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黑破天蕭翻

  按太昊軍法，營中飲酒實已違規，若是尋常將官不說殺頭，最起碼也是一百鞭刑。


  ??不過連河標監軍吳倚春身在連河，哪裏能管這些。而禮笑言自己也喝了酒，自然也不會做出自我檢舉的這種傻事。


  ??況且，劉可秀嘴上說要與禮笑言大喝特喝，實則有節製的喝了三碗，之後便收起酒壺，連禮笑言也沒得喝。


  ??“過過酒癮就行，等破了威寧城，咱們再喝點，”劉可秀離開的時還笑嘻嘻的對禮笑言說，“但也不能喝多，等戰勝了兀顏賊，劉某一定與禮大人喝個一醉方休！”


  ??禮笑言很無奈，但也隻好回到劉可秀給他與哲虞千安排的營帳裏休息。


  ??可剛喝了酒，嘴巴幹涸，肚子裏的酒蟲也作亂。他在營帳裏翻了半天卻連一壺茶也沒見著，正要出帳尋個人弄點茶水，卻見一人掀開門簾卻不進來，隻在門口輕聲的衝裏麵喊話：“禮大人，睡了沒有？”


  ??他抬頭一看，卻是嚴徹，不由得笑了：“是你啊，正好，去幫我弄壺濃茶來，解解酒氣，要不然我睡不著。”


  ??誰知門外卻擠進來另一人，衝禮笑言道：“禮大人，好久不見！”


  ??禮笑言定睛一看，卻是嚇了一跳，然而又放下心來，出言道：“原來是你啊！”


  ??那人朝他拱拱手，卻又回頭朝身後另一人說話：“羅九，快去給禮大人沏壺好茶！”


  ??哲虞千卻十分警惕的看著對方，她並不認識來人，事實上她對嚴徹也有極深的提防。在京城的時候，她就聽說了韓冬兒的事情，知道韓冬兒的父親韓三春就是死在嚴徹手裏。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禮笑言還會與嚴徹這般“談笑風生”，但她也不想多問，心中卻猜想這或許是禮大哥的虛與委蛇的計策。


  ??到了劉可秀的大營她才確信嚴徹投軍隻是為了抹去過去的犯案記錄——雖然談不上什麽洗心革麵，至少說明嚴徹對他們二人並沒有敵意。


  ??她本已對嚴徹寬了心，誰知今晚嚴徹又帶來一個陌生人，這人長得頗為凶悍，讓她感覺更為危險，但從禮笑言的臉上來看，似乎這又是一個“放下屠刀”的慣犯。


  ??哲虞千感到有些緊張，一隻手更是捏在禮笑言身後的衣擺上，


  ??“黑破天，”禮笑言卻歎了口氣，直接叫出了對方的名號，“想不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禮大人怎麽還惦記著那些陳年舊事，”黑破天撓了撓後腦勺，看了一眼身邊的嚴徹，嘿嘿笑道，“咱幾個現在已經洗心革麵，不再用過去的黑名兒，一心直想報效朝廷，為太昊盡心盡力。”


  ??禮笑言愣了一下，卻又點點頭，想了會才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本名蕭翻，是不是？”


  ??“是蕭翻，”黑破天點點頭，“原本我排第五，嚴徹排老六，咱哥倆能在淞滄重逢，也是多虧了禮大人的指點。”


  ??“指點？”禮笑言搖搖頭，苦笑一聲，“我那也算不上指點，隻不過覺得像你這樣的武人，若是死在劊子手的刀下，未免有些可惜，還不如讓你這身武藝與本領用在淞滄戰事之中。”


  ??“對，還請禮大人受小人一拜，”黑破天蕭翻忙跪下認認真真的給他磕了一個頭，又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禮笑言擺擺手，上前將他扶起，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嚴徹，笑道：“談不上，隻不過你們如今都能為朝廷效力，卻是我沒想到的。黑……蕭翻，你現在連河標裏做何職位？”


  ??“禮大人說笑了，”蕭翻指了指身旁的嚴徹道，“我一個充軍的死犯，哪裏談得上職位。承蒙右提督大人抬愛，如今在總標營裏替他老人家打理著一個旗的火銃兵。”


  ??邊軍裏一個旗就是五十人，黑破天從麾下數千的山匪頭目變為如今的一個小小的副百總，這樣的一個華麗轉變，雖在禮笑言的意料之中，可親眼見證之時，多少有些感慨。


  ??雖說副百總是最低級的軍官，品秩不過從九品，可它畢竟是官身，黑破天也是真正吃上了朝廷飯的人。


  ??“說實話，”蕭翻也感歎道，“這一年來，若不是遇上右提督大人，我早就死了。回想起來淞滄的路上，押送我們的官兵無不唾棄我等身份，整日打罵，更有人熬不過死在路上。”


