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預備……開炮
八月初八，宜嫁娶、上梁，不宜遠行。
??禮笑言一個晚上都沒睡，想了很多很多事，就是沒有想到如何來應對達赫的攻城。
??打仗的事也的確沒什麽好想的，達赫一時半會想要拿下錦川，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他隻有圍困我幾個月，跟我拚消耗，拚意誌，別無他法。”
??其實在古代，長期圍城是屢見不鮮的事情，反而是那種激戰一日就分出勝負的極少見。
??戰爭雙方從一開始就會圍繞城池進行爭奪，每一個軍事重地都會產生長期拉鋸戰。一個優秀的將領應該學會如何應對敵人的長期圍城，而不隻是尋找野戰破敵的上策就以為天下無敵。
??禮笑言也是被迫“學”到了這一點，他索性不再去思考解圍之法，因為他能做的都做了，隻能將勝負交給天意。
??現在他最在意的就是昨天驚鴻一現的凜風。
??他一整晚都在想為什麽凜風會出現在達赫帳下，甚至還作為其親隨陪伴左右。
??“凜風是一個極其優秀的戰士，單打獨鬥隻怕無人能敵。”
??禮笑言見識過凜風的本事，以他那粗淺的武學認識也能判斷出錦川城內根本沒有人能和凜風交手超過十回合。
??“折九淵不行，曹象功也不行，”他在心中將所有武將都數了一遍，“如果慕潮生在的話，或許還能抵擋一陣。”
??可惜慕潮生並不在。
??這讓禮笑言有些緊張。
??因為凜風攀爬潛入的本領也是超一流的，如果他夜裏潛入城內刺殺自己，那這一戰都不需要打下去，就直接結束了。
??“話說回來了，他為什麽會站到達赫那一邊？”
??禮笑言思索了半夜，隻能認為達赫抓到了凜風的妻子忽蘭托婭，以此為人質挾持了凜風。
??“也隻有這樣，凜風才會不來找我，”他用自己的邏輯捋了一遍，覺得沒有問題，“如果他真心為達赫效力，就肯定會來找我，逼我做出選擇，要麽跟他走，要麽被他殺死。”
??禮笑言心想如果真的遇到凜風來找，那他該做什麽樣的決定？
??“哎，想什麽呢，難道自己還能抵抗他？”
??禮笑言暗笑了一下，無奈的自嘲起自己的“武功”。
??除了連發短銃可以勉強護身外，他在凜風麵前就像是三歲的孩童遇到成年的壯漢，毫無抵抗力。
??“這麽說來，所謂的白狼旗就是凜風所轄的高亙兵咯，”他繼續思索，試圖將所知所見的都聯係在一起，胡亂的遐想，“那就怪不得高亙援軍會慘敗了，原來是遇到了凜風。”
??“大人，”先敬淮衝進簽押房，打斷禮笑言的思緒，“兀顏人來了！”
??禮笑言很無奈，雖然他昨天就確信今天達赫一定會攻城，但他認為今天不過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
??以他現在對戰事的理解，達赫會不斷的攻打錦川城的四麵，來尋找最薄弱的一側。
??這在攻城戰中應用的非常普遍，比如說找到了西側最弱，那麽接下來幾日就會猛攻東城，直到守城方露出應對遲緩的疲態，那麽兀顏軍就立刻轉向西側，迅速打開城防缺口，甚至突破城門。
??一般來說城防作戰時，城門被攻破，如果短時間內無法奪回，那麽這座城也就基本淪陷了。
??禮笑言可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於是他顧不上吃早飯披上盔甲跟著先敬淮就上了東城樓。
??……
??兀顏軍已經四麵圍城，最近的兵鋒便是東麵的黑水旗，隻有二裏的距離。
??“這麽近！”禮笑言望著城下那烏壓壓的黑色旗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可就是想不出為什麽奇怪。
??站在黑水旗最前方的是一群手無寸鐵的人，他們一個個背著巨大的麻袋，從抖落的灰塵可以猜到麻袋裏裝的是土塊。
??這些麻袋是用來填埋錦川城外的護城河，而這些背麻袋的人卻不是兀顏人，而是被俘的太昊百姓。
??“哎，還真是無恥啊，”禮笑言歎了口氣，對此他很無奈，“這是要我們殺死自己的同胞陷我們不義啊？”
??“大人莫要過分仁慈，”荀融提醒道，“這些百姓雖曾是我太昊族人，可如今已陷入敵手，便是那兀顏的百姓，達赫要如此迫害他的百姓，那是他的事，大人您可不要上當啊！”
??聽了這話，禮笑言嗬嗬一笑，衝荀融豎起拇指來：“還是你會說話，那我們殺死達赫的百姓，的確沒有毛病！”
??盡管從語言邏輯上過了關，但禮笑言還是覺得有些過於殘忍。
??但他也不想就這樣輕易地讓達赫在第一天將護城河給填了，那樣戰事節奏會變的太快，不利於守城一方。
??“嗯，出城驅趕這些百姓似乎也不妥，”禮笑言眼珠一轉，忽然笑了起，“哎，要不這樣，大開城門！”
??荀融一聽，大吃一驚，連忙擺手：“大人為何要大開城門？這不是會讓兀顏人衝進來？”
??禮笑言點點頭：“嗯，我就是要讓兀顏人衝進來，難道不行嗎？”
??“這？”荀融想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啊，我明白了，大人是打算讓火銃司在城門內等待，若是兀顏人從狹小的城門進城，必然會遭到火銃的射殺！”
