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319

  第三百一十九節 誰更了解誰


  ??詔獄的暗牢之中,又有一個人被帶了進來,而且還是紀剛親自帶進來,這人就是已經走入絕路的顧言。紀剛邊走邊調侃的說道:“顧大人,你可是不得了啊,知道這詔獄之中有暗牢的人本就不多,還能親自以來領略一下的就更少了。”


  ??顧言卻是惶惑不已的看著四周,一臉惶急的問道:“這暗牢是幹什麽的?紀大人帶下官來這裏做什麽?”紀剛嘿嘿笑道:“哎,顧大人莫急,能來這裏麵的人可都是不得了的人物,顧大人既然已經來了,就該好好感受一下才是。”


  ??可一旁的顧言都已經快要被急哭了:“紀大人就莫要嚇唬下官了,下官哪裏還有什麽心情感受啊,紀大人就直接告訴下官這裏到底是幹嘛的,又為何要帶下官來這裏?”紀剛微微搖搖頭道:“顧大人莫要著急,這裏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所謂暗牢嘛,自然就是關一些不想外麵的人看見的人和事嘍。”


  ??紀剛說著,便將顧言帶進了一間牢房之中,拿出火折子點亮了燈火。顧言惶惑的看看四周問道:“莫非下官以後都要被關在這裏了?”紀剛不置可否的笑笑,拿出紙筆擺好道:“那就要看顧大人怎麽選擇了,顧大人請吧。”


  ??顧言有些不明所以,隻能疑惑的看著紀剛問道:“紀大人這是要下官寫什麽?”隻因顧言一直都是被單獨關押著的,所以他還不知道太子並沒有被廢黜,此時看見紀剛又要他寫東西,自然是疑惑萬分。


  ??紀剛當然也不會和他說實話,既是要騙他,那自然是要騙到底的:“顧大人還不知道吧,陛下今早下旨廢黜了太子,你的主子現在已經完了。”顧言一愣之後又頹然的坐下,這個結果當然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他添油加醋招供的那些罪證在有心為之的皇帝陛下麵前肯定會是廢黜太子的有力罪證。


  ??顧言無奈的苦笑道:“既然紀大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還要我寫什麽?”紀剛故作痛心的說道:“可惜啊,當時陛下一氣之下,竟然要太子自裁謝罪。可太子畢竟是陛下和徐皇後生下的長子,陛下這氣一消了之後,自然就後悔了。”


  ??顧言聽著紀剛的話,先是一驚,太子若是死了,那他的日子可就會更難過了!可當全部聽完之後,顧言就不僅僅是驚愕而是已經麵如死灰了,他也是久居官場的人,如何會不明白紀剛這話的意思?既然那陛下後悔了,那自然就要找台階下,而這台階,不就是他顧言麽?

  ??顧言強咽了一口口水,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的說道:“那敢問紀大人到底要下官寫什麽呢?”紀剛卻微微皺眉道:“顧大人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不明白呢?現在陛下後悔了,可又不能自己收回賜死太子的成命,所以就得有個由頭啊,那這個由頭就得勞煩顧大人來寫了。”


  ??顧言顫抖的問道:“紀大人是要下官自承是受人指使刻意誣陷太子的?”紀剛微微搖搖頭道:“顧大人果然聰明,不過不用說是受人指使,就隻需說先前的指證是因為受了黃首輔和楊冼馬的誤導,並不盡實,如今你已幡然醒悟才再度供述實情。”


  ??顧言看了看紀剛,卻不願意提筆,有些擔憂的說道:“紀大人這是要置下官於死地啊!”紀剛依然微微搖頭道:“顧大人又錯了,本官所作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既然把你帶到這暗牢中來,就是要告訴你,你寫下這份東西之後,就須得現在這暗牢之中關上一段時間,等到風頭過了,自然就會放你出去。”


  ??顧言一臉不信的問道:“真的?紀大人這不是在誆騙下官吧?”紀剛笑笑道:“顧大人仔細想想看,我若是要害你,在外麵逼你寫下來再弄死你就是了,何必多此一舉帶你到這隱秘的暗牢中來?其實帶你進來就是要保護你的意思,隻是今後你還想在朝為官嘛就確實是不可能了,等風聲過了,顧大人就直接回老家去吧,絕不要在南京停留。”


  ??聽得紀剛這麽說,顧言才有些將信將疑的問道:“紀大人此話當真?”紀剛嘿嘿冷笑道:“自然是真的,你以為本官是喜歡麻煩的人麽?顧大人還是快些吧,陛下還等著台階下呢,不然若是去晚了太子已經自戕,那顧大人合家老小可就都要陪葬了!”


