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羞辱

  此時他終於明白自己中了林翹的算計,正想辯解,可惜皇上在暴怒之中根本就不給他機會,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話:“押下去!”


  ??“皇父,你聽兒臣說,兒臣沒有……”趙野的聲音漸漸遠去,終於隱沒在風雪中。


  ??冷眼看著侍衛將趙野拖走,林翹雖然仍然在低聲哭泣,眸中卻泛起了一絲寒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趙野,你不該一次又一次相逼,你有今日,是你咎由自取!

  ??隨著趙野被拖下去,花園中再次恢複了平靜,隻是經曆了剛剛的插曲,皇上再也沒有了賞雪的心情,吩咐柳妃送林翹回殿,便帶著眾人離去。


  ??回到寢殿,又與柳妃說了一些話兒,等柳妃離去,林翹才疲憊地放任自己躺到床上,短短的半個時辰的鬥勇鬥智,令她渾身仿若散了架一般疲累。


  ??趙野雖然暫時對她沒有了威脅,但是她知道,事情遠遠沒有過去。


  ??很快,趙野欲強行非禮她的事情必會被一些有心人傳到德妃的耳中,雖然趙野曾經對她有過不軌,想害她,可是到如今,她仍然不能確定趙野到底是不是德妃的人。


  ??不過這個答案她相信很快就會揭曉。


  ??趙野是不是德妃的人,此刻在她眼中已經不算太重要。現在她擔心的是趙緋不知如何了。


  ??雖然那日趙緋說過要揭發德妃的種種罪行,但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現在並不是揭發德妃的最好時機。隻是距離和親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僅憑她現在手中所掌握的一切,根本就無法與德妃抗衡。


  ??而無意中撞到司空明恒與司空若惜的事,就仿佛是壓在她心上的一塊大石,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本想將此事告訴趙緋,破壞德妃的聯姻的計劃,可是一想到趙緋,她卻遲遲難以下決定。


  ??心中猶豫不決,卻見秀姑推門進來冷漠地看著她,過了片刻,冷笑說道:“公主好手段,老奴實在是佩服。”


  ??冰冷的話語若有所指,林翹卻淡淡一笑,笑容雲淡風輕:“多行不義必自斃,本宮勸嬤嬤睜大雙眼,看清楚了為好。有些人,有些話,可不是隨便能說的。”說完,頓了頓,看著秀姑那難看的老臉,冷笑道:“嬤嬤在宮中多年,這個道理,想必不用本宮教了吧?”


  ??秀姑臉皮抽了抽,眼中怨毒之色暴露無謂,冷哼道:“螳螂擋車,不自量力!總有你哭的時候!”


  ??“不勞嬤嬤費心,若沒有別的事,嬤嬤還是請回罷,別打擾本宮歇息。”林翹緩緩靠回床上,對於秀姑,她沒有多少心思理會,畢竟她隻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個不入流的眼線罷了!就算她再厲害,在宮裏也不過是當個跑腿。


  ??秀姑臉色鐵青,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卻又停下,回首冷笑說道:“別以為與柳妃攀上了關係就能保住你,她的生死在娘娘的眼中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老奴勸公主還是少動些不該有的心思,別白費心機!”說完,頓了頓,又哼道:“金淩三公主來了,以後畢竟是姑嫂關係,公主還是出去見客為好,免得落人話柄,說我永安不懂待客之道。”


  ??三公主?司空若惜?想起那日所見的一幕,林翹不禁皺了皺眉。


  ??那個女人與她並不相熟,為何會突然來訪?她到底懷著什麽心思?

  ??想到這裏,林翹淡聲吩咐道:“三公主不是外人,既然來了,便讓她進來罷!這樣也顯得本宮隨和一些,那些個虛禮,不要也罷!”


