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崴腳
回到禮家院子沒多久，街巷就傳來了五更的梆子，繁星黯淡，天色漸漸發白。
??柳寒疏靜靜的坐在最裏麵的一間屋子。
??去年來找韓冬兒的時候，也會住在這裏。勤快的韓冬兒為她收拾出這麽一間屋子，“這間屋子很安靜。”
??可她此刻的心情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安靜下來。
??同樣緊張不安的陸攀一直在外麵的回廊裏走來走去，有時會來到她的房門前，卻沒有說一句話。
??蘇白煙叮囑過他們，一旦進了院子，就絕對不要出去。
??“吃飯什麽的，我們會派人從牆這邊用吊籃給你們遞過去。你們吃完了就把碗盤原樣遞過來，盡量不要做一些會發出聲音的事。”
??柳寒疏擔心的是父親究竟有沒有被救出來。
??可隔壁院子似乎比這邊還要安靜，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直到天色大亮，她才聽見隔壁傳來劈柴燒火的聲音。應該是仆人們在廚房裏做飯，卻不知道蘇白煙回來了沒有。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推開門，正撞見在門口徘徊的陸攀。
??“要不要我們爬牆過去看看？”
??陸攀卻搖搖頭：“別急，他們要是回來了，肯定會給我們遞消息。”
??這本就是早先的約定。
??蘇白煙讓他們待在這邊，一旦有人來查，陸攀的身份可以做很好的掩飾。
??“可陸攀是從國子監逃出來的學生。”柳寒疏有些擔心。
??蘇白煙卻道：“這反倒能更好的的掩護，沒有人會懷疑一個被父親逼著千裏迢迢來國子監讀書卻逃學的少年，而且你也可以扮做是他花錢雇來的歌姬，這樣就能完美的保護你們倆。”
??蘇白煙還說過，一旦將人救出來，是絕對不會送到這邊來，而是先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等風聲過去後，才會送往臨海。
??“到了臨海，你們父女倆可以坐船去蓬萊。”
??柳寒疏並不想去蓬萊，不過為了父親，她願意去海外漂泊。
??火已經放了，人到底救出來了沒有，卻是讓她最揪心的事。
??即使前一天晚上海刀疤等人都表示隻要火燒起來，他們就有足夠的把握把人救出來。
??她也相信蘇白煙的計劃十分完美，可心裏就是十分擔心。
??苦熬了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信號。
??有人在牆邊上咳嗽，並且大聲的說：“梯子呢？”
??陸攀興奮的小跑著靠過去，仰著頭朝上看。
??柳寒疏也快步過去，更將右耳貼在牆壁上。
??隻聽隔壁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梯子聲響，伴隨著悠悠的喘氣聲，當是有人在攀爬梯子。
??“噓……”的一聲，牆頭上出現一張幹淨的臉來。
??陸攀小聲道：“是他們家的婢女。”
??那婢女見他倆就站在牆下，便拎著繩子，緩緩的將吊籃放下去。
??柳寒疏長大了嘴，很想問個明白，卻見那婢女卻擺擺手，又指了指吊籃。
??吊籃穩妥的落在陸攀高舉的雙手之中，那婢女便舒了一口氣，將繩索完全放鬆，然後轉身下去了。
??籃子裏裝著兩個食盒，顯然是給他倆各準備了一份早餐。
??陸攀拿起一個食盒，卻發現一張信紙被壓在下麵。
??柳寒疏眼疾手快，立馬拾起，展開來看，卻是兩行字，一大一小。
??大字是“父安好，兒勿念”，柳寒疏見了心潮澎湃，再也忍不住激動，眼淚奪眶而出。
??“是我爹的筆跡。”
??她欣喜的對陸攀說道。
??陸攀繞繞頭，也很高興的說道：“那就好，。”
??而另一行小字卻寫著“即刻焚毀”。
??“我來燒吧，”柳寒疏提起另一個食盒便進了自己的屋子。
??陸攀則坐在廊下，打開食盒狼吞虎咽起來。
??不一會，他便吃完，將空食盒放回提籃裏。
??片刻後，柳寒疏也帶著空食盒回來，手裏更捏著一張疊著的紙。
??陸攀見了，知道是柳寒疏寫的回信，便撇撇嘴說道：“我去燒些水，我們總要喝水梳洗。”
??柳寒疏本欲阻止，卻想起禮笑言這廚下柴禾並不多，卻有不少精碳。
??韓冬兒曾說禮笑言之前一個人過的習慣，常用一個小炭爐燒火。