  ??顧言見紀剛有些不耐煩了,自然也明白自己這一次是躲不過去了,這繼續為官既然是不可能了,那確實也不能再拖累了家人,如果紀剛沒有騙他,那在這暗牢中關些時日其實也好,省得出去還要麵對各種人的詰難謾罵和指斥。


  ??顧言長歎一聲,提筆就刷刷刷寫了起來,他本也是頗有文采的,自然知道該怎麽措辭才能盡量把事情說得既清楚明白又不損害陛下的名聲,然後還要順便把楊溥和黃淮也搭進去,不消片刻,顧言便寫完了,自己又看了一遍之後,才遞給了紀剛。


  ??紀剛看完之後滿意的點頭笑笑道:“好,顧大人寫的真好,本官這就立刻進宮轉呈陛下,顧大人先安心在這裏住著吧。”紀剛說完,便拿著顧言的供狀走了,如果真如蒙禹所說,陛下在看到這份供狀之後應該就不會再這麽怨恨他。


  ??果然,陛下在看完之後,隻是冷冷的看來紀剛一眼,冷哼一聲道:“紀大人,瞧瞧你幹的好事,你可是讓朕很是難堪啊!”紀剛連忙拜服於地不停的叩頭認罪,但心中也鬆了口氣,因為他太了解這位皇帝陛下了,陛下能和他這麽說話,那就基本上是沒事了。


  ??皇帝等紀剛表演夠了,才悠悠說道:“既然是如此反複無常的背主小人,那就讓這個顧言永遠的閉嘴吧,朕不想再看見他了!”紀剛連忙領命而去,至於那份供狀會怎麽被利用,那就不是他紀剛該操心的事了,他要操心的就隻有自己的利益。


  ??就在回詔獄的路上,紀剛就已經盤算好了該用顧言去找蒙禹換點什麽好處,自己不能就這麽白白的被利用了吧?蒙禹既然要報仇,而如今陛下也發話了,那這中間可就有得玩了,這也是他將顧言帶去暗牢的目的之一。


  ??詔獄暗牢中,看著去而複返的紀剛,蒙禹笑笑道:“看紀大人氣色不錯,應該是讓陛下消氣了吧?”紀剛嘿嘿一笑道:“那是,隻要是蒙先生出手,哪有解決不了的難題,隻是蒙先生可知道,如今那顧言可就關在離蒙先生不遠的另一間暗牢裏。”


  ??蒙禹聞言一怔,已經大概明白了紀剛的意思:“紀大人好算計啊,將顧言弄到這不見天日的暗牢裏來翻供,這樣不管出了什麽問題就都是天知地知你知了。”紀剛擺擺手道:“蒙先生可莫要辜負我的一片好心,我將他帶到這暗牢中來,可都是為了你啊!”


  ??蒙禹當然知道紀剛的意思,他的心裏又何嚐不想立刻跑去問一問顧言月如到底是怎麽死的,可對於紀剛的為人他也是再清楚不過了,紀剛怎麽可能這麽輕鬆的將顧言交給他,肯定是要他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行的。


  ??蒙禹隻能強壓住內心的衝動,麵上盡量裝的雲淡風清的說道:“紀大人是為了我?這可叫我怎麽敢當啊!”紀剛胸有成竹的坐下笑笑道:“難得蒙先生還能沉得住氣,你不是一直想找尋尊夫人遇害的真相麽?如今仇人就近在咫尺了,怎麽反倒端上了。”


  ??蒙禹也在紀剛對麵坐下笑笑道:“紀大人可記得我被關在這裏幾年了?”紀剛略想了想說道:“唔,蒙先生是永樂六年除夕前被我營救進詔獄的,如今已經過去六年半多些了。”紀剛很聰明的故意將抓捕說成了營救。


  ??蒙禹點點頭道:“是啊,六年半了,那紀大人可知這六年半裏,我是怎麽熬過來的?”紀剛當然明白蒙禹這是在和他博弈,可他也不著急,那就慢慢來吧,反正現在主動權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他絕對不信蒙禹會放棄尋求真相!


