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堅毅的哲可定
日全食，也就是天狗奪舍持續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幾分鍾。
??但這幾分鍾的時間對於哲可定來說足夠了。
??“殺死邁德海隻需要一刀，一瞬間的事情，”哲可定自認刀法身手都不算全高亙最頂尖的，但他依然有把握。
??七八歲的時候，哲鹿汗王迎娶了現在的大妃，隨後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弟弟和妹妹。從那時起，哲可定就不被允許隨時進入王宮之中。
??本來，他們母子倆就已經被驅趕到王城附近的一處河邊穀地。雖然在新的居所裏也有蘇洛親軍守衛，可這些高亙最勇猛的武士卻不再對他們母子倆十分友好了。甚至不許他們隨意進出，有的時候甚至會挨餓，因為原本屬於他們母子倆的吃食卻被那些守衛給偷偷地瓜分了。
??母親總是一個人在晚上肚子向月神祈禱，偶爾也會拉著沒有睡著的哲可定一起。那是哲可定就不明白為什麽母親總是要跟月神祈求寬恕他們的罪孽，“媽媽，我們有什麽罪？”
??“傻孩子，有罪的是媽媽，不是你。”
??汗王從未記得他們母子倆，似乎已經忘了他們。而每年的納答穆大會的時候，他們母子母子也不被允許去參加。
??“因為汗王不想見到你。”
??後來哲可定才知道，父親一直怨恨著母親，哪怕母親死去他也不遠來瞧一眼。
??“據說是因為老太子哲凜熊的死。”一個武士偷偷的告訴還很懵懂無知的哲可定。
??後來他才知道其實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哲凜熊的母親是沃卡王的妹妹，生老太子的時候，哲可定那年幼的母親剛入宮懷孕不久，意外的流產了。
??一些老人就說這事因為哲可定母親懷有邪種，為月神不喜，所以上天要懲罰母親。然而就在流產的那一天，哲凜熊的母親產後大出血而死。
??此後汗王就很不喜歡哲可定的母親，但也沒有將她驅趕出去，卻是很少寵幸。
??直到二十年前，哲可定的母親再次懷孕，這次生下了哲可定。
??原本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包括汗王在內所有的人都覺得王室添丁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然而意外發生了。
??老太子出事了。十二歲的少年哲凜熊跟隨折歸泰去捕獵嵬熊，結果卻被嵬熊咬死，甚至連屍身都不全。
??這是個意外。
??但巧合的是哲凜熊死的那天就是哲可定出生的同一天。
??被哀傷充斥而失控的哲鹿汗王一怒之下，當著好兄弟折滿徹的麵，斬殺了據理爭辯的折歸泰。這一下徹底斷絕兩人的友情。
??哲鹿汗王始終將兒子的死歸罪與折羅氏一族，最終爆發了族滅折羅氏之役。折滿徹帶著殘餘的人，永遠的離開了高亙。
??消滅了折羅氏，依然無法平息哲鹿汗王的憤怒，於是他把矛頭對準了生下孩子的赫可氏——哲可定的母親。
??然而赫可氏畢竟生子有功，而且還在哺乳期，不能肆意處罰，於是汗王就將赫可氏驅趕出了王宮。
??七八歲以前，哲可定與母親一直住在王城內的冷宮裏，那裏由蘇洛親軍監管。因為是王子的身份，那時的哲可定甚至可以隨意出入王宮，甚至每天都能見到他的汗王父親。
??一開始父親對他很冷漠，但也沒有阻止他的出入。後來，或許是親情所致，他偶爾也會帶著哲可定一起用膳，然後賞賜一些東西給他。
??但在哲可定的記憶裏，父親從沒有看一眼母親。即使他在父親的耳邊說了很多好話，可他依然堅持去改善父母之間的感情關係。他堅信隻要自己努力，母親一定會重新回到王宮。
??直到哲鹿汗王決定納娶聖女有虞氏入宮為大妃，最後的夢碎了。
??這個他們甚至不被允許住在王城內。
??大婚後不到一個月，母子就被驅趕走了。
??……
??哲可定一度失落、彷徨。
??母親逆來順受的樣子讓他無法忍受，可偏偏又毫無辦法。
??在母親的溫柔感化下，哲可定也學會了忍耐忍讓的優秀品質。
??然而，他的母親還是死了。
??他甚至沒有看到母親最後一眼，母親就被草草掩埋——他們說她得了瘧疾，不讓他接觸。
??離開王宮後的母親就再也沒有見過汗王，一直到她死，他也沒有見到父親來過。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淪為孤兒的時候，二哥哲羅奇向他伸出了援手。
??當時已經加入蘇洛親軍的哲蘭奇將他接到自己家中，並以兄長的身份指導他騎馬摔跤射箭。
??哲羅奇與他的母親也居住在王城之外，但不同的是他們是自己搬出的王城。而且哲蘭奇已經是一名百夫長，名下已經擁有很多牛羊帳篷和牧民，他的母親也不受限製十分的自由在高亙草原上來去——除了不能隨意進出王宮。
??“月神沒有保護我的母親，也不會保護我。”哲可定幼小的心靈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對於高亙的宗教哲學持有絕對的懷疑。
??尤其是他在夜凜寨接觸到很多滯留在那裏的太昊人，和他們接觸，他學會了太昊語，甚至是所有王子中第一個學會書寫太昊文字的人。他看了很多中原流傳過來的書籍，開始癡迷中原文化。
??不知道是哪一本書裏就記載了天狗奪舍，裏麵的內容讓他很震驚，他花了好幾個月才相信書中所說。
??因而他根本不害怕什麽“天狗奪舍”。作者在書中說，天狗奪舍不過是太陽被遮蔽而已。幾千年的曆史都證明天狗奪舍隻是一種自然現象，太陽不會永遠消亡，“太陽會重新出現，揮灑他永恒的熱情。”
??……
??雖然哲可定能夠從容的潛到邁德海身後，但是他那兩個伴當卻沒有那份堅定地意誌，慢了好幾步，甚至還發出了聲響。
??這意外的聲響，引起了邁德海周圍護衛的警覺，不知不覺都朝那兩個人衝了過去。
??邁德海也醒悟過來，甚至發出了一聲“不好”，又趕緊捂住嘴，緊張的警惕起來。
??然而就是這一聲“不好”，給哲可定確認了正確的方向。
??邁德海的聲音他不會弄錯。
??於是他手起刀落。
??“啊，你……”
??這依然是邁德海的聲音。
??哲可定繼續揮動馬刀，連捅數下。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前方，雖然是一片黑暗，但他自信不會弄錯。
??一些溫熱的液體濺射到了自己的臉和手臂，以及嘴唇上。
??但他依然一動不動的握著馬刀，奮力的一刺。
??“救！……”
??自始至終，邁德海的聲音一直斷斷續續，直到此刻方才咽下最後一口氣。
??“他死了，一切都結束了。”哲可定心想。
??……
??短暫的“黑夜”終於過去，天狗吐出一小片太陽，大地重新擁有了光明，雖然十分的黯淡。
??讓所有人吃驚的是，邁德海那肥碩的身軀側身倒在地上，身上戳出了好幾個窟窿。更有一柄馬刀從後背刺穿到前胸，而刀尖上依然沾滿了鮮血，大片大片的滴落在地上。
??站在背後的哲可定那冷峻的臉上終於展露出微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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