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從城北入城
酉時末，柳重生出發了。他脫去長衫，穿一身緊身黑色短靠，肩寬腰細，好一副練家子的身材。斜肩背著一個袋子，裏麵有長約四米的鋼鉤繩。
??龍門城外的喊殺聲似乎更響了，城上城下亮著無數的火把，一團團的火映出了一架架竹梯上，正在向城樓猛攻的義軍兄弟們的奮不顧身，映出了城樓上，呈梯隊形的守兵，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和長槍，有的用石頭，有的用滾木，一次次把攻到城牆上的人打落下去。
??這樣慘烈的場麵，已經持續了四天。守城的第一梯隊都是百姓兵，他們知道正在攻城的也都是窮苦人，但是，他們沒有選擇，必須把刀劈下去，其中有幾個眼看著義軍就要爬上來了，遲遲沒有動手，結果，他們後麵的官兵，第一刀殺了義軍，第二刀殺了這個百姓兵。
??守城的，攻城的，每個人都像瘋了一樣，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
??夜色越來越濃，朦朧之中，柳重生騎著馬，伏鞍疾馳，繞過西門，來到城北。
??這裏，廝殺聲已經很遠，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腥味，沒有淒厲的叫喊。
??在這場激戰中，這城北真成了一塊淨土，顯得特別安寧。
??城北城樓上，站著一排官兵，他們一手執火把，一手握大刀，一個時辰一輪崗。都統嚴令，雖然這裏安全，但絕不能鬆懈。
??龍門山城，在這裏得到了最完美的解釋：一道山梁，橫在城的北邊，也許古時候建築此城的時候，就是看中了這道屏障。這道山梁的特色是由兩座陡峭的山峰組成，山間這條小路就是北門的通道。山梁的再北邊便是層層疊疊的群山。
??柳重生將馬藏入山林之中。然後，來到橫在城前的山腳下。
??月色很好，月光中這兩座聳立的山峰，就像一對雙胞胎孩子，正在熟睡之中。有一陣陣風輕輕拂過，就如母親溫柔的手在撫摸著他們的身體。
??柳重生在兩座山的底下轉了一圈，然後，選擇右側的這座山。雖然山的四麵光滑的就像被刀削似的，但是，他看到了從石壁縫裏長出來的一棵棵小鬆樹，還有爬滿山壁的藤蔓。對於他來說，有這些足夠。他之所以能夠在眾位義軍頭領前如此有把握，就是因為他知道，最陡峭的懸崖，最光滑的石壁，總會長出一些植物來，因為岩石會有裂縫，有縫就會具有植物生存的條件，而能夠在石縫中生存下來的，它的根一定紮得很深，就能提供他攀爬的基本條件。
??柳重生從腰間抽出那根手指粗無比柔軟的絲綢帶，這跟普通的帶子在他手中，神奇的就像一條會遊動的蛇一樣，沿著光滑的石壁，繩頭會纏住一棵小鬆樹，然後，手裏一使勁，腹中一提氣，人就騰空往上，像一隻鳥一般，接著，腳踩在小鬆樹上，一手抓住石壁上的藤蔓，將繩子沿著石壁遊上去，再纏住上麵的那棵小鬆樹。
??從遠處看去，他就像一隻巨大的壁虎，或者是一隻會飛的蝙蝠。他的下麵是深不見底的山澗峽穀，如果摔下去，粉身碎骨的結果可想而知。所以，當他把這個計劃告訴李東白時，畢竟是弟弟，千叮萬囑：“知道你輕功好，繩上功夫了得，但抓住這顆小鬆樹以後，一定要先試試力，是不是經得住你使的勁力。還有。。。。。。”當時，他望著李東白，聽著他絮絮叨叨的嘮叨，這哪裏還有一絲一毫大將軍的影子？這是姐姐對弟弟的關愛！他激動的一把抱住，在他耳邊輕輕說：“姐，放心，弟弟一定記住你的話。”
??此刻，柳重生自然又會想起這些叮囑，所以每一次上升，都十分沉著，不慌不忙，分外小心。
??幾次攀升，已經超越了城牆的高度。他小心翼翼的從山後轉移到山側。然後，他看到了站立在城牆上的官兵，他們手中的火把，把周圍照的清清楚楚。柳重生在想：他看到的有六個官兵，山壁距城牆大約兩丈半，用鋼鉤繩爬過去，不難，關鍵是如何不讓官兵發現。他伏在山壁上，好久想不出一個兩全的辦法。
