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京中來信
顧羨君的來訪還帶來了一封京城來信。
??卻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寫的,而是都察院的禦史中丞,官場慣用總憲來指代,就像兵部尚書被稱為本兵一樣。
??不過這種稱謂一般是非正式場合,或者是在朝堂上嘴快。一般的低級官員是不能隨便這樣說的,多少有些不敬的意味。
??禮笑言沒有料到顧振吉會給他寫信,而且信一開頭就劈頭蓋臉的罵了他一頓,問他為什麽不寫信回去稟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總憲大人還說,就算不給他寫,那也要給顏閣老寫,以及給皇帝上奏,尤其是要說明在燕冀州發生的平定馬匪流民之事。
??其實禮笑言並不是沒有給他們寫,但那都是些官場渠道的官函,說白了就是交差的事情。而顧振吉所提的卻是指他們兩江係內部的通信,這介於公私之間的事,禮笑言還有些摸不太透。
??而且他也不知道該跟幾位兩江派的大佬說些什麽,畢竟燕冀州的事情並沒有什麽可談的。官麵的文章就是官麵文章,並沒有太多注水的內容。
??當然,也有一些是比較滑稽的。比如同樣是失去治所城池,荷縣縣令就被光祿寺給抓走了,而南皮太守周昌立居然毫發無損又坐回了太守位子上。
??禮笑言實際上從來沒見到這位南皮郡的太守,但上奏的報告裏卻說這位太守一直在城內監守,雖然馬匪攻破了城門,卻一直在抵抗。持續了一日一夜,終於等到淞源軍的到來,這樣才打退了馬匪。
??這話說得似是而非,可禮笑言也差點就相信了,畢竟當時他並沒有仔細的搜索南皮郡內的房屋。禮笑言猜測,周太守應該曾經躲在城內的某個角落,而後淞源軍入城趕走了馬匪,這位老大人還是沒敢動彈,生怕是馬匪在騙他,於是過了一天後才從哪個地窖裏翻出來。
??不管怎麽說,這位“膽略過人”的周太守因此而“守土成功”,免遭罪責。
??禮笑言不想將這種事說給上頭的人聽,砸人飯碗的事做不得。其他能說的,大概隻有馬場的問題了,可那涉及到了太仆寺與禦馬監,似乎也是沒法談的。
??再就是大量流民出現的根本原因……似乎也沒有必要談,說了也白說。
??歸根結底,禮笑言認為是自己與這些個朝廷大佬之間,並不存在信任關係。
??準確說,從一開始禮笑言就認為他們不可靠。
??曆史上的那些個風雲人物,哪個不是表麵上光鮮亮麗,可背後的勾心鬥角總是讓人歎為觀止。
??譬如扳倒有明一代奸臣嚴嵩的徐階,名聲極高,可他在鬆江擁有巨額來曆不明的田產,官司糾纏不清。而徐階的好徒弟張居正,被認為有明一代最有能耐的權臣,卻為了權位自己給自己奪情——不回家居喪——最終身敗名裂。
??所以說權力這個東西,一旦接觸到了,就沒有什麽情分可言。再怎麽兩江係老鄉,那也是看在利益的份上。
??就比如說剛剛自殺上吊的方華珍,他是江北人,算得上是兩江係在淞滄的代表人物。可方華珍說死就死了,還背了一身罪名。但沒有人會為他打抱不平——也許將來會有兩江派的人來翻案,隻是不知道是猴年馬月。
??公理正義,隻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
??當它阻礙了大家的利益時,那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要惹人厭。
??……
??顧振吉的信裏除了責罵禮笑言不寫信外,還提到了京城裏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主要還是在爭執皇貴妃的事情。
??支持芮貴妃成為皇貴妃的人並不少,顯然他們都“算作”貴妃黨。
??禮笑言認為現在用“算作”比較恰當,因為貴妃黨這種東西並不是固定的。貴妃黨之人多數來自其他派係,其中多數認為應該扶持皇帝的親兒子上位。
??本來嘛,皇帝有親兒子為什麽還要立別人的兒子?