  ??於是紀剛誠摯的點點頭道:“大概知道吧,劉勉和我說過一些,我自己也能體會一些,還有那些關在前麵牢房裏幾個月都忍受不了就自戕了的,我知道蒙先生在這不見天日的暗牢裏肯定是會更難過的,蒙先生能心智未損的好好活著,已經是難得了。”


  ??蒙禹卻微微搖頭道:“不,紀大人剛好說反了,若我不是被關在這與世隔絕的暗牢中,我或許也早就撐不下去了,反而是在這深淵般的暗牢中,我不受外界影響才能堅持到今天,當然,這也離開不紀大人的悉心照顧,才讓我要什麽就有什麽。”


  ??紀剛點點頭道:“蒙先生還記得我的好就行,隻是你和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蒙禹笑笑道:“我說這些就是想告訴紀大人,如今我對於探尋真相和報仇,其實並沒有太深的執念了,這六年半裏,我已經經曆了從生不如死到看淡一切的過程。”


  ??紀剛眯起眼睛看著蒙禹道:“蒙先生真的放下了?那我可就過去把顧言直接弄死了,蒙先生要知道,這世上唯一知道尊夫人遇害全部真相的可就隻有顧言了,而蒙先生想探尋真相的機會,也就隻有現在這麽一次。”


  ??蒙禹的心中已經是波濤翻滾,他當然想知道真相,他當然不會放棄,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鎮定,越是要裝的若無其事,這不僅僅是為了和紀剛博弈,也是為了讓皇帝陛下能放心的放他出去,因為以皇帝陛下的心性,哪裏會輕易放一個對太子懷著莫大仇恨的人出去?


  ??於是,蒙禹麵色不變的笑笑道:“那紀大人就請便吧,我這心裏,真是沒有什麽仇恨了,至於真相,或許不知道反而會好些,否則,我若是知道未婚妻曾遭受了怎樣的苦難,隻怕這心裏會更加的痛苦煎熬,所以,不如就讓這真相隨著顧言入土吧。”


  ??見蒙禹怎麽都不鬆口求自己,紀剛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不相信自己會料錯,也不相信蒙禹真的就這麽放棄了,可蒙禹現在的表現也的確是半點都不著急的樣子,這讓紀剛一時還真是難以琢磨而又有些束手無策。


  ??紀剛隻得使出最後的殺手鐧,點點頭笑笑起身道:“也罷,蒙先生能看開了也好,確實是心中少些仇恨就會少些煩惱,那我就該辦正事去了。”紀剛說吧,便起身略一抱拳,轉身就往外走去,他就等著蒙禹出聲喚住他,隻要蒙禹一出聲他就贏了。


  ??而蒙禹也在經受這內心的煎熬,努力的克製住自己衝口而出的呼喊,他也相信紀剛會回頭的,隻要紀剛回頭,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他必須忍住,在紀剛徹底消失前絕對不能表現出半點緊張的樣子更不能出聲!

  ??就這樣,在蒙禹說了句:“紀大人好走。”之後,兩個各懷心事的和目的的人就這麽無聲的僵持著,紀剛背對著蒙禹笑笑,臉上全是我就不信你忍得住的樣子,而蒙禹也盡量保持著微笑,他也相信紀剛這雁過拔毛的家夥是不會就這麽輕易罷手的。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紀剛已經慢慢走到了蒙禹這間暗牢的門口,慢慢抬起自己帶來的那盞燈火,準備跨出牢門而去,出了牢門,隻需要再走十步,他就會進入另一間暗牢的通道口,那時候,蒙禹就算喊他也聽不見了。


  ??這就是一場心智和意誌力的比拚博弈,誰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可誰先繃不住誰就輸了,這關鍵的點就在於,到底誰對自己更自信,誰更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誰更更了解對手,而誰又更相信對手一定會先於自己倒下。


  ??蒙禹和紀剛的較量,就在這最後的十步之內!


  ??——未完待續,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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