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187
第一百八十七節 一點點真相
??詔獄中,蒙禹看著手中的卷宗和情報,頗有些猶豫,從卷宗和情報中的蛛絲馬跡裏,他通過縝密的分析已經隱約發現了這彌勒教的總部大概在哪裏,事情還偏偏就那麽巧,這一份透露出重要情況的情報,正是調任湖廣做總捕頭的盧方調查後記錄後由湖廣布政使呈上的,可偏偏都被當做無用的廢話忽略了。
??因為這份記錄裏有一個細節,所有人都不會覺得有問題,隻有蒙禹因為對盧方太熟悉了,所以他從這個細節裏敏銳的發現,是盧方刻意在模糊眾人的視線,讓眾人覺得這夥人隻是恰巧路過湖廣在境內呆了幾天,而且這還隻是個查無實據的空穴來風而已。蒙禹一時搞不明白,究竟是盧方出於對江湖同道的保護有意為之,還是盧方效力的湖廣府院兩衙想自己獨攬這個功勞故意讓他這麽寫。
??恰巧就在這時,紀剛又來了,看他一臉笑嘻嘻的樣子,蒙禹就知道他又得手了。果然,紀剛打開監房的門走進來說道:“蒙先生還真是厲害,直接就把太子殿下逼上了絕路,最後不得不走了一步險棋啊。”蒙禹笑笑道:“不知道太子殿下做了什麽?”
??紀剛自顧自坐下道:“太子殿下已經以監國的身份下詔對上書的大臣們予以申斥,還燒掉了所有為周新上書伸冤的奏章,不知道這些在不在蒙先生的預料之中啊?”蒙禹點點頭道:“這確實是最好的應對之法,看來太子殿下身邊也有高人啊!不知道是哪一位?”
??紀剛神秘的一笑道:“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我還真就知道,給太子殿下出謀劃策的,乃是太子殿下的半個老師,內閣大臣楊寓楊士奇。”蒙禹點點道:“哦,看來紀大人的眼線已經遍布朝中各處了啊,連東宮都沒放過。”紀剛哈哈一笑道:“那還不是多乘蒙先生的情,才讓我有了和太子殿下平等對話的機會。”
??蒙禹也知道這紀剛的強勢崛起全是自己無心插柳造成的,隻是早已不再會為此糾結,反而坦然的說道:“看來紀大人欠我的人情不少啊,那我是不是可以多向紀大人要求一些好處了?”紀剛點點頭道:“嗯,我這人一向講求公平,就目前看,確實是我欠你的多些,不知道蒙先生現在還想要點什麽?”
??蒙禹心中暗道,看來這紀剛為了查出彌勒教反賊的行蹤還是舍得下血本的啊!因為他知道紀剛才不會覺得欠了誰的情,就算是真欠了,也隻會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他如此的主動獻殷勤,無非是因為又作對了一件讓陛下高興的大事,然後又急於讓蒙禹幫他找出彌勒教的老巢到底在哪裏而已。
??紀剛是典型的利己主義者,也是典型的利益交換者,對於他來說,隻有所需和所求的利益交換,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付出一些自己能付出的,僅此而已。這些蒙禹自然都知道,於是他認真的思索了一下,能不能讓紀剛告訴他一點點那一晚的情況,哪怕隻要知道月如是如何進了花魁青鸞的房間都行。
??但思忖到最後,蒙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這案子可是陛下交由紀剛親自督辦的,若是紀剛知道自己有查案的念頭,或許反而會適得其反吧?於是,蒙禹隻能苦笑搖頭道:“要不然紀大人就先欠著我一次吧,我如今身在這牢房之中,實在是要什麽都不劃算啊!”
??紀剛一聽蒙禹也開始斤斤計較起利益的得失,心中也是暗喜,在他看來,應該是這一年多的幽閉監禁終於把蒙禹的心性也改變了,於是哈哈一笑道:“好吧,蒙先生說的也是,你現在能要的無非就是金錢而已,似乎也的確用不上,那就算我紀剛先欠著你吧。”
??蒙禹笑笑道:“能被紀大人欠賬,這感覺可真不錯,嗯,那我再給紀大人點添頭吧,記得把這事去個信告訴漢王殿下一聲,就說反擊的時候到了。那就連漢王殿下也欠紀大人一個人情了。”紀剛嘿嘿一笑道:“這個麽,我已經想過了,不過去信可不夠,我決定回北平的路上偷偷潛行去一趟樂安,將此事親自告知漢王殿下。不過既然蒙先生提起,那不如就請蒙先生一並告訴我,這反擊該從何處入手?”