??月亮已經走到半空，今天是初六，應該是進入亥時了，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子時，這一個時辰裏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能再猶豫下去了，當斷不斷，會壞了大事！
??於是，柳重生用嘴咬住蛇遊繩，從背包裏取出鋼鉤繩，理好繩索，一手抓住藤蔓，一手抓住鋼鉤，凝聚功力，將鋼鉤射向兩丈開外的城牆。隻聽“當啷”一聲，鋼鉤落到城牆內。柳重生將繩拉緊，使鋼鉤緊緊紮住牆沿，然後將繩的另一頭穿過山壁上的藤蔓，打了個結。
??從拋鉤到紮繩，這個過程幾乎隻有一眨眼的功夫。所以，當這幾個守城士兵聽到“當啷”一聲，從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中驚醒過來時，柳重生已經沿著繩子滑過來了。當時，他們都感覺好像有一隻大鳥飛過來了，隻是這鳥沒有翅膀。他們又感覺，好像有一條大魚遊過來了，隻是前麵並不是海。就那麽一愣神，已經足夠。
??就是這一愣神的時間，柳重生已經到了他們麵前。所以，當他們看清飛過來的原來是個人時，他們已經沒有機會。
??憑柳重生的一根繩和三指鎖喉功夫，這六個官兵幾乎都沒能叫出聲來，就一個個橫在地上。
??一個個火把在地上燃燒著。柳重生望著這六具屍體，有些不忍。但又有什麽辦法？鏡明師傅一再告訴他：關鍵時候出手不狠，死的人就是自己。
??柳重生脫下一個官兵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拿了一個火把，走下城樓。現在，他必須馬上做好第二件事。
??縣衙們就在東門街，擒賊先擒王，必須先把老巢端掉。
??城裏靜的像走進一座龐大的墳墓，而從城外傳來的廝殺聲和擂鼓聲，又似乎要炸翻這座墳墓。
??柳重生早已把龍門城內的大街小巷研究的爛熟於心，一路狂奔。街上時不時有一隊隊巡邏兵，因為他穿著官兵的衣服，以為他有緊急軍情要去報告，所以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盤問或麻煩。
??很快，來到東門街，街的盡頭就是東門，外麵的義軍在東西兩處城樓前作佯攻，喊聲、鼓聲不比南門弱，但攻勢並不厲害。望去，柳重生看見城樓上無數的火把，將夜空映得像火燒一般。
??東門街大都是平房，間隔著也有兩層樓，而最為氣派的就是縣衙了。這是一個很大的院落，主體建築是南北向的前後三幢，有點像寺廟的前山門、正殿和後殿。而這裏是接官廳、公堂、議事房。後麵還有一排樓房，左右兩側是兩長溜平房。此刻雖然已是深夜，但這裏卻並非像城北那樣寧靜，縣衙的大門前肅立著四名官兵，小股巡邏隊接連不斷，幾乎沒有空隙。衙內沒有聲息，卻是燈火通明。
??柳重生知道，這裏是龍門之戰的官兵指揮部，正副都統都應該在城樓上督戰，而這裏隻剩下這個叫包四宇的縣令了。他丟掉火把，將其踩熄。繞到西側的圍牆下，旁邊有一排樹，正好讓他借樹攀上這一丈多高的圍牆。
??大院裏空落落的。那前廳和公堂之間，有一片空曠的石板場，兩側疏疏的樹影被月光映照著。那公堂有著一道很寬的回廊，豎立著“肅靜”、“回避”的牌子，正中屋簷下有一塊黑底匾，寫著“正大光明”四個金字。
??院子中央站著一個人，瘦高個，穿一件深褐色麻布長衫，挽一個發髻，長發披散在後背，頜下有一撮山羊須，看起來是個中年人。他凝望著空中的半輪明月，緩緩地念出一首詩來：朗朗明月照乾坤，隆隆戰鼓敲龍門。苦戰多日見分曉，賊寇從此無處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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