  ??在寢室待客,自然是不妥,不過,林翹因為有話要問那司空若惜,所以才會如此吩咐。


  ??秀姑臉色陰沉不定,卻沒有反駁,哼了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過了片刻,便聽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公主,三公主來了。”


  ??“進來吧。”林翹在椅子上坐好,看著門外走進一位楚楚動人的病弱美人。


  ??看著臉色有些蒼白身姿柔弱的司空若惜,林翹實在是難以想像,眼前這個含羞帶怯的女人,會是那日與司空明恒行苟且之事的那個人。


  ??也許是因為心中的那份反感與惡心,林翹隻是默默看著她,目光帶著一絲厭惡與鄙夷,卻沒有出聲說話。


  ??司空若惜仿佛看穿林翹心中所想,隻見她有些尷尬地苦澀一笑,然後回頭對緊跟著進來的秀姑說道:“麻煩這位嬤嬤先退下,本公主有話與妹妹說,旁人不便打擾。”


  ??秀姑奉德妃的旨意監視林翹,自然是不甘離去,她並沒有理會司空若惜,若是轉頭看向林翹,目光中含著警告。


  ??林翹在不知司空若惜來意之前,自然是不願意秀姑知道得太多,此刻司空若惜對秀姑所說的話,正合她意,所以她無視秀姑眼中的警告,淡聲說道:“嬤嬤,你先退下。”


  ??秀姑臉色一變,卻又因為有外人在不便發作,隻得咬牙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看著寢室的房門被關上後,司空若惜才緩步走到林翹身旁坐下,澀聲說道:“安國公主,你是不是看到那日我與他……”她臉色蒼白,聲音顫抖,話說了一半,卻再也說不下去。


  ??林翹別過頭,不想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冷淡地說道:“那是你們的事,本宮不想知道,亦不想聽,若是三公主來本宮這兒隻為說那些事,那三公主還是請回罷。”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司空若惜忽然撲過來,緊緊抓住林翹的衣袖,眸中滾出了晶瑩的淚珠,她哽咽著哀求道:“求你聽我將話說完,在這裏,我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我知道自己已經被那個畜生糟蹋過,我這肮髒之人根本就配不上二王爺,可是……”空若惜說著說著便泣不成聲,哭得不能自抑。


  ??林翹心中一驚,豁地轉過頭來,有些訝然地問道:“你……不是自願的?”


  ??她一直以為她與司空明恒是倆情相悅。


  ??司空若惜滿臉淒苦,哭得梨花帶雨,嘶聲恨道:“我喜歡的人不是他,我又怎會自願被他糟蹋?他……他是畜生,用那人威脅於我,是我傻,聽信了他的話,本以為從了他……便可以見到那人,卻不知,自己先陷入了火坑……”


  ??林翹秀眉微皺,司空若惜的話她聽得越加糊塗,不禁追問道:“你口中所說之人,是誰?”


  ??司空若惜淚水瑩然,眸中卻隱隱泛光:“他是金淩前皇後的嫡子,當今皇後的侄兒,可惜當年因為一介異國女子,前皇後被皇上賜死,他也從那時起不知所蹤……”


  ??金淩前皇後的兒子?林翹腦海中忽然一閃,問道:“你是說金淩太子司空若寒?”有關金淩太子的事情,林翹曾聽父親說過,了解得也不多,隻知道三年前金淩慘案,前皇後被賜酷刑,而金淩太子好像也相繼失蹤。


  ??“正是他。他如今仍是太子,卻不知所蹤。我被那畜生糟蹋,亦是怕他被那畜生所害……”


  ??司空若惜聲音哽咽,說得極為緩慢:“我本不姓司空,我是金淩何家的人,因為當年慘案,我家受到牽連被貶為罪臣。隻因為永安前段時間前往金淩提出連姻,所以皇上賜我國姓,封我為公主,頂替三公主前來和親。本以為遠來永安,便可以避開那個畜生的糾纏,卻沒有想到那個畜生也以和親為由,跟了過來……”


  ??說到這裏,司空若惜又忍不住哭泣出聲,抓住林翹的手微微顫抖:“公主,我知道我是不潔之人,實在是不願連累二王爺,還望你轉告二王爺,讓他千萬不要應允,若惜配不上他……”


  ??林翹怔怔地看著何若惜,心中震驚得無法形容,她沒有想到,在這個假冒的金淩三公主的背後竟然還有這樣淒慘的故事,一時間不由對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子同情萬分,甚至連話也忘了說。


  ??過了良久,她才艱難地問道:“既然司空若寒仍然是金淩太子,那司空明恒又是何人?”