??蒙禹揶揄的看看紀剛道:“紀大人倒是很會做生意啊!這添頭都又要快趕上老本了。”紀剛似乎也習慣了被蒙禹調侃,毫不在意的說道:“送佛送到西嘛,我這親自跑這一趟,如果光是報個信也未免顯得太矯情了不是?還是得有點猛藥才行啊!”
??蒙禹點點頭,反正現如今隻要是能打擊太子一夥的事他是都會去做的,順便能成全一下對自己還不錯的漢王殿下,似乎也挺好。於是蒙禹反問道:“那紀大人想想,漢王殿下重新獲寵的標誌是什麽?”紀剛想了想忽然說道:“陛下的天策衛?”
??蒙禹點點頭道:“對,你就讓漢王殿下懇請陛下讓他隨駕北巡,然後再順便將天策衛重新賜予他。”紀剛有些疑惑的問道:“漢王殿下乃久困之人,突然向陛下要這樣的隆寵,真的好麽?”蒙禹笑笑道:“如果沒有太子殿下的事,自然是不好,可如今卻正好。”
??紀剛畢竟是很善於揣摩皇帝陛下心思的,這次卻有些不讚同的說道:“正是因為太子殿下出了事,按陛下以往的脾性,漢王殿下此時索要恩寵,似乎會適得其反。”蒙禹點點頭道:“紀大人也說了,這是陛下以往的脾性,而不是現如今的。”
??紀剛還是有些不解的問道:“此時又如何?”蒙禹正色說道:“我昨日見朝廷的邸報上說,陛下剛封了瓦剌的馬哈木為順寧王,同時去信曉諭本雅失裏速來稱臣,可我是見過本雅失裏的,那家夥才具一般,可心性卻高傲得很,根本不可能向我大明稱臣,這些陛下不會不知道,可陛下依然要這麽做,紀大人可知為何?”
??紀剛這才恍然道:“陛下有了北征的念頭?”蒙禹笑笑道:“如果陛下北巡隻是為了親自護送鎮國神器去新都奠基,那早就該回來了,可直到此時陛下也沒有回南京的意思,那就說明,陛下是在等著南方張輔平定交趾的消息!”
??紀剛這一下才徹底明白了:“哦,我還以為陛下是要親自坐鎮鏟除彌勒教反賊,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蒙禹點點頭道:“所以,太子殿下還會有很長一段監國的時間,可陛下是最喜歡搞製衡之術的,那麽,此時太子殿下犯了錯,自然就該讓靖難中功勞卓著的漢王受些隆寵了。”
??紀剛一拍桌案哈哈大笑道:“是是是,我已經算是夠能揣摩陛下的心思了,可要說在這些大事上,倒還真是沒有蒙先生看得透徹,那我心裏就有底了,隻要把這些話給漢王殿下說透,那他就會明白受隆寵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這個可以製衡監國太子的身份。”
??蒙禹點點頭道:“是的,到那時,大明朝堂上最有權勢的兩個人便都欠了你紀大人的情,就都不會再和你過不去了。”紀剛興奮的搓著手,他一直覺得油鹽不進又頗為強勢的漢王是最難搞的,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讓他撈到這麽大的便宜。
??紀剛嘿嘿笑了幾聲,卻還是說道:“這個,蒙先生又給了我一份大禮,我心裏都記著呢,可這彌勒教的事情,蒙先生還是得多幫忙啊,不然我回去也沒法向陛下交代。”蒙禹苦笑道:“我說紀大人,我又不是神仙,這些情報和卷宗你們這麽多人都看了幾十遍了,怎麽就非覺得我能看出新東西來?”
??紀剛一臉理所當然的說道:“因為蒙先生是大名鼎鼎的鬼才啊,看看之前的種種事跡就知道了,我們看不出來,不代表蒙先生看不出來啊!”蒙禹無奈的搖頭道:“紀大人還真是看得起我,可這一次,恐怕是真要讓紀大人失望了。”
??紀剛定定的看著蒙禹,怎麽都不信蒙禹什麽新發現都沒有,他在腦中仔細想了想,回想起剛才問蒙禹想要什麽的時候蒙禹其實猶豫了,那就說明他想要的東西是有的,隻是覺得自己不會給,那會是什麽呢?又還能是什麽呢?