??“哎呀，荀融，厲害啦，這都被你想到了！”
??禮笑言嘿嘿一笑，大手一揮：“總之，今天我們就給達赫來上一堂別出心裁的課，讓他知道啥叫大開城門廣迎四方！”
??……
??錦川城的東門吊橋徐徐放下，大門也隨之緩緩開啟，卻沒有一兵一卒從裏麵衝出來。
??這樣不同尋常的戰法，讓壓陣的兀顏人感到十分吃驚，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不知是進還是退。
??城樓上的禮笑言觀察著城下的變化，心裏暗自高興，畢竟他這一招居然還是有了效果。
??不過兀顏人並沒有遲疑太久，依舊推搡著太昊俘虜往前進。
??從行走路線可以看出兀顏軍的計劃並沒有改變，他們依然還是以填埋護城河為首要任務。
??禮笑言當然知道開個城門是不可能就這樣輕易的騙到兀顏人放棄自己的計劃，但他也不能派任何軍隊出城。那樣就是白送，兀顏人在後麵壓陣的披甲兵至少在兩千人以上。
??就算自己派出速度輕快的遊擊營騎兵，也不能保證他們不會被這些兀顏披甲兵纏住。一旦被纏住，那他們就別想回城了。到那時，禮笑言就不得不下一個壯士斷腕的決心。
??現在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指望有一群頭腦發熱的兀顏人會衝過吊橋闖入城內。
??入城的人越多越好，到時候城頭上的人拉起吊橋，來個關門打狗，就能將第一波攻勢徹底瓦解。
??當然，這種禮笑言打的一副好算盤，人家達赫也不傻，怎麽可能會輕易地上當。
??在披甲兵的嚴厲看管下，沒有人敢靠近吊橋，更沒有人從吊橋上走過。即便是如雨般的箭矢落在他們身上，也沒有人能越“雷池”一步。一些抱頭鼠竄想要衝進城內的太昊俘虜，倒在地上，全都是被攔路的兀顏人所殺。
??城樓上的禮笑言不由得感歎，覺得這些太昊人太可憐，不僅要遭受城頭上同胞的箭雨，還要被兀顏人砍殺。
??“所謂亂世，命如草芥。”
??禮笑言深吸了一口氣，感歎之餘，隻覺今日的戰事怕是有些無聊。以兀顏軍這樣的效率，隻怕還要兩三日才能填滿所有的護城河溝。他甚至想回屋睡一會，這城樓之上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讓自己躺下休息。
??迷迷糊糊中他趴在垛口邊幾乎要打起瞌睡來。
??“荀融，那個人就是達赫嗎？”先敬淮指著遠處興奮地說道，“禮大人說昨天舉旗的人就是達赫，不過我沒看清，你幫我看看……”
??疲倦的禮笑言本來困意綿綿，一聽此言，忽然驚醒過來。
??他轉身朝城下望去，搜尋著那麵最大的黑水旗幟。
??果不其然，昨天見過的那麵大旗就在三裏之外，雖然他看不清人影，但他相信達赫就站在一旁。這個時代的主帥大抵如此，很少會離開自己的帥旗。
??“太好了！”禮笑言搓起手來，臉上露出久違的奸笑，“三裏，夠了，足夠了！”
??周圍的人全都轉過臉來，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興奮什麽。
??“聽我號令，所有將軍炮，開始校準炮口……”禮笑言大喊著，風一般的衝到最近的一座炮台前。
??對準方向沒問題，但是炮口高度卻有困難。禮笑言雖然學過數學，但一時間也弄不懂較炮的理論，隻能依照自己的估算，大致調好了一個角度，並做好刻度。
??隨後依照第一門炮的角度，禮笑言將其餘六門將軍炮也調至同一標準。
??“開炮！”禮笑言找來了一麵小旗，興奮的揮動起來。
??“轟轟轟……”
??七炮同時打響，將整座城樓都撼動起來。巨大的聲響伴隨漫天的灰塵，城上城下的人也都愣住忘了該幹什麽。
??禮笑言趴在安全的垛口仔細的觀看那些炮彈的落點，沒有一發炮彈擊中目標，不是太遠，就是太近。這些炮彈落點很散亂，甚至沒有擊中什麽人，也沒有讓兀顏人的陣型有所混亂——和太昊交戰多年，兀顏人早就見慣了將軍炮的威力，在他們看來這東西威力是很強，可惜就是打不準。
??沒有人會害怕打不準的武器。
??禮笑言沒有想那麽多，隻管記住那些炮彈的落點，更用炭筆在紙板上一一圈畫。
??等炮手們將炮身冷卻再重新挪回剛才的位置，禮笑言就趕緊上去幫著調準炮口角度。
??“預備……開炮……”
??炮彈再一次散落在兀顏人的軍陣裏，這一次也沒有一發炮彈擊中禮笑言預設的目標，可還是打中了五六個兀顏人。死了幾個兀顏人也隻是在兀顏軍陣裏引起小小的騷動，很快就被彈壓下去，兀顏軍陣再度恢複平靜。
??心急如焚的禮笑言開始了對將軍炮的第三次校準，盡管他的手已經抖得十分厲害，但終究還是按照他的劇本完成了。
??“預備……”禮笑言揮動小旗，聲嘶力竭的喊道，“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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