一放，看似在炫耀他的功夫，像玩遊戲一般，表演的絲絲入扣天衣無縫，但是，檢閱台上的趙忠祿卻從一個細節中看出了玄機。
??自從李東白的第二輪比試後，趙忠祿的心頭就堆起了一大團的疑雲。而第三輪過招，李東白的劍法驚的他仿佛成了一個泥塑木雕，雙手緊緊握住坐椅的把手，漠然的神情，看似表現出一副評判官的嚴正與專注，然而，他的內心卻並非如此。因為李東白的劍讓他立刻想到元宵節之夜，常一刀劫持周冷歆失利，回來後向他稟報時的那番話，當時他說：“橫空殺出來的那個人，絕非泛泛之輩，開始看他手中無劍，身上也沒有佩劍，但忽然間手中就有了劍，劍法奇突怪異，恕屬下從未見過。劍招之快，屬下更是防不勝防，我們九個人，甚至都不知道，就失去了一隻耳朵。”趙忠祿當時還說了一句，“如此說來，這個人還是手下留情，饒了你們性命，如果他要拿走你們九顆腦袋，豈不是輕而易舉？”常一刀無比沮喪的回答：“是。”常一刀也是江湖中打殺過來的人，見過世麵，闖過無數生死關卡，竟然對這個無名的年輕人如此懼怕。可是，當時他不信，雖然他知道常一刀絕不會拿自己的名聲和耳朵當兒戲，但他不信，所以，他又派出了青竹道長，然而，連這位從未讓他失望過的武林高手，竟然也遭到同樣的結局。
??也是這把劍。當時青竹道長也是說了這句話：“從未見過這麽快的劍招，陰柔怪異，拆了這一招，卻摸不透下一招。”
??心中一直惦記著的這把劍，讓他又恨又愛的這把劍，是不是就是眼前的這把劍？如果是，對他來說是壞事還是好事？可惜今天沒有把常一刀帶來，否則他自然一看便知。不過沒關係，有的是機會。問題是，這個琢磨不透，來路不明的李東白該怎麽用？
??趙忠祿腦子裏閃過一個又一個念頭，漸漸的鬆弛下來，繃緊的神色有了緩和，臉上露出笑容。
??這時，任尚書湊過來，討好的說：“總管大人，剛才看的出神了，今天的四十八號和四十九號，比試精彩，這一劍一繩，堪稱一絕。”
??趙忠祿笑著點頭，說：“聽話音，任尚書對周大人的女婿李東白，還有那個叫黃薇的姑娘都很感興趣。”
??任尚書說：“芸芸眾生中，真的是藏龍臥虎，中書大人奏請聖上招募勇士良將，很及時啊！”
??趙忠祿沉吟了一下，說：“中書大人是去年秋天提議的，我知道他女兒的姻親早已定下了，你說，他的這個奏折，是不是為了他女婿的仕途而寫的呢？”
??任尚書想了想，連連點頭，說：“有這個可能，這個走路從來不看左右，腳下從不打滑的中書大人，何必裝的如此公正無私，女婿有本事，到兵部說一聲，安排個差事，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何必要大費周折。”
??“聽話音，任大人對李東白很感興趣，不知有何打算？”
??趙忠祿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即刻讓這位見風使舵，圓滑世故的尚書大人聽出了其中的意思，便“哈哈”一笑，說：“總管大人說哪裏話來，你是代表皇上來的，隻有你最懂得皇上如何用人，所以凡是被選中的，還得由總管大人先行定奪，發下指令，然後再由兵部去安排。”
??任尚書的話很中肯，也很中聽，對於他的言聽計從，趙忠祿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之所以要這樣問，是因為李東白特殊的身份以及兩次劫持周冷歆的計劃，都毀在這個人的手裏。
??這是，校場上又開始另一對報名者的較量。觀眾們還在熱議剛才李東白與黃薇的精彩表演，有人幹脆大聲喊叫：“英雄抱得美人歸。”人人都神采飛揚，興奮不已。所以，主持人舉著喇叭，接連喊了三遍，才把校場四周的聲浪壓了下去。
??“下麵五十號魏子傑對五十一號柳重生。”
??他倆比的是拳腳功夫，在坐西朝東的擂台上。擂台不大，二丈見方，上有藍色布幔作頂，四麵是空的，隻有四角的四根立柱。今天前來比試的人，幾乎有一大半都是在這台上顯示本領，隻可惜都是些花拳繡腿，有的甚至是跑江湖耍雜技的，也來湊熱鬧露一手，所以，觀眾們有點提不起勁來。
??但是，檢閱台上的兩位大人卻是饒有興致，因為這個魏子傑他們知道，是禮部尚書魏甫庭的兒子，也是周正祥的外甥。元宵晚上，就是他和李東白攪了局，這一點，趙忠祿不會忘記他。他曾經派錢二拐去查過，得到的結果很簡單，喜歡弄拳舞劍，十足的繡花枕頭。不過，今天上這擂台的，沒一個“真金白銀”，魏公子或許還真能算一個，看起來這柳重生也好不到哪裏去。
??戰鼓擂響，比試開始。
??台上兩人，魏子傑紮著馬步，擺足架勢，而他對麵的柳重生卻盤膝坐著，雙手合掌，豎立胸前，一副虔誠朝佛的神情。
??兩人都是緊身衣褲打扮，魏子傑是寶藍顏色，俏麗奪目，柳重生是黑色。