??紀剛偏頭看了看月如的靈位,悠悠說道:“我知道蒙先生心中一直放不下愛侶的意外離世,一直都想知道一些實情,可此事陛下已經下了嚴令,任何人不得再提起,除了太子身邊的顧言,連那四個暗中護衛的東宮侍衛都已經被滅口了,蒙先生可知道為什麽?”
??蒙禹見紀剛自己提起了此事,也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最終,他還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渴望問了一聲:“為什麽?”紀剛搖搖頭道:“此事是太子殿下單獨向陛下匯報的,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麽,恐怕隻有太子殿下和顧言知道。”
??聽得紀剛這麽說,蒙禹滿腔的期望落空了,心中也有著壓製不住的怒火在燃燒著,他隻能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忍住。就聽得紀剛再度悠悠說道:“我知道蒙先生在想什麽,也知道這件事是最能讓蒙先在意的,所以,隻要蒙先生願意幫我,我會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蒙先生一些,當然,這些隻是外圍的人說的,至於真相是什麽,就隻有靠蒙先生自己去分析了。”
??蒙禹聞言又再度燃起了希望,能知道一些外圍的情況,這已經是莫大的進展了,他相信自己能從這些隻言片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細節並牢牢抓住,看來,為了破獲大案立下大功,這紀剛也是拚了。
??蒙禹再次仔細想了想,此事不管是盧方出於江湖道義刻意隱瞞還是湖廣的官府衙門想獨自貪功,他說出疑點來都不會對盧方有太大的影響,反而,朝廷一旦將重點轉移到湖廣,盧方還又多了一次出頭立功的機會。
??於是蒙禹點點頭道:“好吧,我是有一點發現,隻是太模糊了,我原先也是怕說出來誤導了紀大人,既如此,那我就告訴紀大人吧,據我反複分析比對,那彌勒教的老巢,應該是在湖廣地界!”紀剛聞言一怔道:“湖廣?為何?”
??蒙禹悠悠說道:“營建北平新都的十萬民夫是哪裏來的?就是江西和湖廣,你們的卷宗顯示追查線索到江西就斷了,所以你們傾向於認定是在江西,可湖廣的奏報裏有一份是總捕盧方上報的,你們或許都未在意,上麵有一句話末尾寫的是‘查而未實,應屬誤傳’。”
??紀剛立刻找出湖廣卷宗裏盧方的奏報,仔細看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當時我還覺得這人華而不實故意賣弄,現在看來這盧方估計是受了什麽壓力不能明言,所以故意寫了這麽一句廢話是吧?”蒙禹點點頭,心中也不得不佩服這紀剛確實是善於揣度人心,一點就透啊!
??紀剛興奮的說道:“那我明白了,多謝蒙先生,這一下我心裏就有底了。那我說話算話,也將知道的情況說一點,但是切記,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對你說過什麽,而我也從未對你說過什麽。”蒙禹點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
??紀剛壓低聲音說道:“我曾單獨訊問過那四個東宮侍衛,其他三人都說是聽見兩名女子行刺,這才急切的上前救駕圍剿,那說辭好似別人教給他們提前演練過的一般,隻有一個人似乎是愚笨些,統一的說辭記岔了,無意中說了一句‘聽得那女子在房中斥罵’,待我問他罵的什麽時,他又說記錯了,是顧大人在房中斥罵。”
??蒙禹眉頭深鎖,他自然知道紀剛對他所說的‘那女子’,不會是說青鸞,絕對就是說的月如,而月如在房中斥罵,是斥罵誰?罵顧言還是罵太子?又為何會出言斥罵?那個時候花魁青鸞呢?這青鸞他是見過的,八麵玲瓏還眼色頗佳,是絕不會讓月如和貴客發生衝突的。
??紀剛起身說道:“這些話,我連陛下都沒有告訴過,隻將他們四人統一的說辭報告了陛下,我能說給你的,也就這麽多了,再次多謝蒙先生,我先告辭了。”紀剛說完,便轉身離去了。隻留下蒙禹一直久久的低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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