  ??“可畢竟你還是熬過來了。”禮笑言笑道。


  ??蕭翻的臉上卻是露出一副無限悲痛之情：“到得大寧城，我同三百位老兄弟我被分至右提督的營中，我等兄弟便在連河城整日挑土築牆，做哪些民夫的勾當。每日隻有一碗稀飯，哪裏吃得飽。”


  ??“哦，那你又是如何做了這副百總？”


  ??“連河城修了四個多月，城防便修的差不多了，”蕭翻雙眼一紅，似有兩行老淚淌了下來，“那時便要調我們去修淞陽城。”


  ??“淞陽城？”禮笑言皺起眉來，“淞陽城不是一直沒修起來嗎？”


  ??“沒錯，”蕭翻歎道，“連河城沒修好前，便有不少兄弟被調過去修淞陽，前前後後不下一千位兄弟，可回來的卻沒有幾個。”


  ??“嗯？”禮笑言不解的看著他。


  ??蕭翻接著說道：“每次我們要修城，兀顏人就來夜襲，還抓走我們的兄弟，偏偏千山的淞陽標又不派人過來保護。”


  ??“這是為何？”禮笑言有些不懂，胥賢良的軍隊被稱為淞陽標，為什麽會不保護修城的人。雖然這些人多數是些發配來的罪犯，可他們畢竟也是太昊人啊！更何況這可是在為他胥賢良修城。


  ??“聽說是因為朝廷遲遲沒有給胥將軍升職，他便將淞陽城的修建之事推給了我們劉大人。”


  ??蕭翻的解釋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畢竟劉可秀是右提督，而胥賢良自然不甘心還掛著一個指揮使的身份。而且他胥賢良是被朝廷欽點的主力，現在被安排在千山，與連山的劉可秀同處於前線，這種爭麵子的行為，也是可以理解的。


  ??隻是為了爭奪虛名，導致淞陽城遲遲修不起來，最後還讓淞陽城落入兀顏人之手，胥賢良這點小心眼也太說不過去了。


  ??當然，這隻是蕭翻的一麵之詞，禮笑言也沒有蠢到僅憑一個配軍所言就要上書去彈劾一位被朝廷倚重的將軍。


  ??“那後來你也去了淞陽嗎？”


  ??“那時我已經被右提督大人選進了總標營，做了一名火兵。”


  ??“火兵？”禮笑言愣住了，他很清楚火兵就是一隊戰兵中的替補人選，隻是以黑破天的體格，居然會被當做火兵，卻是他想不到的。


  ??“沒辦法，”蕭翻歎了口氣，“誰讓我是賊配軍，所以隻能從火兵做起。這還算好的，其他那些被選進營中的兄弟，大多還是輔兵，待在輜重隊裏。”


  ??“這麽說你因為被選入總標營，而沒有被派去淞陽？”


  ??“不，”蕭翻搖搖頭，“我還是去了淞陽，為了保證淞陽的修建進程，右提督大人派一部人馬過去，負責夜間的守衛。”


  ??一部一般為一個千總所轄的人馬，約在八百戰兵。


  ??“這點人守得住嗎？”禮笑言有些懷疑。


  ??“守不住也得守，”蕭翻歎道，“連河標補充很多新兵，都還在訓練，談不上什麽戰力，都派過去也沒多大用處。”


  ??“然後呢？”


  ??“我們到了淞陽，當天夜裏就遭到了兀顏人的偷襲，”蕭翻繼續說道，“那晚正好我站哨，兀顏人來的時候，及時敲了鑼，然後就和兀顏人打了起來。”


  ??“嗯？”


  ??“打著打著，我殺了至少七個兀顏人，可我們一個司都打沒了，”蕭翻搖頭道，“眼看營地都被燒了，我隻好抱著千總大人一路逃回了連河城。之後，千總大人便向右提督大人推薦了我，讓我做了一個伍長。過了一段時間，千總大人帶著我們去襲擾兀顏人的營地，我又殺了兩個，本來可以多殺幾個，可惜兀顏人的馬跑得太快，沒追上。右提督大人便提拔我做了隊長，再後來又有幾次和兀顏人交手，又立了功，有提督大人說我適合帶兵，就讓我做了副百總，管著還活著的幾十個兄弟……”


  ??聽了他這番十分勵誌的經曆，禮笑言不由得心生感歎——看來樹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才是千古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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