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天命恩怨
凜風佇立在山崖之巔，冷漠的看著遠方一望無際的大海，心潮如海浪一般滾滾翻騰。
??十幾年來，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身世。
??也曾想過自己出身富貴，甚至還幻想過自己的父母的樣子。
??他們可能是來往高亙與太昊的商人，新婚燕爾，出駕遊行於草原之上，卻不想，妻子已經懷孕，卻又因為某些事情滯留於草原上。
??總之，父母親在草原上將他生了下來。
??這時，來了一夥強盜，打劫了商隊，不知為何就將繈褓中的凜風帶走，後來又將他丟棄在野外。之後沃卡王打獵路過，將他帶回了夜凜寨，從此他成了沃卡部的一員。
??凜風覺得這大概是最美好的幻想了，說不定父母親並沒有死，也許哪一天還會再見麵也說不定。
??隻是。
??這個故事並不是沒有問題。
??按照沃卡王的說法，他是在夜凜寨附近的一個慘遭劫掠的村落裏見到的。
??然而十幾年來，凜風從來沒有聽說有誰敢打劫沃卡部的村落。
??雖說草原上有不少依靠打劫為生的強盜，但他們都很有默契絕不染指沃卡人。甚至高亙人也很少會被搶劫，強盜的劫掠對象一直是落單的商旅，所以中原過來的商人大部分都會組團來去。
??沒有人敢在沃卡王的眼皮底下冒犯沃卡人。
??而太昊的邊軍也從不離開邊境，更不會騷擾高亙的遊牧民。
??他們也不屑於這麽做，關卡的走私生意足夠讓他們撈足油水，而高亙牧民的營帳裏又能有幾個錢？
??所以，凜風認為沃卡王肯定說了謊。
??隻是這個謊一開始聽起來很像是真的而已。
??而且，夜凜寨的人都是這麽說的，沒有任何其他的解釋。凜風也曾暗地裏打聽過這個說法的源頭，卻總會將源頭指向沃卡王。
??以前，凜風從不懷疑沃卡王說過的話，在他的印象中，沃卡王從來不說假話更不騙人，是一條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但現在他相信沃卡王肯定說了假話。
??他絕不是從一個被劫掠的村落裏撿來的。
??隻是，沃卡王為什麽要說謊？
??當然，凜風也懷疑過沃卡王親手殺了自己的父母，所以才會編出這樣的謊話。
??隻是。
??殺了人家的父母，卻把對方養大。
??這是什麽？
??武俠小說嗎？
??以前的凜風還會相信，這不過是一個劇本的設定。
??可現在他不會相信有這種故事的存在。
??至少夜凜寨的人都明白什麽叫做養虎為患，如果真的有這種事發生，那麽夜凜寨必然會有人對他保持仇視的警惕。
??然而，從來都沒有。
??甚至，沃卡王臨死前還將白狼旗幟交給他，讓他在精神上繼承沃卡王的遺誌。
??這說明沃卡王不可能是他的殺父仇人。
??兩種解釋都有矛盾，都不合理。
??那麽，葉先生的說法反而是唯一的答案了。
??隻是。
??這個故事聽上去太不可思議了，甚至就像是童話。
??凜風雖然才十七歲，可實際上他兩世的年紀已經接近四十，他再喜歡童話，也不會相信童話裏說的都是真的。
??然而。
??這或許是真的。
??……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凜風轉身看著麵具人，心情也終於平靜下來，想好了要問的話，“那麽你現在來找我的理由是什麽？”
??“理由？”麵具人笑了笑，“你問的好，我雖然是個道人，可也沒有那種樂善好施的秉性。我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我不騙人，至少我沒有理由騙你，否則的話，我完全可以告訴你我來找你的理由是因為我要為你主持公道，我不是這種人，所以我不會這麽說。”
??凜風點點頭：“那麽你的理由是什麽？”
??麵具人轉頭也望向大海，似乎在做什麽重要的決定，終於，他將麵具摘了下來。
??那是一張清瘦的臉，讓人感覺十分詭異，似乎如同死灰一般。可兩隻眼睛卻十分浩然有神，顯得格外突兀。
??凜風沒想到對方會摘下自己的麵具，不由得有些吃驚，隻是他並不認識這張臉。
??葉先生咳嗽了一聲，重新戴上麵具，又猶豫了一會才說道：“我將我的本來麵目展露給你，也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如今我的全部希望都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們之間不該有任何的懷疑。”
