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最後的尊嚴
“你怎麽還跟著我？”走了數十步，馬上的女子突然不滿的開口道：“再說了，我救了你，怎麽你也不謝謝我？”
??禮笑言無奈的仰起頭卻見這女子頭戴遮陽鬥笠，臉上又蒙了白紗，眼神裏卻瞪得渾圓，顯示極不耐煩的神態。
??他忙賠笑道：“多謝小姐搭救！”
??“我才不要救你，”那女子拿手捂著鼻子道，“瞧你一身髒兮兮的，快點走開！”
??“是是，”禮笑言隻是鬆開了拿著馬嚼子的手，人卻沒有離開半步，“不管怎麽說，多謝小姐的救命之恩。”
??“你既然知道還不快滾開，”女子冷哼道，“要我喊人麽？”
??“不必不必！”禮笑言無奈的退開幾步，看著那女子騎著馬往前走去。
??他本想跟這個女孩多聊兩句，說不定能問到去京城的路線。他已經聽出對方的京城口音，這讓他多少有些親切感。但女子的極度反感隻能讓他放棄這個想法。
??“還是另外找人問吧。”
??問過幾個路人，又找了幾家店鋪，忍受了很多白眼後，禮笑言好不容易打聽到了幾個較為有用的消息。
??首先是出城往南應該是可以去京城的。
??但具體怎麽走，是不是要在哪裏轉向，沒人說得清。
??其次是驛站就在南城邊，但是那裏有官府兵丁管著，不讓人靠近。
??禮笑言知道驛站屬於重要的軍事設施，隸屬兵部管轄，地方都無權過問。
??第三，就是本城沒有鏢局，商戶都是自行運輸貨物。而且他們的貨棧並在城內，都設在城南十裏的碼頭附近。
??“那裏應該有人知道如何去京城，”一個好心的店小二熱忱的說，“不過我估計是走水路，我有個族叔就是走水路去州府的。”
??去京城未必要經過州府。
??禮笑言並不確定是不是水路才是更好的選擇。
??可是走水路坐船是要付錢的。
??他沒有錢，隻能走陸路。
??不管怎麽說，他也算是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信息。
??而且，第一條信息最重要。他已經打定主意，如果一個時辰內再沒有找到更有用的消息的話，就先出城往南走，去城南碼頭問問，說不定有好心的船夫能告訴他方向。
??他在城裏轉了半個時辰，又找到了城南門，卻不急著出城。考慮再三，他還是覺得要在城裏弄點吃的比較好，這樣才能熬過接下來的數日路程——這段路說不定又是一連幾天都弄不到吃的。
??可真要禮笑言拉下臉要飯，卻又覺得很尷尬和難受。
??“再說，施舍來的那些豬食，我怕是也吃不下去。”
??禮笑言作為一個來自現代社會的人，本就對古代的吃食很不滿意。讓他去吃那種發餿的食物，他光是想想就覺的很惡心。
??“可總要吃吧！”他很無奈，隻希望能要到幾個饅頭，那樣的話，就算味道不對，也好歹能吃的下去。
??這些日子，他已經放棄了很多過去飲食的優良習慣。
??比如水，不是燒開的，他原來是絕對不喝的。
??飯菜不是熱的，也絕對不吃。
??不清楚製作原理，以及奇怪食材，他也堅決不吃。
??在旁人看來，他可以說是一個過的十分精細的人，甚至是有些神經。
??可現在，他已經放棄了這些念頭。
??喝冷水，吃剩飯。
??他從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一個擁有現代思維與學識的人，而且還經曆了二十年古代生活，居然會淪為一個“乞丐”。
??走出大山的時候，他幾乎快要餓死。
??無奈之下，他走到那些淳樸的鄉民家門口，可那句“可憐可憐給口吃的吧”始終說不出口。
??“我不是乞丐！”他對自己說。
??而鄉民見到衣衫襤褸的他，卻並沒有馬上趕他走，而是拿了一些簡單地幹糧給他。
??雖然是如同豬食一般的食物，可畢竟能活命。
??他一邊吃著，一邊流淚。
??原來對於這個世界原著名的那點高高在上的尊嚴，在那一刻就仿佛被埋葬了。
??“其實，拋開腦子裏那些無用的東西，我也不過是個凡人，和他們並沒有區別。”
??進城之後，他也曾在幾間饅頭鋪外用他認為最“熱忱真摯”的目光看著店裏的夥計，可人家根本就無動於衷。