??支持者來源眾多,顧振吉的信中提到他們多是年輕官員,各地各派都有,並不集中。
??反對的人也不少,不過大多數年歲上了四十。同樣來自各派,並不一定哪一派為主。
??顧振吉還解釋為什麽會有老一些的官員反對,因為他們更希望能平穩過度,親王在位都快四十年了,突然換人容易引起局勢不穩。有個萬一就不好說了,尤其是當今皇帝也在位近四十年,搞不好哪天就走了。要是現在立了皇貴妃,而親王還沒來得及換,可皇帝就突然走了,那到時候偌大的帝國豈不會陷入分裂?
??顧振吉在信裏提到這件事主要是勸禮笑言不要插手此事,一些地方官員為了博出位,先後上書涉及此事。一些言辭激烈的還要求更換親王,更是陷入太深。
??“在皇帝陛下表態之前,最好什麽都不要說,”顧振吉苦口婆心的寫道,“安安心心處理淞滄的事。最好不要挑起戰事,皇貴妃之事已經愈演愈烈,相互攻訐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甚至連安逸侯也受到了牽連,有人上疏要求斷絕安逸侯與菡萏公主的婚事。”
??“哦?”禮笑言這才想起來,虞曦子與菡萏公主似乎會在七月初一舉行盛大的婚禮。
??“這下有戲看了,”禮笑言不禁暗笑起來,“讓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自己的女人都不救,這下好了吧,到手的老婆……”
??“哎對了,虞曦子的婚禮會如期舉行嗎?”他抬起頭問就站在桌邊湊著腦袋跟他一起看信的顧羨君。
??顧羨君猛的縮回脖子,卻又白了他一眼:“你關心幾千裏外的京城幹嘛?跟你有半毛錢關係?還是說你也眼饞想娶菡萏公主?你這鄉下窮小子見過菡萏公主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
??禮笑言忙搗蒜般的點頭:“是是是,我是癩蛤蟆,但我真沒想吃什麽肉,我就是問問,好歹我認識虞曦子啊。”
??“喲!”顧羨君冷哼一聲,“你還認識安逸侯,怎麽想去沾沾人家的喜慶啊?”
??“哪裏,”禮笑言歎了口氣道,“我不過是看了你叔公的信,對他的婚禮有些擔心。”
??“擔心什麽?”顧羨君皺了皺眉,“難道還能吹了不成,這可是皇帝禦賜的。”
??“難說,”禮笑言將信紙拾起來遞給顧羨君,“京城裏為皇貴妃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說不定就殃及池魚了。”
??“我看看,”顧羨君拿著信仔細地看了一會,不禁也皺起眉頭來,“我叔公的意思……嗯,似乎……哎,你說他倆的婚事會不會……”
??“應該不至於,”禮笑言想了一會,有些敷衍的回道,“不過我看,很有可能會推遲。”
??“說的也是,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這個節骨眼上在親王府舉辦他們的婚禮,那不是給貴妃一記重重的耳光?”
??“哎,我擔心的不是這個,”禮笑言歎了口氣,有些失望的看著顧羨君,“你們女人就知道關係八卦。”
??“什麽八卦?”顧羨君不解的問,“總之親王和貴妃一派鬧得不可開交,像我這樣的中間派豈不是樂的看戲?”
??“在這個時候,京城裏的人隻關心誰做做親王儲君,卻不怎麽在乎淞滄的局勢,這樣下去可不得了,”禮笑言搖了搖頭,“還要我們在淞滄不要輕舉妄動,等貴妃的事情過去了再說。你叔公也是有趣,這打仗的事情,豈是你說不打就不打的?”
??“誰說不是呢?”顧羨君笑道,“叔公要想太平,就應該寫信跟鎮平的兵部尚書說去,跟你這個七品芝麻官說個屁呀。”
??禮笑言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好久才吐了口氣悠悠的說道:“你不會真以為是陶尚書說不打就不打了吧?”
??“難道不是嗎?”顧羨君聳聳肩膀。
??“你不想打,還得問問兀顏的達赫同不同意,”禮笑言歎息道,“夏秋之際,最適合開戰了,他去年得了大甜頭,今年肯定還會想再進一步。兵者大事,豈能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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