??凜風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隻是嘴唇動了動。
??“我可以把我的故事告訴你，這樣你就能明白我的理由。”
??“我的名字叫做虞清淵，我的父親名諱虞德修，曾是太昊樞密院的樞密史，泰享二十二年，父親遭人構陷入獄，最後冤死獄中。而我，機緣巧合之下，逃出了京城，可是我虞氏全家上下全都死了。”
??凜風忽然想起京城遇見的虞曦子，似乎也是這件冤案中的幸存者：“我好像聽說過這件事，沒記錯的話虞家現在京城裏還有一個人活著。”
??“你說的是虞曦子，”麵具人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那是我的兒子，十幾年來，我們從未見過麵，他不知道我還活著，但我知道，他一定也沒有忘記這件事。”
??凜風點點頭，他想起虞曦子和自己說過的話，很顯然虞曦子一直都想要洗刷家族的恥辱和冤屈，甚至還要雇凶去殺人。
??當時自己急匆匆的離開京城，其實心裏有不少疑問想要去問虞曦子。然而妻子的下落更為迫切，為此他連禮笑言都沒有見上一麵。
??反正在那一夜，至少虞曦子並不是什麽壞人，雇傭自己去殺太監，無非是為了報仇心切罷了。
??其他的疑慮，最大的莫過於那些東照武士。那些東照武士似乎是去刺殺皇帝，他們是不是虞曦子派去的，他無法得知。
??不過就算是虞曦子幹的，凜風也能理解。
??畢竟殺死虞氏滿門的真正凶手，就是皇帝本人。那些太監不過是皇帝的爪牙而已，去除了一個，還會有另一個。
??麵具人緩緩從袖口裏摸出了一塊巴掌大的布片，隱隱約約上麵還寫了些字。
??“當初你還在繈褓中，我就從你身上穿的肚兜上撕下來這一小片布，相信那塊肚兜你已經找不到了，但你知道這上麵寫了什麽嗎？”
??凜風緩緩接過那片布，仔細的辨認上麵那些已經模糊的字，口中卻道：“早就沒了，就算有，也該做它用了。”
??“難說，我不相信沃卡王會扔掉這塊肚兜，這足夠證明你的身份，”麵具人歎了口氣，“不過我想他也不會讓你找到的。”
??“你一定在想，我們虞家的悲劇，和你又有什麽關聯，為什麽我要來找你，還要來和你說這些天命之事。”
??“其實你會流落他鄉也和我們虞家滿門抄斬有關係，”麵具人歎了口氣，“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虞家也不會落到如此的下場。”
??“你是說因為我，所以你們虞家才會被皇帝……”凜風覺得更不可思議，“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麵具人冷哼一聲，“天命之下，總有人想要逆天而行。”
??“做了皇帝，不就是天命？”
??麵具人搖搖頭：“錯了，皇帝並不一定就是天命，如今的太昊皇帝，你可知他的來曆？”
??“來曆？”凜風皺了皺眉，“我聽說他是武宗皇帝的兒子。”
??“沒錯，”麵具人點點頭道，“可是他的皇位卻不是來自武宗，而是從穆宗手裏巧取豪奪而來。”
??“什麽？”凜風吃了一驚，“你為什麽這麽說？”
??“穆宗皇帝本是光祖皇帝幼子，按製並無皇位繼承之權，”麵具人接著說道，“可他自小就在武宗膝下長大，後來幹脆認武宗皇帝為父親。武宗皇帝最喜歡他，也認為他有皇帝之相，所以遺命皇位由穆宗即位。這件事有我祖父父親作證，絕不參假。”
??凜風卻皺了皺眉，卻道：“可當今皇帝不就是武宗皇帝的兒子麽，為什麽他要把皇位轉給弟弟，而不是親生兒子。即便穆宗認他做了兒子，可那也太……”
??“不近人情是吧？”麵具人咳嗽了一聲，“這件事說來話長，簡單來說，當初光武中興的事情，你知道吧。”
??光武中興，是光祖武宗兩代人重振太昊王朝的事，雖然他凜風身處高亙，卻是了解一些的，具體的就不知道了。
??“其實中興太昊王朝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武宗皇帝所為，可他重新一統天下時，父親尚在人間，所以他將皇位交給了父親。然而其部下卻對此十分不滿，畢竟如此一來打下江山的功勞就要被光祖身邊的那些宵小分走，於是他們一起發動了兵諫，在位僅僅一天的光祖皇帝被迫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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