??李東白十分關心魏子傑，他清楚魏子傑的功夫底子，生怕他出洋相，曾勸阻他不要參加，但魏子傑不聽。所以他比試一結束，雖然處於極度興奮狀態，卻還是沒有忘記這位如今是他表弟的狀況。
??距離有點遠，這擂台上的兩個人，他們的臉有點模糊。李東白隻看了一眼，就知道魏子傑會敗得很難看。因為對方那個姿勢，看似普通的盤膝合掌，卻早已運足了十成的功力。由此他也不由得暗暗好笑，這個柳重生倒是個中高手，隻可惜他不知子傑的底細，卻把全身護得密不透風。
??也沒有聽到什麽號令，台上兩人已動起手來。本來魏子傑是想以一招“掃地出門”，出其不意將對方撩倒，這樣就可以搶到先機占了上風。誰知，他用盡全力掃出去的這條腿，根本就沒有碰到對方這個人。他自知這一招的速度是很快的，怎麽會一擊不中呢？非但沒有擊中，而且柳重生的人也不見了。魏子傑心頭一驚：我快，他還快，像鬼魅一樣，看來有幾分功夫。本來看他比自己年紀小，想手下留情，點到為止，免得他輸得難堪，好，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魏子傑這麽一閃念，剛要轉過身，給躲在他身後的柳重生來個“二龍搶珠”。但是，他剛把兩個拳頭從左右朝對方的腦袋合擊的時候，突然發現，柳重生又不見了。這麽幾個回合下來，魏子傑已是氣喘籲籲，使了一招又一招，卻連對方的衣服也沒有沾到。
??校場四周的觀眾都看得清楚，這柳重生是在跟魏子傑耍著玩呢！你看他，雖然人不停的在動，但盤膝合掌的姿勢卻始終不變，也就是說，魏子傑已連用五招，他還沒有出手。
??就在這時，觀看的人眼睛突然瞪大了，隻見柳重生來了一個“一浪衝天”，亮出了他的招式，在這停頓的一瞬間，人群中的月明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邊上的人以為她是在喝彩，於是，也紛紛鼓掌叫好。
??柳重生亮出的這一招，金雞獨立，雙臂張開，好似鷹的翅膀，五指一把抓。這本是一個普通的招式，沒什麽稀奇，而就在這架勢之後，柳重生忽然將大開變成大合，對準正在拳來腳去的魏子傑來了一招空手奪白刃，左手搭住了他的肩，右手張開了三根手指，直向他三寸咽喉處插了過去。
??就是這一招，讓月明失聲叫了出來。因為這一招是師兄鏡明的絕技，叫三指扣。隻要鎖定對方，休想逃脫咽穿喉裂的命運。既然他用了這一招，他定然是師兄的徒弟，就是陳中軒無疑，隻是和陳元杼一樣，改了名字。但是令月明擔心的是，柳重生下手太狠，這是比試，對方又隻是一個會些皮毛的公子哥兒，怎麽可以用如此歹毒的招數？這三指扣師兄一般都不會用，除非對付那些武功高強又大奸大惡之徒。
??月明的這些想法都是在一閃念之間，很快她看到了擂台上出現的變化。
??柳重生擺足了這個架勢，三根手指卻沒有扣下去。而左手捏住了對方的一個肩膀，魏子傑早已吃不消了，望著對方那兩道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符的深沉的目光，忽然想到這個人會不會要了自己的命？擂台上什麽事都會發生，況且都簽下了比武的生死文書。這人的武功太厲害了，悔不該，沒有聽從李東白的勸說，到這裏來逞強，如今倒好，出醜不算，連命都搭進去了。想到這裏，心頭一酸差點冒出眼淚來。
??其實，柳重生並沒有想把魏子傑怎麽樣，隻是因為對方太過自負，一開始盡用了些偷雞摸狗的招式，看似先發製人，其實是偷襲，所以，想教訓教訓他。
??魏子傑一個肩膀被製住，步步後退，直到擂台的東南角，隻聽見柳重生輕輕說了一句：“看你不像是個為非作歹之徒，不想為難你，去吧。“話畢，左手將他往旁邊一拉，而對準他咽喉的三指，像鋼爪一般扣了下去，沒有扣住他的咽喉，而是扣住他身後的一根台柱。這台柱有碗口粗，經不住柳重生這三根指頭的一摳一絞，”哢嚓“一聲，硬生生被折斷，台頂的一個角立刻塌了下來。
??校場上的觀眾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同樣，也是隔了好一陣，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月明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此刻，她心中的喜悅已勝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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