  ??“他是姬妃的兒子,在金淩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何若惜咬牙切齒說道:“我父親當年便是被姬妃所害,前皇後本是仁慈之人,卻也因為姬妃被賜死,若不是姬妃,前皇後又怎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隻有如此歹毒的母親,才會生出這樣豬狗不如的兒子!”


  ??原來是如此。


  ??林翹心中歎息,說道:“他母親也不過是一個妃子,如此毫無法紀,現在的皇後也不加予管束?”


  ??“當今皇後與前皇後是姐妹,二人都是心軟仁慈的人,自當年慘案發生後,皇後娘娘不久便念佛渡日,不問宮中之事,隻是派人去尋他的下落,如今轉眼已過三年,卻始終沒有尋到。”何若惜幽幽訴說,眸中閃過一抹黯然。


  ??“今日趁那畜生出去遊逛前來打擾,實在是不願被公主誤會若惜是那等不知廉恥之人,隻是現在時候已不早,恐那畜生已回,若惜先行告辭。還望公主將若惜今日所說之話轉告二王爺,讓他萬萬不要應允和親之事,姬妃與那畜生不懷好意……”


  ??看著眼前神色悲涼目光黯然的女子,林翹卻不知說什麽來安慰她,因為何若惜的遭遇固然令人同情,卻也是個人性格的軟弱所造成的。


  ??若是她當初不答應司空明恒那無恥的要求,想必她也不必淪落至如此境地。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時的心軟,往往會換來無盡的悔恨與傷痛。


  ??退一步來說,她現在的處境也比何若惜好不了多少,雖然她至今看起來仍然完好無損,但是前路茫茫,步步驚心,實在是看不到任何希望。若是說她唯一比何若惜強的,就是她並不甘願輕易放棄,即使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人算不如天算,林翹再聰明也沒有想到,噩夢會來得這樣快,在那日何若惜拜訪後的幾日中,她正沉思著要不要告訴趙緋這些事情,然而她還來不及聯係趙緋,卻猛地聽到了父親失蹤的消息。


  ??宮外傳來父親前往南定的路上遭遇了劫匪,遇劫現場不遠處的山崖旁發現了林府的馬車,隨行的人全部下落不明,包括父親。


  ??消息傳來,林翹傷心欲絕,趕回林府卻早已人去樓空,若大的林府在短短半個月內成了一座無人的府邸。看著府中熟悉的一切,林翹手足冰涼,暈倒在地。


  ??這一暈便是數日,好不容易才醒來,人卻呆木若行屍走肉,心裏全是父親慈祥的麵容,壓抑了良久的淚水這才洶湧而出,卻無法減少心中的傷痛半點。


  ??父親生死不明,至此一直支撐著林翹的精神支柱終於崩潰,她無法相信父親已然離去,更無法相信,命運會對她如此的殘酷。


  ??或許是良心發現,或許是因為心中有愧,皇上在知道林華遭遇不測,林翹病重在床,竟然與柳妃前來探望,之後便下旨讓宮中任何人不得打擾林翹養病,甚至與司空明恒的聯姻之事亦以林翹身子不適為由,延遲了婚期。


