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破局之道
亂兵先後攻破了東華門和午門，皇帝卻還要堅持在這裏聽故事，禮笑言不得不佩服皇帝的這份鎮定與信心。
??這讓他想起了另一個故事，穿越之前的一個曆史故事。
??前秦皇帝苻堅在平定了北方諸國的紛亂局麵後，動員了數十萬大軍南征偏安一隅的東晉王朝。彼時的東南朝廷實力弱小，隻能勉強召集數萬北府兵以應對這來勢洶洶的攻擊。
??當時柄國執政的謝安，卻在侄輩出征之際泰然自若的與人下棋，直到勝利的消息傳來後，也堅持完成對局。
??不過，謝安下完棋離開的時候不小心碰斷了鞋帶，卻還不知道，或許也顯現出他內心其實還是十分緊張的。
??“安石不出，奈蒼生何”的謝安多少有些做作相比，身體虛弱的皇帝所表現出來的鎮定就更為可貴了。
??當然，現在不是禮笑言去評價皇帝的時候，他作為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被六十多歲的老人給比下去。
??可要他現在立刻繼續講述高亙之亂，腦子裏卻有些混亂。
??這種混亂絕不是膽戰心驚，作為一舉平定高亙亂局的統帥，在生死一線的戰場上，他都沒有表露出哪怕一絲絲的害怕。
??隻是，作為有著數場戰役經驗的人，禮笑言對於眼下的境況多少有些擔憂。
??因為他不了解外麵到底是什麽樣的局麵，也不知道禁軍四大營有沒有足夠的防禦力量。
??他並不擔心自己，半年來在高亙的折騰，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逃出皇宮，遠離戰亂。
??他擔心的是皇帝。
??內心深處湧起一股越來越強烈的感覺，似乎自己與這位老皇帝有著不可想象的關聯。
??他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關聯，至少在現有已知的信息裏，他想象不出。
??虞清淵說他的祖父是虞陽夏之子，這已被虞陽夏留在墓中的信給推翻了。
??可如果虞清淵說的是真的，而虞陽夏的信或許是假的又或者說的是另一個禮氏——畢竟信中並沒有提及祖父的名字——那自己就很有可能算得上是虞家的後人，也就多少能和皇帝有所關聯了。
??畢竟當今天子的母親不就是虞陽夏的妹妹嗎？
??哎，這算是什麽關係呢？
??禮笑言扭了扭脖子，瞥了一眼半躺著的皇帝。皇帝半眯著眼，目光依舊看著禮笑言。
??一旁的孫循頗有些不耐煩：“禮笑言，皇上讓你說，你就快點說，別磨磨蹭蹭的。”
??“是！”禮笑言躬身應道。
??……
??“其實後麵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十一月二十日，我在靈耷河之戰中獲勝。戰敗的夜弁炤逃向了夜凜寨，當時所有的人都勸我全軍追擊夜弁炤，這樣或許可以在夜凜寨外，與前鋒哲可定前後夾擊，一舉解決沃卡部的問題。”
??“但你沒有這麽做？”
??“是的，我沒有這麽做。”
??“為什麽呢？”
??“因為哨騎回報說有一支沒有舉旗的軍隊在我們的後方短暫出現過，可當戰鬥結束後就立刻走遠不見了。”
??“嗯，都烈王的軍隊？”
??“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大家都認為都烈王最多隻有幾千人馬，不足為據，還是應該全力進攻夜凜寨。如果哲可定沒有攔住夜弁炤讓他逃進去，隻怕是會很難打下夜凜寨。我們雖然打贏了靈耷河之戰，可麵臨的問題卻依然沒有得到解決，兵力與糧草依舊是非常困難的。而夜弁炤一旦回到夜凜寨，會很快重新召集起一支數萬人的大軍，何況夜凜寨裏還有足夠多的糧草，而且他們還可以從臨近的通穀關購買兵器甲胄甚至是糧草。”
??“通穀關能買到？”
??“呃，皇上，雖然這不是我該說的，但邊境之地，走私軍需的確很難禁止，這怪不得守關的將士。”
??“嗯，商人逐利，必定會鋌而走險。不過真心要管，也不是管不了，隻是承平太久……算了，不談這個，你還是接著說吧。”