??那炭爐她也見過，動靜很小。
??東西放入提籃後，她拉了一下垂下的繩索，便聽見隔牆有人“哎”了一聲。
??柳寒疏寫的回信，多是詢問父親的身體。
??雖然知道父親已經脫離苦海，可心裏卻還是放不下。
??按照約定好的計劃，父親還得在京城待上一段時日。這段時間，他們沒辦法相見。
??柳寒疏見不到父親，心裏總是惴惴不安，隻能將寄托放在這信箋之上。
??……
??吃過隔壁送來的午飯，陸攀實在撐不住，回房倒頭便睡。
??柳寒疏幹脆留在自己屋內，連房門也不出去了。
??午餐的食盒裏沒有任何紙條，她也不指望蘇白煙這麽快就將自己的信送到父親手裏。
??她的眉頭又漸漸緊鎖，更不自覺的在屋內走來走去。
??雖然並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她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正在壓迫著她。
??她現在腦子裏有些混亂，甚至開始覺得自己不該這麽做。
??“可活下去總比被冤枉而死要好！”
??柳寒疏感到身心俱疲，卻不敢合眼。
??她怕合眼後再睜開就會遇到官府來搜查。
??其實她並不怕害怕官兵。
??蘇白煙讓她化妝成勾欄女子的打扮，甚至還專門準備了胭脂水粉和一些看起來過於豔麗的服飾。
??柳寒疏卻根本沒有心思去做這些，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而且入京時，她也曾打扮成一位中年婦人，十分輕鬆地過了京城的東便門。
??但她很清楚，那不過是守門的疏忽，而不是她的化妝技巧有多好。
??“如果真有人來查，我還是翻牆去隔壁為好。”柳寒疏覺得假扮歌姬太危險，很容易暴露自己。
??好在這些不過是假設，並沒有人來檢查這裏。
??天色漸漸變暗，傍晚將至的時候，陸攀終於睡醒。
??而食盒也準時從牆上降下。
??滿懷期待的柳寒疏卻還是沒有見到任何回信。
??雖然她有這個準備，可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失落，最後連晚飯一口都吃不下。
??陸攀搖搖頭，勸道：“你多少吃點，沒事的，如果有事，咱們也吃不上這飯菜，是不是？”
??柳寒疏隻是歎了口氣，卻沒有說話，轉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陸攀一手一隻食盒，緊跟在她身後，邊走邊道：“吃罷，待會，說不定他就會過來。”
??柳寒疏一聽，停下腳步轉身問道：“你確定？”
??陸攀眨了眨眼，憨笑道：“應該會吧。”
??“要是他不來，你帶我過去，”柳寒疏知道陸攀善於“爬牆”，口氣也硬了許多。
??陸攀點點頭：“成，不過你得先吃點，要不然身子熬不住。”
??“我現在沒胃口，待會再吃。”
??陸攀歎道：“那行吧，要是冷了，我再幫你熱熱。”
??“謝謝。”柳寒疏說完，便進了房門，更隨手將房門關起來。
??陸攀無奈隻得走開。
??……
??可二更過去了，仍然沒有一點消息從隔壁傳來。
??柳寒疏實在等不下去了，而陸攀隻好答應陪她去隔壁。
??禮家院子裏可沒有那麽高的梯子，但這對從小就學會爬牆逃出家去玩的陸攀來說並沒有什麽難的。
??很快陸攀將隔壁那張梯子翻過來。
??等柳寒疏上了牆頭，他才將梯子翻回去。
??陸攀自己是“溜”下梯子，而柳寒疏則撐起膽子往下走。
??可天太黑，最後幾節實在看不清，她一腳踩空，摔倒在地。
??“摔了？”陸攀隱約看到她的身影倒在地上，便過來想要扶她起身。
??“我沒事，”柳寒疏卻推開他的手，想要自己站起來可腳上卻怎麽也使不上勁。
??她伸手摸了摸，卻發現是自己的左腳崴了。
??“你沒事吧？”黑暗中陸攀也看不清楚，見她沒站起身，感到十分的疑惑。
??柳寒疏搖搖頭，還是扶著牆壁好一會才站起身來。
??“腳崴了而已，又不是摔斷了腿，我能走。”她暗暗的對自己說。
??陸攀又關心的說道：“還是我來扶你吧？”
??“不用，我真的沒事，”柳寒疏強忍著腳踝傳來的陣陣疼痛，“走吧，帶我去見蘇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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