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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論尊卑

  一進祠中,嚴濡月便怒意大盛地沖他質問:「這裡可是山神祠,再清聖不過之地,你居然暗中帶女子前來苟且,如此罔顧清規,敗壞家風,簡直可恥至極!」

  他當時正端趺於神相前面的草墊上,聽見這話,不禁起身反問:「大哥既污我藏人,三弟不免要問一聲,你是親眼見到了,還是聽見了誰的謠傳?」

  「身正不怕影歪,你若是沒做虧心事,便讓開,讓我進去搜一搜!」

  他冷冷一笑,只道:「后廂只有兩間草屋,一目了然,大哥想搜便搜,但你必須將那污我清譽之人交出來,我好歹也是父王的兒子,豈能任人隨意歪曲訕謗!」

  「你別想用這招唬我!我偏是不交呢?」

  「那我就偏不讓你搜,除非你今日從我屍身上面踏過,否則你就別想進去!」

  「好啊!你竟目無兄長到如此地步,我好歹也是你的長兄,是枉死城世子,你不要無法無天!」

  「是不是目無尊長,我倆且到父王跟前說理去,只要父王允了,這山神祠任你踏平也無防!」

  「少搬出父王來壓我,你這隻知道諂媚邀寵的禍子!」

  一時言語激動,嚴濡月直接抽出劍來,挺挺一刺,竟赫然刺向嚴蘸月的腹間。

  他沒有躲開,當然不會躲開,故意一動不動,任他刺中。 首發域名m.bqge。org

  一時血染長衫,嚇得一眾隨從立馬大叫:「世子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老三!」嚴濡月此時亦駭得臉色大變,「你……你怎麼不么躲?」

  「我哪裡知道……」暈倒之際,卻聽嚴蘸月故作委曲地悲愴道:「大哥竟是真心想要殺我。」

  「來人!來人!快呀——」

  待他醒來,已然回到了王府,仍是醒在父王的別院內。

  其時父王忙公務去了,並不在跟前,有常扶他啜了點水,主動回稟:「世子爺這回當真太過火了,王爺罰他去祖祠幽禁半年,反思其過了。郎中說公子身上的傷雖未傷及要害,但少說也要休養三個月,是以城主已然修信向書院請過假了。」

  他一手抓住有常,有些著急地問:「黃姑娘呢?他們沒有找到她吧?」

  有常搖搖頭,「助教當時聽到動靜,早就化蛇逃了,那些人自然撲了個空。」

  「她來尋過我沒有?」

  有常點點頭,「昨夜來過,還了辟邪芝,還帶來一些靈藥,說是用了便不會留疤。」

  「那她自己的傷勢呢?」

  有常苦惱地撓撓頭,「公子見諒,助教生怕被人察覺,來了即走,小的沒機會問啊。」

  他不禁喟嘆一聲,又癱回了床上。

  卻聽有常斷續嚶嚶地抽泣起來。

  他於是回頭,皺著眉頭安慰:「不甚疼了,你且不必如此。」

  有常卻道:「我是氣王府這些人,世子爺在你身上捅了個窟窿,卻只是完好無缺的幽禁幾個月,公子真是命苦啊。」

  他倒是輕輕捻起一抹笑意,頗有深意地說道:「命一早是註定的,但苦與不苦,卻要看人怎麼活了。」

  只用了一個半月,他便堅持要返回書院,全賴黃鞠塵四下為他搜刮來的靈藥,他的傷勢已經大好了,但在父王跟前,他並未提及這些,只是一個勁堅持說,是因為不想落下太多課業,才急著回去,再說回了書院養傷亦無不可。

  枉死城王只當他是心中有氣,才著急返回書院,難免更加內疚。兩天後上路,他親自指了一隊親衛護送,嚴蘸月一路平安順達,自不在話下。

  嚴珏與嚴秋泓聽說他是負傷回來的,都格外擔憂,時常過來探望。但跟了他一路的黃助教,回到書院后反倒徹底沒了消息。

  嚴蘸月又想起她當初說只作等閑人的言語,心中莫名著急起來。

  好不容易擇了個天清日暖的午後,他令有常扶著,緩緩邁上了後山。

  到林中小屋時,正好撞見她坐在院中的石几前面埋頭雕著什麼物什,細細一看,原來是一對方印,只比人拇指粗些,南紅料的,有一陰有一陽。

  「來做什麼?」她忽然發出動靜,倒叫正潛心打探的人暗暗嚇了一跳。

  原來早就知道他已經來了,卻怎麼半天不言語呢?

  他只在心頭埋怨了一聲,笑著望著她,「來看望你,傷勢可好些了?」

  其實這話也是白問,既然都能刻印了,想必定已無礙了。

  「沒規矩,連助教都不會喊了?」

  就偏不叫,看你能奈我何!——他心中瞭然有了主意,嘴角邊只是似笑非笑的扭著,「如何?你的靈藥對自己的傷勢管用嗎?」

  她終於抬起帽子,看向了他這一邊,「走罷,瓜田李下,恕不接待。」說完就拾起工具,竟自往裡屋走去。

  這樣矜冷的態度……他心頭一冷,莫非真要當他是等閑人了?

  急得他立馬夠著脖子大喊:「你手掌受傷,是我救了你,你這份恩情還沒還清呢。」

  她腳步一頓,飛快轉過身來,著惱地問:「那些靈藥白送了?」

  「你白嫩嫩的一隻手,只拿些靈藥便可抵了?」

  「如此,我倒不禁想多問一句了,我這傷又是為誰受的呢?」

  他抿了一下嘴,腦子轉得飛快,索性耍起了手段:「事情總是有因才有果,你為我受傷是因,可我並沒有求你啊,是你自己要來的,如今我救你一命是果,這果你已然攥到手了,總要付出償還吧?」

  帷帽左右搖晃起來,她在搖頭,嘆服道:「真沒看出來,你一派儀錶堂堂的樣子,卻是這等潑皮無賴!」

  無賴就無賴吧,畢竟無賴只是他眾多美好品格當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種。

  「多謝黃姑娘誇獎!」他偏偏故意這樣說。

  激得黃鞠塵怒罵:「誰准你這麼喊我的?不分尊長的東西!」

  他偏要氣她,「我如今既然有恩與你,我們之間便沒有尊卑之分了,若有也是恩人尊而你卑!」

  「好個你尊我卑,大不了我明日就辭教下山,看你日後與誰去論尊卑?」

  「你……你不能下山!」急得他脫口而出。

  「這又是憑什麼了?」她不禁然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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