??“其實，我也覺得應該追擊夜弁炤。可我手裏的大部分將士都已經很疲憊，不可能連夜出動，隻能暫時休整一晚。而且都烈王的軍隊就在身後，我也不能不管。都烈王的出現本在我的意料之中，隻不過他並沒有立刻參戰，卻是我沒有想到的。雖然即便他的數千人馬加進來，也不可能扭轉戰局，反而會讓他陷入混戰無法逃脫。”
??“於是你馬上決定去追擊都烈王。”
??“也不是這樣。我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做出決定，或者說實際上還是偏向於攻打夜凜寨。雖然在夜弁炤留下的營地裏獲得了一些糧草補給，但也無法支撐更長的作戰時間。我也希望能拿下夜凜寨，解決燃眉之急。可是早上的時候，夜間行動的哨騎回報說已經找到了都烈王的軍隊，他們正一路向東，似乎並沒有返回雁愁峽的意思。”
??“塞北雁愁峽，難攻不落的堅城，當年太宗皇帝率二十萬大軍北伐至此，圍攻了近半年，也沒能拿下。都烈王怎麽可能放棄它？”
??“是的，我當時就懷疑這是不是都烈王的詭計，拋出雁愁峽這個誘惑來吸引我放棄追擊夜弁炤。畢竟誰都知道雁愁峽裏麵糧草輜重之多，可以算得上高亙最堅固的堡壘要塞。”
??“然後呢，你怎麽打算？”
??“我很難抵擋的住這種誘惑，畢竟比起遠襲夜凜寨來獲得補給，還是拿下雁愁峽更穩妥一些。不過我還是召集了所有將領，跟他們分析了一下當下局勢，讓他們提出自己的建議。”
??“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麵對誘惑能夠抵擋得住，的確是有大將之材。”
??“承蒙皇上誇獎。不過大家的意見很不統一，商討到了最後，一部分人還是堅持繼續追擊夜弁炤，等拿下沃卡部後，也就沒有必要擔心都烈王的反抗了。而另一部分人則認為應該拿下雁愁峽，獲得糧草之後可以從塗雁雀弦兩部征召新的兵力，這樣即使沃卡部與都烈部的兵力有所恢複，也不用擔心。”
??“看起來兩種方案都不錯。”
??“但我卻怎麽都覺得什麽地方不對，或者說哪一種選擇都是錯誤的。”
??“你怎麽會這麽想？難道勝利不是唾手可得？”
??“不，我不覺得如此。盡管取得了靈耷河的勝利，可我還是覺得麵臨的困境並沒有得到太大的改善。我們最大的問題依然是糧草問題，一萬多人最多持續作戰一個月，這是極限了。很顯然都烈王也好，夜弁炤也好，肯定也很清楚這一點。我不認為全軍南下，能夠快速的拿下夜凜寨，搞不好會被夜弁炤在夜凜寨拖死，而都烈王會乘機從背後攻擊我軍，到時兵盡糧絕，就很麻煩了。而攻打雁愁峽看上去很容易，實際上更麻煩，當初雀弦王在葫蘆灘決戰中擊敗了都烈王，都沒有辦法乘機拿下雁愁峽，都烈王也絕不會輕易送我這麽一份厚禮的。”
??“聽起來，你有些畏懼攻打堅城。”
??“我不否認這點，而且高亙人本就不善於攻城，否則他們早就南下奪我城池了。”
??“可不攻城，你又能從哪獲得補給呢，總不能全軍南下通穀關來獲得糧草吧，那樣的話王城就危險了。”
??“皇上說的極是。我還是必須要去攻打城池去獲取糧草，要不然就隻能等死。”
??“剛才你說沒有選擇南下，所以你選擇了雁愁峽？”
??“不，我最終選擇了都烈城。”
??“都烈城？怎麽會選擇都烈城？”
??“我是這麽想的。都烈王故布疑陣，希望我會攻打雁愁峽，這樣他就能從都烈城重新征召軍隊，然後內外夾攻我軍。即便我選擇了夜凜寨，他也可以從容的從都烈城出兵沃卡部，與夜弁炤聯手與我交戰。”
??“這？”
??“反其道而行之，我就找到了破局的辦法。夜弁炤熟悉沃卡部的地形，所以哲可定多半攔不住他，也就不存在前後夾擊的可能，但夜弁炤的行動可以確定，他會一直呆在夜凜寨不會出來。所以我可以先不管她，留著哲可定牽製住他。而都烈王才是那個變數，都烈軍故意遠離雁愁峽，往都烈城行軍，那就是說都烈王是最大的變數，隻要我攻破都烈城，抓住都烈王，那麽這一場亂局也就沒有任何懸念了。而且都烈王根本不可能想到我會遠征都烈城，都烈城內的糧草也絕對足夠我使用更長的時間。”
??“那最後呢？”
??“城破，都烈王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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