??“他們太忙了。”
??禮笑言隻能以這樣的借口走開，而不是責怪自己一句話沒說。
??而他現在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厚著臉皮再去轉一圈——要飯。
??“爭取弄點饅頭，那個可以吃好幾天。”
??他這麽想著，身子卻一動不動的蹲在城門邊。
??“我必須為了生存而放下最後的尊嚴。”
??他這麽想著，可身子還是沒有動。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是一段讀書時背過的古文，也是最激勵人心的段子。
??可是他還是靜靜的坐著。
??“與其要飯，不如去縣衙闖一闖，說不定也能像進城時那般運氣，直接給我遇到了縣令呢？”
??腦海裏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可是，你能確定在你沒有餓死以前就能見到縣令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沒看那些當差的衙役，哪個是省油的燈。”
??“你可以告訴他們會給他們幾兩銀子小費，隻是要見了縣令之後。他們絕不會認為你敢跟他們耍心機，而不給錢。”
??“風險不在能不能見到縣令，而是被那些衙役抓起來關進小黑屋裏。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
??禮笑言皺著眉頭，腦海裏的分裂已經徹底影響到他的決定。
??但他不是一個喜歡猶豫的人，他隻是給了自己半個時辰的思考時間。畢竟正確的選擇才能迎來最終的勝利。
??“還是去見官吧！”
??他終於做了決定，猛地站起來，卻看見一匹高頭大馬正站在自己麵前，這讓他不禁有些發蒙。
??“小乞丐，我們又見麵了！”
??那刺耳的聲音，讓禮笑言聽了很不舒服。
??“我不是乞丐！”他低沉著嗓子怒吼道，可餓著肚子發不出更有威懾力的聲音來。
??馬上的女孩冷笑著，忽然皺起眉來，伸出馬鞭指著禮笑言的身前：“你這畫的是什麽？”
??禮笑言也覺得奇怪，自己哪有閑情雅致在這裏畫畫。可一低頭，卻看見地上畫了很多東西，還寫了不少字。
??這都是他剛才“頭腦風暴”的時候不經意的拿石子在土裏畫出來的。
??女孩踩著馬鐙從馬背上翻下來，更蹲下身子仔細的瞧著禮笑言的“傑作”。
??禮笑言搖搖頭，覺得有些無聊。
??與其說這是一幅畫，不如說這是他根據記憶所做的地理路線圖。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從高塘郡回京城，所以才會做出這樣一副他內心認為是比較準確的地圖。
??右上角畫了一個小圓，旁邊注明“高塘”，也就代表了他現在所在的位置。
??左邊是不遠處也有個小圓，旁邊注明“碩原”，這是他猜測的位置。
??左下有一條筆直的線，這是河東通往京城的官道，京城的標誌卻是一個五角星——這是禮笑言習慣的首都標誌。
??不過，讓禮笑言自己覺得有些奇怪的是，居然還畫了一條秦河，還有大興關，甚至還有關畿州的字樣。
??“你會寫字？”女孩抬起頭來看著他，不禁有些好奇。
??“會寫字有什麽了不起？”禮笑言反問道。
??“一百個乞丐也不會有一個會寫字，”女孩微笑著搖搖頭，忽然伸手將擋在他臉上的幾束頭發撥開：“你看起來像一個落魄書生。”
??“可以這麽說，”禮笑言皺了皺眉，“我的確是遇到了些麻煩。”
??“所以，你需要找人幫忙是嗎？”女孩側著頭，認真的看著禮笑言的眼睛。
??“沒錯，”禮笑言點點頭，誠實的承認了，卻又問道，“那麽你願意幫我嗎？”
??女孩捂著嘴嗬嗬地笑起來：“我為什麽要幫你？”
??禮笑言想都沒想就回道：“因為你漂亮！”
??女孩咯咯的笑個不停。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