  ??林翹所住的寢殿至此終於完全冷清了下來,而她亦留在房中半步不出,甚至連期間趙緋與趙越前來探望亦避而不見。


  ??失去父親,失去唯一的親人,她悲痛欲絕難以接受,暫時無心去想自己今後的處境,更無心去想任何身外之事。


  ??日子如水般過去,一轉眼新年已過,這日,終於迎來了趙緋與何若惜的婚期。


  ??林翹呆坐在房中,聽著外麵隱若的鼓樂絲竹之聲,心中驚覺,哀傷莫名,這才記得那日何若惜交代之事,可惜她沒有來得及與趙緋說,如今想起已婚期在即,為事已晚。


  ??隻是心中想起何若惜可憐的身世不無同情,唯有心中祝福趙緋能夠待她好,免得那淒苦之人再受苦難。


  ??身為公主,林翹一早便接手聖旨前往禮堂觀禮,然而令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在禮堂之上,那司空明恒竟無恥於廝,帶著侍衛大大咧咧地闖進禮堂,語裏話間,舔油加醋惡毒至極,臨了大笑幾聲,指著渾身瑟瑟發抖的新娘子嘲諷道:“這個賤-人床-上功夫妙不可言,二王爺今後有福了……”說完,便大笑離去,囂張猖狂至極。


  ??眾賓客張口結舌,德妃臉色難看,皇上卻一言不發陪笑將司空明恒送離。


  ??趙緋臉色陰沉嚇人,一言不發當眾扯下胸口的大紅花球重重擲在地上,旋即拂袖離去,將新嫁娘獨自一人晾在喜堂上,再也不見蹤影。


  ??婚禮不歡而散,成了永安的一個大笑話,雖然皇上下令封口,可是永安的卑微與當今皇上的懦弱,卻仍然是傳了出去。


  ??夜,冰涼如水,寂靜無聲。房中龍鳳蠟燭幽幽燃著,影在窗上那大紅色的喜字上,卻無任何喜氣。


  ??林翹陪伴著何若惜坐在冰冷的床褥上,握住她冰冷無無溫度的纖手,緊緊攥在掌心。


  ??看著何若惜那蒼白流淚的容顏,她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語,因為此刻對這個可憐的女子來說,任何的慰籍都是那麽蒼白無力,心中是屈辱與傷痛,將成為心底的噩夢,一生也洗刷不掉,揮之不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若惜終於哭累了,斜靠在林翹的懷中,默默地流淚。


  ??時辰已不早,林翹掏出秀帕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輕聲安慰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傷心下去,那惡人分明是不想你好過,你越是傷心難過,他便越是高興,你又何必如了他的意?再說,這是二國聯姻,事關重大,你是被他所逼,並不是你的錯。二皇兄也隻是一時想不開而已,等日後明白過來自然一切都會好……”


  ??何若惜渾身戰栗不止,淚眼朦朧的雙眸有著深深的絕望,哽咽著哭道:“我今日在大堂上令他當眾蒙羞,他又怎會再要我?安國公主,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與我不同,好人自有好報,願你不要像我這般,今後能與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攜手白頭到老……那畜生不是良人,他縱是迎娶了你,亦不會對你好……”


  ??林翹心中酸澀,張手將她攬住,喃喃說道:“我縱是心裏有千百個不願,卻亦無可奈何。身陷其中身不由己。你別為我擔心,我縱是被逼嫁他,亦不會讓他好過。人不過一死,生前無奈,莫非死還不容易麽?”


  ??何若惜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但願好人有好報,你這樣好的人,那畜生配不上你。答應我,不到萬不得己,萬萬不可輕生,為一個畜生沒了性命,不值得。”


  ??林翹默然不語,她雖有心反抗,但是今日在大堂之上,皇上的舉動卻令她寒透了心,她從來不知永安的皇帝是一個如此懦弱無能之人,被人當眾侮辱卻仍然能夠忍得下去。或者在他的眼中,什麽麵子什麽國體都已不顧,他所為的隻是穩坐龍椅,保住他的江山社稷,保持著他高高在上的地位。


  ??司空明恒雖然為人卑鄙無恥,卻有一句話說得很對,永安皇帝確實是懦弱無能,昏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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